司马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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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我的六弟长沙王司马乂

父皇一生二十六子,除了几名儿子早夭以外,能活到成年的儿子,多数都是出类拔萃的杰出人物,如五弟楚王司马玮,九弟淮南王司马允,十三弟清河王司马遐,而六弟长沙王司马乂也算其中之一。

六弟司马乂与五弟司马玮乃一母同胞亲兄弟,六弟身高七尺五寸,性格弘毅,为人开明果断,才力绝人,而且待人接物有情有义。当年父皇去世时,五弟司马玮从荆州赶回来奔丧,各地藩王都从近路去迎接他,惟独六弟跑到陵墓那里悲恸号哭等待五弟。后来,五弟被黑胖设计利用在杀死四叔公司马亮以及太保卫瓘后,率兵攻打皇宫,殿中将军王宫携带诏书,扛着驺虞幡出来宣告五弟假托诏令行事时,当时六弟也在现场,听闻五弟矫诏行事,当即悲痛流泪道:“楚王兄说是受诏行事,所以我才会听从他,怎么会想到诏书不是真的!”

五弟被诛杀后,六弟遭到牵连,被贬为常山王,在封国一待就是十多年,直至六叔公篡位,堂弟司马冏首倡大义,六弟发兵响应,因功复封长沙王。

六叔公得诛后,六弟与十六弟司马颖,堂弟司马冏一起前往洛阳北邙山拜谒先帝陵寝,当时堂弟司马冏已经大权在握,朝廷大小事务皆受他控制,六弟担心堂弟会成为下一个六叔公,于是在谒陵时,趁着堂弟司马冏不注意,对十六弟说道:“这天下是先帝打下来的,你我兄弟二人要一起好好维护住这天下。”

当时十六弟的幕僚,谋士卢志、陆机、陆云兄弟二人等人听了这话,无不心生惊惧。后来,堂弟司马冏日益骄纵,族叔司马颙广发檄文讨伐堂弟司马冏,并暗中派人劝说让六弟作内应,此事被堂弟司马冏知晓,堂弟司马冏欲派部下董艾袭击六弟,哪知实力弱小的六弟先发制人,率先将我劫持在手,将宫廷禁卫军掌握在手中,后又在东海王的倒戈下,击败兵强马壮的堂弟司马冏,赢得了这场内斗的胜利。

然而在这场激烈的内斗中,虽然六弟最终获胜,但也是惨胜,洛阳城千仓百孔,皇宫多出失火,殿宇损坏无数,特别是太极殿,损坏特别严重,曾经巍峨的宫殿,因为战火,坍塌了一大半,里面再也无法举行朝会。

六弟司马乂击败堂弟司马冏后,一朝大权在握,此事令族叔司马颙心生忌恨,他煽动六弟攻击堂弟司马冏,原本以为兵力弱小的六弟会被堂弟司马冏击败,如果真是如此,他便可以六弟作为托辞,昭告天下藩王一同起兵讨伐堂弟司马冏,谁知实力弱小的六弟竟然会击败强大的堂弟司马冏,致使他的计谋落空。

族叔司马颙心有不甘,于是暗中指使河南尹李含、侍中冯荪、中书令卞粹等人刺杀六弟,参军皇甫商知道李含此前伪造诏书并与族叔司马颙图谋不轨,于是在六弟面前告发了他们,六弟随即将李含等人诛杀。李含一死,族叔司马颙便以此作为接口,以张方为前锋都督,出兵七万讨伐六弟。与此同时,刚平定荆州之乱的十六弟司马颖,以陆机为前锋都督,率兵二十万与张方回合,一同进军洛阳。十六弟司马颖在行军洛阳的同时,也派遣了一名刺客混入京城企图行刺六弟,但刺客被六弟司马乂的部下左常侍王矩发现,并被处死。

十六弟与张方的联军抵达洛阳后,便与六弟展开了激烈的战斗,虽然洛阳城内的守军不到十万,处于弱势一方,但六弟有勇有谋,素来能征善战,每每出城迎战,他总会将我这位大晋皇帝放置中军,然后声称皇帝御驾亲征,让手下兵士奋勇杀敌,兵士们无不拼死效命,十六弟与张方的军队看见战阵中的天子旗帜,无不心生畏惧,以致士气低迷,即使人数上占据优势,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击败六弟,因此交战数月,双方虽各有胜负。朝廷认为六弟与十六弟毕竟亲生兄弟,完全可以讲和,于是朝廷经过商议,派遣太尉王衍、司徒石陋前往十六弟的军营劝他休兵,双方可以划分陕地各自为政。

和解遭到十六弟拒绝,于是六弟便写了封信给十六弟,六弟在信中说道:“先帝应乾抚运,统摄四海,勤身苦己,克成帝业,六合清泰,庆流子孙。孙秀作逆,反易天常,卿兴义众,还复帝位。齐王恃功,肆行非法,上无宰相之心,下无忠臣之行,遂其谗恶,离逖骨肉,主上怨伤,寻已荡除。吾之与卿,友于十人,同产皇室,受封外都,各不能阐敷王教,经济远略。今卿复与太尉共起大众,阻兵百万,重围宫城。群臣同忿,聊即命将,示宣国威,未拟摧殄。自投沟涧,荡平山谷,死者日万,酷痛无罪。岂国恩之不慈,则用刑之有常。卿所遣陆机不乐受卿节钺,将其所领,私通国家。想来逆者,当前行一尺,却行一丈,卿宜还镇,以宁四海,令宗族无羞,子孙之福也。如其不然,念骨肉分裂之痛,故复遣书。”

六弟言语谆谆,力图劝谏十六弟顾全大局,为江山社稷着想。

十六弟看过书信后,写信回复道:“文景受图,武皇乘运,庶几尧、舜,共康政道,恩隆洪业,本枝百世。岂期骨肉豫祸,后族专权,杨、贾纵毒,齐、赵内篡。幸以诛夷,而未静息。每忧王室,心悸肝烂。羊玄之、皇甫商等恃宠作祸,能不兴慨!于是征西羽檄,四海云应。本谓仁兄同其所怀,便当内擒商等,收级远送。如何迷惑,自为戎首!上矫君诏,下离爱弟,推移辇毂,妄动兵威,还任豺狼,弃戮亲善。行恶求福,如何自勉!前遣陆机董督节钺,虽黄桥之退,而温南收胜,一彼一此,未足增庆也。今武士百万,良将锐猛,要当与兄整顿海内。若能从太尉之命,斩商等首,投戈退让,自求多福,颖亦自归邺都,与兄同之。奉览来告,缅然慷慨。慎哉大兄,深思进退也!”

在信中,十六弟劝谏六弟谨慎行事,并说只有六弟杀了羊玄之、皇甫商等人,他才会息兵罢战,六弟看过书信后,并没有理会。

公元303年十月,在激战数月未果后,十六弟稍作修整后再次出兵攻打洛阳,与六弟的军队在建春门发生激战,十六弟一方领军将领乃是陆机,此战六弟依旧将我搁置中军,凭借天子旗号,洛阳守兵士气高涨,击败陆机率领的三十万兵马,陆机率领残兵败将逃亡洛阳城外的七里涧,期间落水而亡的兵士不计其数,将七里涧水流堵截,此战十六弟损兵无数,战将便折损了十六人,难以再战,只能在城外高筑壁垒,与城西的张方对洛阳形成包围之势,期间,十六弟受手下人挑唆,杀害了陆机和陆云兄弟二人。

虽然六弟前后多次打败十六弟的军队,斩首七万余人,然而旷日持久的战争导致城中粮草不足,数万百姓饿死街头,将士们亦是疲惫不堪,身在城中的六弟内外交困,正当他焦虑不已时,时任长沙王府主簿的祖逖突然来到六弟面前向他献计道:“雍州刺史刘沈,为人忠义,对朝廷忠心耿耿,如果主公以皇帝名义下诏刘沈,命令他率兵进攻河间王,河间王必定召回张方。”

祖逖乃当世英杰,与刘琨齐名,二人乃是亲密无间的同事,感情深厚,当年一起共事的时候,常常通宵达旦谈古论今。有一次,祖逖半夜听到鸡鸣,认为这是上天在激励他上进,于是叫醒刘琨说道:“此非恶声也。”二人随即起床到屋外舞剑,“闻鸡起舞”亦成为一时美谈,流芳百世。八王之乱后期,战乱波及全国,二人每每谈及世道,总会相互激励:“若四海鼎沸,豪杰并起,吾与足下当相避于中原耳。”

祖逖为人忠诚正直,六弟对他非常赏识,因此对于他的计策,六弟欣然接受,并立马下诏雍州刺史刘沈率兵进攻盘踞在长安的族叔司马颙,族叔司马颙闻讯后心生惊惧,于是马不停蹄派人前往洛阳召回张方,张方在多次与六弟的交战中损兵折将,于是在城西筑起壁垒,虽然与十六弟对洛阳形成合围之势,但洛阳城坚,一时半会儿根本拿不下来,张方无心再战,准备引军西去,然而就在此时,洛阳城内发生了巨大变故。

当六弟密诏雍州刺史刘沈率兵进攻长安的同时,对此毫不知情的东海王司马越认为城中娘草已尽,洛阳沦陷是迟早的事,东海王司马越害怕洛阳沦陷后,届时十六弟司马颖与族叔司马颙主政,自己会遭到清算,他担心自己性命不保,所以决定背叛六弟,于是暗中联络了几名殿中将领,趁六弟不备,猝然发难,将其逮捕并关进了金墉城中。

东海王司马越乃我祖父司马懿四弟司马馗的孙子,论辈分,同河间王司马颙一样,乃我族叔,但比起河间王司马颙蛇鼠两端的行为,东海王司马越叛了东家叛西家的行为更加叫人不齿。

六弟被关入金墉城后,东海王司马越当即打开城门,派人向十六弟与张方投降,并领着一干人马等在城门口,恭候十六弟与张方两军的到来。待两军到来后,原先率属于六弟的那些士兵看见两军军容不整,人数远不如想象的多,不少人都感到非常后悔,心中为六弟打抱不平,甚至有部分将领开始暗地里谋划营救六弟,准备将他从金墉城救出来继续抗拒十六弟。然而此事被东海王察觉,东海王心生害怕,打算杀掉六弟,以绝众心。

东海王向黄门侍郎潘滔问计该如何除掉六弟,潘滔认为六弟与十六弟终究手足兄弟,二人虽然反目,但毕竟骨肉亲情还在,如果东海王杀了六弟,说不准此事将来会成为十六弟对付他的把柄,于是潘滔建议东海王借张方之手除掉六弟。东海王对此大加赞同,如此一来,既能借刀杀人,又能推脱责任。随即,东海王写了一封密信派人出城交给张方,张方随即率领人马进入洛阳,从金墉城中将六弟带回了自己位于城西的军营。

六弟一表人才,生得英气逼人,仪容高贵,若是换在平时,看见他的人必然会生出仰慕之情,但张方只是一个寒门粗人,赳赳武夫,看见丰神俊秀的六弟,心生残忍,竟然想要尝一尝六弟这位高贵王爷身上的血肉。

当东海王亲自来到我面前告诉我六弟惨死于张方之手时,我当时正大口大口吃着美食,我的面前摆满了大块的烤肉以及瓜果,听说六弟是烤炙而死,我脑海嗡嗡然一片空白,用沾满油污的手拿起一块烤肉递给东海王,口中麻木地说道:“吃...吃...吃烤肉。”

东海王面无表情地接过烤肉,盯着我的神色无比复杂。

其实六弟本人并无篡位的野心,大权在握期间,对我毕恭毕敬,对待朝臣礼贤下士,在与十六弟,张方交战期间,更是与士卒将士共同进退,深受属下爱戴,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英姿勃发,器宇轩昂的大好男儿,最终却被张方这等粗野武夫架在火堆上烤炙而亡,真可谓世事无常,即使出生帝王之家,体内流淌着高贵的血液,身逢乱世,性命也和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区别。

张方杀了六弟后,进入洛阳纵兵劫掠,把洛阳老百姓洗劫一番后,带上掳掠而来的的奴婢一万多人引兵西归。

张方离开后,十六弟率兵进入洛阳,因他在朝野素来有威望,再加上他兵强马壮,进入洛阳后便被增封二十郡,拜丞相。随后不久,族叔司马颙上表朝廷册立十六弟为皇位继承人,朝廷经过商议后,决定废除堂弟司马冏先前册立的皇太子司马覃,封十六弟司马颖为皇太弟,丞相位置不变,自此,晋朝的朝政大权落入十六弟司马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