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信任
前往沧澜城的第七天下午,忽然下起了雨。
还有一段不短的路才能抵达下一个驿站,木一濛只能停下,先在马车里避雨。
马车里的空间不大,不过三面都可以坐。
温昧坐在门帘对面,右手那一边放着箱子和背篓。
木一濛则坐在左边。
雨势有些大,噼里啪啦的雨点落在马车车顶,只有两个人的空间略显不自在。
温昧依旧戴着面具,木一濛这一路出行以来就没再见过他的样貌,记忆里他的脸也似乎回想不清楚了,唯一还能记得清晰的是他左眉眉尾处的那一颗痣。
“木姑娘心口还会泛疼吗?”温昧率先开口。
“偶尔会。”
“疼得厉害吗?”
“有时候会有一瞬间刺痛,但持续时间不久,其余时候只是隐隐作痛,并不剧烈。”
“身上的刀伤呢?”
“已经开始自然掉疤。”
温昧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木一濛看了他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问:“温公子此行去沧澜城是有什么要事吗?”
温昧弯唇笑了笑,“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深山野林呆久了,想出来见见世面。至于为什么选去沧澜,那是因为我师傅三个月前去了沧澜城,与我约定的时间到了还未归家,我只能去沧澜寻人。”
师傅?木一濛略微思索了会儿,又问:“可是温公子就没想过,要是你师傅在你离开期间归了家呢?”
温昧耸肩,满不在意,“那她一个人正好逍遥自在,估计还很开心。”
“温公子不怕师傅担心?”
温昧轻笑了声,是从喉咙里发出的一声低笑,只是这笑里夹杂了些许复杂情绪,“她恐怕担心的是别人。”
木一濛不懂其意。
看她疑惑的神情,温昧也没多做解释,只是玩笑说:“小妹这么好奇,到了沧澜城,如果能找到师傅,哥哥带你去见她。”
“好啊。我也想见见,能教出温公子这样医术精湛的人是怎样的高人。”
“好,那就说定了。”
接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话,木一濛时不时撩起窗前的布幔看看雨势。
这雨似乎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她便静坐着闭目养神。
刚刚闭眼休息没多久,她却听见耳边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她陡然睁开了眼睛。
然后向右边侧身,伸手掀开了窗户的布幔,只见两只青绿色羽毛的的小鸟浑身湿透地停在马车车檐下突出的一根木头上。
两只鸟儿也发现了木一濛的动作,小小的身子突然僵住,朝木一濛看过去。
六目相对,木一濛愣住了。
不过片刻,那两只鸟儿飞快移开了视线,“唧唧”地叫了几声,却没有飞走。
“这里空旷,周围也没有树木,它们定是来避雨的,不必在意。”温昧偏着头望向木一濛。
木一濛颔首,又朝着那两小只看了看,收回手,放下了布幔。
那两只鸟能与她对视,显然是有了灵智。
其实她也见过几只妖,并没有多奇怪。
对于妖族,她更加没有敌意。
妖族向来喜欢隐世生活,分散不均,一般不轻易走出他们生活的地界。
因为对不少妖来说,人族是可怕的。
她亲眼见到过一只迷路的小狐妖见到人类那大惊失色的神情,以及逃跑前那一声凄厉惊叫的话——救命!人族啊!
曾经人妖大战,给妖族造成了不小的创伤。
不过如今三界和谐相处,有和平协议和衡海仙山维持秩序,大部分人或妖都安守本分。
雨停过后,那两只鸟便飞走了。
木一濛则钻出马车,继续驾马上路。
然而这雨没停多久,又开始下起来。
木一濛只能冒着雨以最快速度抵达下一个驿站,找了间客栈停留。
到了客栈,她先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服,以免寒气入侵。
当晚下了一整晚的雨,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才逐渐停歇。
木一濛原本还担心这雨要是一下下个两三天可就要耽误行程了。
好在一大早两人吃了饭就出发,一直到下午都没再下雨。
第十天的晚上,两人在繁香客栈落脚。
睡前,温昧带着针灸包和一瓶药来到木一濛的房间。
温昧搬来两条凳子放在木一濛的床边,将药瓶和针灸包放在一条凳子上,自己则坐在另一条凳子上。
木一濛此时未穿外衣,神情淡定地坐在床上。
反倒是温昧先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木姑娘躺下吧。”
木一濛顺势平躺下去。
因为刚沐浴过,她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披散着,躺下去时,有两缕头发从床边滑落。
温昧将针灸包打开,平摊在凳子上。针灸包内,一排排整齐的粗细大小不一的银针映入眼帘。
木一濛看了偏头看了眼针灸包,主动把左肩的衣服往下拉。
温昧的眼神严肃,并没有其他想法。一根细小的银针捏在指尖,在房间里烛火的映射下,针尖泛着尖锐的白光。
……
施针过程很快,也并没有多大的痛感。
温昧施好了针,便起身将床边的帷幔放下,阻隔了视线。
“木姑娘,一炷香以后我来为你抽针。”
“好。”木一濛轻轻应了声。
温昧走向屋内的圆桌,在圆桌旁的凳子上坐下。
圆桌上放着一个小香炉,香炉边儿上还有一个火折子一根熏香。这是事前让客栈里的伙计准备的。
他打开火折子,拿起桌上的那根熏香,点燃后插在香炉里。
随后便吹熄了火折子,重新盖好了放在一边,随手倒了杯茶,一点点慢慢地喝着。
等到一炷香燃完,温昧走到床边,掀开帷幔。
却见木一濛已经闭着眼睡着了,表情尤为放松,比醒着的时候多了些小女儿家的柔和。
想起一开始她的防备,到现在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
她已经信任他了。
温昧说不清此刻什么情绪,被人信任他是开心的。
可另一方面,他突然又觉得忧愁。
虽然这种忧愁也许是自作多情。
他俯身将木一濛心口的银针一根根抽出放回针灸包,然后把被子往上拉,盖住她的肩膀。
最后,他收拾好针灸包,把床前的帷幔掩好,带着针灸包悄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