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塔桥的麻烦事
包括新郎和新娘在内,共有50人出席了安娜贝尔的婚礼。宣传册上说,伦敦塔桥的北休息室最多容纳50人。三道菜的宴席气氛庄重,刚刚举行的婚礼仪式也没有花里胡哨的环节,只是站在哥特式的主玻璃窗前宣誓。新娘的母亲没有到场,私家侦探使尽了浑身解数,还是没找到这位夫人;新娘的父亲在监狱服刑,压根儿没有通知;新娘的老板鲁比·帕克正在参加国葬典礼。因此,大多数客人来自新郎一方:班纳夫妇带着三名成年的女儿,还有二十七位家族成员。剩下的客人包括安娜贝尔的6位同事,说不上是什么近友——她交朋友可不容易——还有10位塔里克的同事。因为新婚夫妇在同一栋大楼上班,两人的朋友中有交集:相比安娜贝尔,通常他们更了解也更喜欢塔里克。
传闻新娘全盘包办了婚礼。倒不是男方不想出钱,据说被女方拒绝了。整个下午,新娘都是大家讨论的焦点,因为很少有人——据说包括新郎在内——真的与她熟识。再者,司仪安排座位时把安娜贝尔的客人插放在班纳家人中,好奇心驱使班纳的家人问各种问题。约翰·莫德雷德虽不认识他们,但又不得不回答他们“礼貌”的询问。
“我儿子从不肯多说他在伦敦做什么,”班纳先生说。宴席上一桌八个宾客,他恰好坐在莫德雷德旁边。他个子不高,一头稀薄的银发,眼睛下面有着深深的黑眼圈。“现在好多地方不提供工作介绍。这样一来,他们给你降职啊、辞退啊,都要容易些。”
“我们知道他干得不错,”坐在班纳旁边的女人插话说,她正把吃剩的一半青豆送进嘴里。她没有介绍自己,年龄40岁上下,波波头。“看样子啊,他是在市中心工作,工作内容和IT有关。”
“我猜你是新娘的朋友?”班纳问莫德雷德。
“大学时认识的。”后者答道。
“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问一下,她做什么工作?”女人问道。“没钱可付不起这些。你看看,伦敦塔桥,下午的黄金时间,50个客人,高级的餐点!”
“我只知道她也在市中心工作,”莫德雷德说。“我们好几年没见面了,一直只是Facebook上联络。”
“可是我在Facebook上找不到她,”班纳先生说。“我试过。不过你也别介意,我不是很擅长用社交网络。我就是试了下。”
“人们总是说‘市中心’”,那位女人接着说,“就好像这能说明什么似的。事实上就是做作地说,在伦敦工作而已。我也能说我在市中心工作,布拉德福德市中心!”
“‘市中心’并非伦敦,”班纳先生轻声告诉她。“它只是伦敦的一部分,俗称‘一平方英里’的‘伦敦城’。”
女人看他一眼,像是在看疯子。“阿里,随便你怎么说吧。”
“有时很难说‘伦敦城’工作的人们具体做什么,”班纳沮丧地说,没有理会她。“我听说啊,很多都是不可告人的交易。操纵LIBOR利率啊,银行家的巨额奖金啊,对冲基金啊,类似这样的事情。能让人有钱,却也让人心眼儿变坏。”
“也许吧,”莫德雷德说。
“我猜她在投资银行之类的地方工作,”女人说道。
“这得问问本人。”莫德雷德说。“我们一直没时间交流。”他已经忍无可忍了,桌子中央的银花瓶上映出了他的倒影:31岁,金发卷曲,一脸痛苦。他觉得自己已经老态龙钟,感觉更像是一个九十岁、头发掉光的老头子。至少银花瓶映出的痛苦表情是真实的。他站起来:“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这是个多么愚蠢的词,它的最主要作用又不是洗手!但是大部分人都不会因为你用了美式说法而立刻挑刺。‘厕所’和‘卫生间’的说法却可能引起大英帝国内部的阶级战争——他现在可没时间应付。想想吧,要是因为这个争吵起来,这‘完美’的一天也能有个‘完美’的结尾!
当他走到厕所/卫生间/洗手间时,发现亚力克正倚靠在厕所烘干机旁的一排洗手池上。他身材高大、有些秃顶的预兆,但亚历克倒是第一次面容憔悴。“我受不了这些了,”他对莫德雷德说。“这就是地狱!”
当朋友因为相同原因和你有相同遭遇时,你通常会好受些。“这个‘安娜贝尔’是谁?”莫德雷德问。他装腔作势,学着桌上女人的语调,但学得不太像,“她从哪儿来?做什么的?”
“你怎么回答的?”亚力克问。
“在‘伦敦城’上班。你呢?”
“我说她是一名兽医。”
“什么——兽医?就是那种给动物看病的外科医生?你哪里来的消息?”
“她让我这么说的,还让菲莉斯到处宣扬她是个成功的建筑师。我也是刚刚知道。其实我非常害怕,不想出洗手间了。”
“不知道埃德娜怎么跟大家解释的。”
“估计她说的又是另一个版本。你也知道埃德娜,现在她可能正玩得尽兴呢。她那么年轻,玩嗨了觉得无法无天也是个好主意。”
话音刚落,门猛地被推开了,重重地撞在墙上。安娜贝尔穿着婚纱冲了进来。搞什么鬼?两个男人都震惊了。这可是男厕……安娜贝尔瞪着他俩,好像和男士们一样惊讶,只是更甚。一时间,三人相视无语。
“抱歉,”她轻声说,“我以为这是女厕。”说完转身就走。
莫德雷德和亚力克对视一眼,他们正打算互相交流一下自己有多震惊,门又一次砰地开了。还是安娜贝尔。只不过这次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她就径直走向莫德雷德,扑通跪在他脚前,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衬衫。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非常流畅。
“你要救我,约翰!”安娜贝尔大声说。“这是我最后的机会!看在上帝的份上,放下一切跟我下楼,一起逃吧!我们不必再为泰晤士大楼效力,可以去做任何事情!只要你喜欢!你要我做什么,我一定顺从!拜托了,约翰,求求你,拜托!”
呃……?莫德雷德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像是大脑即将断电,一时间听不清她说的话,只能看得到她在手舞足蹈。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没道理啊,今天可是她结婚的日子。他现在终于能理解电影《毕业生》了,换作谁都能理解——真心的请求让婚礼中的新人回心转意——但现实不是《毕业生》。她以前有过无数次说出这些话的机会,为什么到现在才开口?他张嘴想说些什么——不得不说些什么,对吗?——但一声都发不出来。
安娜贝尔站起身,擦了擦眼睛,说道:“对不起,我……”话没说完,就转身离开,跟来时一样快。
过了整整五秒钟,亚力克才长舒一口气。他笑了一下,并非觉得好笑,更像是精神受到了刺激。“你想什么呢?”他终于开口了。
“什么都没想,”莫德雷德严肃地说。
“你没在想要追上她吧?因为那会……”
“当然没有!这可是她结婚的日子,该死!这是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
亚力克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安慰道:“镇定。太奇怪了,我知道,太奇怪了啊!我们过会儿再说。再不出去,大家一定会找我们了。”
门又开了,但这次是塔里克。他三十岁上下、身型偏瘦、体格健壮、光滑的头发向后梳着,长有山羊胡子,一袭合体西装,与身体几乎融为一体。“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他说。从他的表情上不难看出,塔里克是专程来找他俩的,但没生气。莫德雷德感觉有点不好了。
“我们在制定策略,”亚力克弱弱地说。
“明白,”塔里克回复道。“她让你们散播不同的故事,我并不知情。刚刚和菲利斯聊天,我才发现自己的妻子参与设计了苍穹塔。”
“我一直跟大家说她是一名兽医。”亚力克说道,声音里透着一丝解脱。“我无意冒犯,但我从来不知道她这么有幽默感。”
“现在你知道了。”塔里克有些不悦。“这样,我有个建议,所有人都在偷偷看手机,你们肯定注意到了吧?就说说这个。毕竟所有人都在想这个。没有人在关注我和安娜贝尔。”
“你的意思是……?”莫德雷德问道。他并没领会到塔里克的意思,大脑还是一片空白。但他要说点什么来粉饰太平。
“别装了,约翰。”亚力克说,“当然是说那些乘船逃离意大利的难民,无数好莱坞明星都偷偷过去加入他们。这是一周以来唯一的新闻。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岂止这里。”
“是的,我想起来了。”莫德雷德说。
塔里克笑着说:“就谈这个。”
他们顺从地点点头,好像塔里克提的并不是建议,而是指令。
“顺便问一句,你们谁见到安娜贝尔了?”塔里克问,“我刚才就没找到她。”
莫德雷德和亚力克对视一眼。
“她刚才误进了这里,”亚力克说,“看到我们在里面,又径直走了出去。”
塔里克没有笑,表情显示他觉得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站到了一边,让两人出去。
他们回到了休息室,安娜贝尔正站在塔里克父亲的旁边若无其事地聊天。她正在讨论建筑学,压根没理会回到桌前的莫德雷德。
“我不认为她在开玩笑,”亚力克说。此时已经是两小时后,他们坐在泰晤士河畔的长凳上,看着一艘游船逆流而上。周围有很多游客吃东西、拍照、瞭望天际线。以环岛为中心的露天广场上,有人在演奏管风琴音乐。太阳俯照,明亮且耀眼,七月底的黄昏是如此完美。
“如果真是如此,那根本不好笑,”莫德雷德说。
“也不一定是为了好笑。她根本一丝幽默感都没有。在遇到你之后才发生了转变。如今她努力假装自己知道如何说俏皮话。我不是说她爱你,但不可否认你一直影响着她。”
“该死,我不想再想这件事。刚才不过险逃一劫。如果塔里克早来几分钟,后果不堪想象。”
“说实话,你真的没有想到吗?大约一年前,我们还在处理ISIS案子的时候,她就说过爱你,当时我还在场。”
“呃,那怎么就能让我预料到今天的情形呢?”
亚力克耸耸肩:“好吧,你说的对。”
“不管怎么说,事后她让我忘记那些话,像是在下命令。当时她正在跟塔里克交往,记得吧?就是她现在的丈夫。”
“也许,你应该追求她的。”
“当时你可不是这么说,你要我‘避而远之’。”
“是的,好吧……那我是对了呢,还是对了呢?”
莫德雷德摇了摇头,叹息道:“这可是她结婚当天啊!我的意思是,哪怕昨晚她来找我也好啊。”
“什么?那样你就跟她私奔了?”
“也许不会,但昨晚找我至少可以理解,让我有时间思考。我虽是个犹豫的人,但骨子里还是很传统的。”
“只是‘也许’不会?”
“我喜欢她。而就像你一直不停提醒我的一样,她非常有吸引力啊!”
“当然,你怜惜她,因为她‘童年时遭过虐待’。但你可别忘了,她自己这么说。你也知道,她一直喜欢异想天开。”
莫德雷德看着他说道:“即便如此,我们仍然相信,不是吗?我们都知道她说得那么真诚,不可能有虚假。”
亚力克想了一会儿,答道:“是的,所有事情都说得通。但恕我冒昧,她不会是塔里克的好妻子。”
“大约三周前,她把我拉到一边说塔里克已经向她求婚,她也同意了。”
“她很周到,你觉得她为什么这么做?我的意思是说,为什么单独告诉你?”
“她说因为她曾经真心地对我表达过爱意,但已经过去了。‘生活并非电视剧《实习医生格蕾》中那样,我们并没有灵魂伴侣。有那么一阵,我爱过你。但现在不爱了,现在我爱塔里克’。”
“能记住原话,你一定感触很深。”
“我想是吧。”
“约翰,在我看来,你是爱她的。别误解,不是怂恿你做什么。机会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感谢上帝!但我确实认为你有个老毛病,你爱所有人。最先是周道茗,然后是吉娜·费尔伯恩,现在是安娜贝尔·古尔德,你对每个追求你的人都这样。”
“所谓的‘莫德雷德的诅咒’。”
“我特别担心菲莉斯和埃德娜。”
莫德雷德笑了:“我可不觉得她俩会‘追求我’。”
“为什么不会?你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喜欢小动物、个性温柔、头发浓密、四肢健全、80cm的腰围、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这些都招女人喜欢。”
“女人也是人,择偶标准自然各有不同。”
“就只是为了讨论,咱们先假设菲利斯和埃德娜中的一个或两个喜欢上你,你怎么办?”
“你说的‘怎么办’指什么?很明显,如果我知道其中一个对我有好感,我会约她出去,处一段时间看看。”
“你的概率很高。大多数男人会毫不犹豫地抓住这个机会。”
“你期待我这么说吗?我会毫不犹豫?听起来有点迫不及待。”
“不是吗?”
“我还没有女友,也不会‘迫不及待’地找一位。我又不缺女性朋友,四个姐妹、三位女同事,算上鲁比·帕克就是四个。”
“你永远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意思?”
“你31岁了。人们常说,过了31岁就是‘剩男’。”
莫德雷德望着泰晤士河,但心却不在美景上。他又开始回想在塔桥男厕发生的事情。‘拜托了,约翰。求求你,拜托!’在他的想象中,这一次自己没有待在原地,而是抓住了她的手臂,一起逃离。是的,这样做不对,他知道,也知道自己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但……
“要不要来个棉花糖?”亚力克问道。“就那个小摊?我要来一个。”
“棉花糖?”
“很幼稚,但我就想吃一个。”
“给我带一个,谢谢。”
亚力克起身离开,没有了打扰,莫德雷德再次回到自己的思维世界。在某个平行的世界里,他和安娜贝尔此时已经到达希斯罗机场。那会是什么一幅场景?飞机要去哪里?世界是否最终还会走上一样的轨道,平行世界中的两对情侣会走上相同或不同的轨道?她那句“拜托了,约翰!”在脑海里仍旧记忆犹新。另一个莫德雷德和另一个安娜贝尔,和现在的他们相仿,但又有细微差别……分歧只会越来越多。但他们现在是夫妻,并非独立的个人。在另一个世界的不同维度里。
“肉桂口味的。”亚力克说。他从莫德雷德身后走来,把棉花糖递给了他。“我以为只有草莓味的,看来我赶不上时代进步了。”
“谢谢。”
“我从没问过你,”亚力克边说边坐下来,“但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我非常感兴趣,你理想中的女人是什么样?”
“你让我怎么说?长相吗?我从没想过。”
“骗人!你肯定想过。”
“我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有魅力,但我不会在心里给她们评比排序,这样毫无意义。”
“好吧,换个方式说,如果能和世上任何女人约会,你选择哪种?这次别说你没想过,现在就想。”
“可能会是娜欧蜜·克莱恩。”
“谁?”
“娜欧蜜·克莱恩。”
“歌手,模特儿还是演员。”
“她从事写作。”
亚力克啧啧地说:“太符合你的品味了。她有魅力么?”
“对我来说,魅力十足。”
“年龄多大?”
“三十多了吧,我不确定。”
“她很有名,是吧?她不是那种为电子书写《火车头托马斯》续集的剩女吧?”
“你有手机,上网查一下。”
“对,我现在就查。”他用智能手机查了一阵。“嗯,在作家里面还算可以的,”亚力克总结说。“我是指她的牙齿整齐和五官鲜明。我猜她是自由党的坚定拥护者,对不对?”
“当然,否则我们根本没有未来,不可能结婚。”
亚力克转身看着他。“你真……”
“我一直在等合适的机会告诉你。我和娜欧蜜·克莱恩去年一月在气候变化会议上相识。我们结婚后,人们就会称呼她娜欧蜜·克莱恩—莫德雷德。”
“开什么玩笑,你都能在网上找到她,现在可是风云人物。等一下,你理想中的女士不可能是尚不认识的人。这真是你的风格!我竟然没……”
“非常遗憾,我是在开玩笑。”
他们默默坐了一段时间。亚力克最终点点头:“又一个精彩的玩笑,约翰,做得很好!”
“谢谢你的棉花糖。”
“上帝啊,我想到了一件事。”
“想什么?”
“人们都在说,安娜贝尔包揽了婚礼的所有费用:场地、酒店、蜜月等等。她没用新郎方一分钱。来时的车费和衣服都是自己付的。”
“这又说明什么?”
“难道你看不出来?她肯定预料了到要发生什么事情,所以事先这么做,把伤害降到最低。”
“但是感情是不能弥补的。”
“感情是可以冷却的,再说她本来就是性情中人。”
“我们就忘了这件事吧,好不好?能请你帮个忙吗?别向任何人提及男厕发生的小插曲,任何人!”
“就我来说吧,现在就已经想不起来了。或者说:我会努力忘掉。其实,这件事非常烦,它毁了我的一整天,我还不是那个伤了她的心的人呢。只有天知道这对你得影响多大啊!”
“别跟菲莉斯和埃德娜提这件事。”
“我明白‘任何人’是什么意思,约翰。也许我不认识娜欧蜜·克莱恩,但我不傻啊。”
“小心为妙。”
“偏执狂。”亚力克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帝!”
“什么事情?”
“我收到了关于地中海的邮件通知。”
“想不到你也这样。真是有趣,名人没参与前也没人关心。”
“这才是重点好嘛?总之,翻了一条船。詹妮弗·哈洛威尔和50名难民在那条船上。”
“他们怎么样了?”
“不确定。试想一名一线明星,十一月提名奥斯卡,她的作品《绿砂面纱》家喻户晓。”
“连我都知道这部电影。”
“詹妮弗·哈洛威尔—莫德雷德,听起来怎么样?你们都有一颗赤子之心,肯定能打成一片。”
“那是建立在她今天幸免于难的前提下。”
“是的,我们不该开玩笑,”亚力克说。“她没被ISIS绑架已经相当幸运了。ISIS在利比亚一带非常活跃。要知道每个人的幸运额度是有限的。你必须得承认,她真的勇气可嘉。”
“当然船上还有另外49名普通人。”
“你说什么呢?她做这些都是为了炒作?不可能。行行好吧!她都捧回了两座英国电影学院奖杯和一座金棕榈奖杯了。”
“抱歉,你是对的,我心思没在这上面,还在想安娜贝尔。上帝,这一天过的!我希望她一切都好。”
“谁?”亚力克问道。“安娜贝尔还是詹妮弗?”
“很明显,两者皆是。回家经过教堂的时候,我会帮她们祈祷。”
“我就喜欢你这点——相信宗教但不盲从。若即若离,但又不消极。”
“她安全的消息会邮件通知你吗?”莫德雷德问。
“安全的话,不会通知;溺亡的话会通知我。所以,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知道。”
“那就好。”
“别误会,我其实很支持她。公平点,约翰。我正坐在泰晤士河畔吃剩下的一半棉花糖,帮不上忙。”
“好吧。但听到这些,你不想加入吗?”
亚力克轻轻一笑。“靠什么?‘伟大的好莱坞移民抗议’?我什么都做不了,逃离时还会占一名意大利或马耳他难民的位置。”
“可能还会沉入地中海海底。”
“是的,但我是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一命换一命。谁说他们的生命比我的更有价值?当然,并非我的更有价值。既然没有证据表明哪价值更高,所以我认为是基本对等的。”
“我想也是。”
“詹妮弗究竟是溺亡还是幸存?”亚力克说,“在这件事情上打赌很不道德。”
“那确实是下流的做法,”莫德雷德接着说。
“让人无法接受的资本主义面目,是的。而且毫不合法。”
“你不是在说真的有人拿此事下注吧?真的?”
“你可会大吃一惊。”
“谁?在哪?”
“商业和投资银行家、金融顾问、没有职位的对冲基金管理员、股票经纪人——大多数人离我们坐的地方不远。”
莫德雷德笑了,说道:“他们就是《牛津英语词典》‘轻信’一词的现实例子,你不知道?”
“我没有直接接触这件事,但是……”
“这是城市里的传说,肯定是。人们对这群人厌恶至极,所以捏造事实糊弄大家,而听众想要相信这些传言。接下来你还会听说他们献祭幼童,还在井里投毒。”
亚力克笑着说。“我以为你是自由民主党的。”
“你想说我应该满脑子都是有毒的自由思想和对权势的憎恨?高盛集团和普华永道并非对世界有益,但每个在那里工作的都是人。我不信他们会拿人的生命作赌注,肯定是流言。”
“你说的是人性。”
“有错吗?”
“去过中非共和国吗?”亚力克问。“听说过ISIS吗?”
“噢,又来了。”
亚力克也觉得该适可而止了。他笑了笑。“再来一个棉花糖怎么样?”
“如果能带来世界和平,那就再来一个。”
“喜欢什么口味?”
“伏特加怎么样?”
“我只能问问摆摊的女士有没有。”
“要不我们去酒吧弥补一下。”
“天哪,你一定是郁闷了,才建议喝酒。难以置信,莫德雷德居然主动建议去酒吧!通常你是被拽去的那个。”
“先是安娜贝尔,接着是詹妮弗。我们现在坐在这,公然造谣世界领先的金融服务行业。”
“可能很快就能看到非洲沿岸有所行动了,你都想不到。”
“噢?”莫德雷德说。
“办公室有些传言,说美国中情局(CIA)希望当地年轻帅气穿西装的英国人劝阻明星们,避免欧洲人在电视上看到他们十足的蠢样子。我是认真的。”
“天哪,如果这是真的,确实是个大事件……如果你不是在哄骗我的话。”
“我发誓是真的。这说明英国人大概更有权威。估计这跟英式口音有关,英国人在好莱坞也总是演反派。大家尊重反派。电影中的反派经常做大事,而正面人物常常故步自封。”
“简单点,一句话说清楚。”
“只要能说服珍,让她觉得你是反派,那么成功就不远了。我们要努力说服哈洛威尔—莫德雷德联盟。我们已经处于有利地位,因为得到了你的口音。以后的事情就容易多了。走吧,拐角处有家酒吧,我请你喝一杯。”
“安娜贝尔去哪里度蜜月?你知道吗?”
“我觉得没人知道,”亚历克说。“她可是安娜贝尔。估计去朝鲜。”
亚历克的手机又响了。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同时莫德雷德的手机也响了。肯定是鲁比·帕克。
“别费劲看了,”亚历克说。“我们要紧急返回泰晤士大楼。我说什么来着?拿起你的宝剑和AK-47,我们要去利比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