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技术壁垒（上）
“……从星球上看去，太空繁星点点，丰富而繁华，在漆黑清澈的夜空中，许多巨大但是暗淡的结构都清晰可见，绵延成千上万光年的巨大星云，仿佛垂带的河系结构，在有些星系相邻较近的地方，从行星上就能看见交叠的巨大旋涡。
在人的眼中，它们几乎亘古不变，但是当引力主导星河运动之后，它们将不可阻挡的一点点拉近彼此的距离，并筹划着一次壮观绝伦的星系融合，在这个过程中会有大量的新生恒星产生，原有的星系结构将被撕裂，新平衡的建立需要甚至数亿年之久。
现在的联邦对这些也算了如指掌，甚至如果真要不计代价的话也能多多少少的控制这些过程，但是在那个还没有摆脱行星引力圈的，几乎远不可查的时代中，神秘而美丽的星空一直是引发人们美好遐思的源泉之一。
然而，在尝试迈入深空之后，星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所带给人们的，只有深深的敬畏。……”
“是啊，因为距离。”在辉煌的太空建筑中，维多维尔的眼神被绚烂的星河吞没。
“行星之间的距离是用天文单位计算的，恒星与河系则使用光年，甚至秒差距。然而即使是这样庞大的单位，也需要扩大许多个数量级才能描述庞大的宇宙结构，在离开星球引力圈时候，原本看似繁华的太空瞬间就会向人们展示它冰冷无情的一面:
真空，极度低温，致命的辐射，以及令人望而却步的、天堑级别的距离，在早期，功介质核动力飞船进行恒星际飞行需要数百到数万年之久，它们需要有漫长的加减速过程，并且它们的亚光速航行能力也只能容许它们在冰冷的太空中爬行。
在发展出早期的超光速航行技术之后，太空仍然是人力极为有限的地方，早期的超光速航行依靠空间曲率，在这样的航行运作过程之中，飞船使用引力子来产生反质量振动，使得空间曲率反向，这样飞船就能像坐滑梯一般不断滑向前方的空间。
然而，这样的引力振动会产生引力透镜，且引力透镜经常会扩大到数百个天文单位之大，虽然这对于一个行星系来说都不算什么，但是主要的航路往往会很集中，大量飞船的频繁飞行会对空间造成毁灭性的影响，这些空港周围，经常有连绵不断的引力透镜不断生成，每过一段时间这些就需要迁移，来躲避这些空间混乱区域陷住飞船。
在深空中，不安全因素同样存在，太空中的大质量物体会强烈扭曲周围的空间，这些物体在早期是作为舰船航行的唯一航标的，但是这些航标并不稳定，这些扭曲有些时候会莫名发生波动。长距离加上早期知识的不完善，有时也会出现选定目标跳过去中途忽然失去对焦而被甩出去，流落在无依无靠黑暗之中，或者是忽然一头撞进恒星，被等离子烈焰烧成灰烬……
这样的惨剧，在那个时代司空见惯。
在星系之间，即使是超光速技术，也需要漫长的时间，千万光年的间隔，空无一物的天渊，不知道吞噬了多少开拓者的生命。
在电影中，飞往其他星球的过程只需要镜头带过，在小行星带中需要谨慎的穿行，才能不被路过的小型天体击中，一脚光速油门，眨眼就能从恒星系的一端飞到另一端……然而在现实中，从进入星带到出来，可能根本就不用调头，甚至没准视野中也没几个能看得到的东西，黑暗的深空才是宇宙的主旋律，行星大气层就像一层襁褓，襁褓内欣欣向荣，襁褓外，则是黑暗的天渊。
在联邦的发展历程之中，对于高能物理世界的实际应用已经相当完善，但是这在可以预见的未来是绝对不够用的——现在，前沿实际应用学已经远远跟不上数学模型解释技术黑箱的发展速度，应用技术目前所能达到的水平，可能也不过是能勉强在宇宙范围内自保而已……”
“永远怀有敬畏之心。”
维多维尔站在军情中心的一座控制塔尖的广域望远设备控制中心里，将视线焦点投向第三卦限的方向。
那颗原本甚至可以看见结构的金色旋涡，现在已经被极大的削弱了溢散强度，只剩下一点不甚明亮的微小斑点，隐隐约约的漂浮在漆黑的空间中。
看了一会后，执政官开启了信息采集网络的多重视角，在这样的视角之下，整个联邦网络的所有监视设施都是他的“眼睛”。
倘若以肉眼直视深空，即使是强化的再厉害，也也没法直接去了解几百亿光年外的实景——单纯的光学做法并不能补偿光速壁垒。
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边缘深空之中，不时有一颗颗亮点划过，给这些昏暗的角落带来一点额外的光照，光点在宇宙中稍作停留，随后便一闪而过，原地则留下了一层几乎看不见的波纹。
不过也并非完全看不见。在这些亮点停留在这附近的时候，如果有人恰好能透过那些光点所在的位置看向远方的星空的话，他会惊讶的发现原本的星光会被拉长，并且会不断向天极轴方向无限延伸，直到其目力穷极之处。
这些亮点，就是星明联邦的超大规模力场结构的发生舰编队，通过强大的引导力场与定锚技术，它们能源源不断的对空间结构进行塑造，在他们的往返中，巨大的叠合翘曲空间长墙正在迅速围拢。
在翘曲空间生成的过程中，翘曲范围内的星光会随着空间结构的改变而被拉向一点，无数的亮银色细丝将逐渐汇聚于一处，如果能拍摄一张光学全景照片的话，在这个翘曲空泡的内部，将看见一座由星光汇聚而成的，令人惊讶的穹顶或者牢笼。
在翘曲空间完全闭合之后，这个范围内部将成为独立的“临时宇宙”与外界隔绝，不过，在这里无论是议会，还是前线基地，都不提议完全封死这片区域，所以，这片翘曲空间将留下一个一光年左右的出入口，届时，这里会成为弯曲星光的终点，如果在恰当的地点来观看这个区域，把这里叫做“星明之星”也不错。
“在同一地点，看得见，又看不见，它们还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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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进行全部系统检查，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空间站所有的敏感部件全部经过三人以上的目视确认和自律扫描核对。假设环境稳态波动处于万分之三以内并不算最外围消耗性护盾阵列，确认空间站完全可以继续自持至少五百年，第一层护盾阵列目前看来在十五年后将被完全晶化渗透。”在前线基地，一名副官向卡洛斯特报告道。
“很好。”卡洛斯特点点头，“任务完成的很不错。”
副官行礼离开了。
“我们现在所能做的最恰当的事就是在这里等试验探针承载载具造好，对于我们而言，这还真是遗憾。”在副官离开之后，卡洛斯特随手划开一个全息屏幕，按了几个按钮，输入了几条“快捷语句”就算今天的例行日志，“信息采集网络停止对此区域提供索引服务，联邦发生的事情我们无从知晓，现在已经得不到议会那边发送的例行命令了，研究还需要等。”
“没办法。”卡文瑞尔站在一边，他的身体周围高速环绕着大量的全息显示屏，从他的后脑中，一根根亮色丝线从头发中延伸出来，这些若有若无的丝线连接着远处更大的终端机，此时的卡文瑞尔显然是在进行着高速的数据交换，能再分出精力来跟无聊的将军打趣也算挺厉害了。
“你在干嘛？这一个月天天看你在拼命工作，整理资料应该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吧？”卡洛斯特每次看卡文瑞尔这样处理他神周环绕的大量全息窗口时都会深感无奈，“我多多少少理解了，为什么在你们眼中，联邦的法律体系经常会出现一两处不合理——就现在，我觉得你可能需要很多触手，或者用更方便的授权通过方式。”
“重启对大一统理论的研究，查阅过往资料，写报告，做对比，设立假说。”卡文瑞尔随手熄灭了两个全息屏幕，然而，更多处于并不适合人体直接操作的位置的全息窗口忽然出现，卡文瑞尔努力想要尽快去将它们全部处理掉，然而这些需要直接权限认证的全息信息窗口却必须进行手动操控——这是联邦的标准规章要求，必须手动操控，否则即使权限体直连，对于其请求也不予通过。
“假如这次我真的能做出成果，我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些致人尴尬的条目内容删掉。”面对已经沉浸其中难以迅速反应的情况，卡文瑞尔只能借助自己的身体素质和强化插件以一系列行云流水般的，在与质量和运动规律开玩笑的动作堪堪顺利的解决完了一切。
“这些要求……又要求高效，又要求必须有物理接触……很显然这样会给操作带来很多困难。”
“个人级别的惯性稳定器？”卡洛斯特对此有点意外，目前最小巧的惯性稳定结构是装在色核探针上的，然而色核探针要是跟真人比那也是五十多米长的庞然大物，那里面的惯性稳定器是一系列球体，直径从一米到五米不等，这套系统显然装不进人体。
“实际制造技术还多多少少能缓慢进步，例如引力子调控惯性稳定器的小型化，这至少说明像我这样管前沿和管实际应用的家伙们还在办事，对此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卡文瑞尔随意挥了挥手，从他后颈延伸出的亮色丝线开始逐渐隐去，周围环绕的大量窗口也开始有条不紊的散开。
“总算整理完了。”卡文瑞尔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在交互区的光环彻底消失之后，他从中踱步而出，右手一挥，一张躺椅便在卡洛斯特的身边生成，忙碌了一个月的科学官往躺椅上一靠，一脸的惬意。
“既然有时间了，那不妨讲讲之前我问的几个问题？”
“行。”卡文瑞尔立刻坐了起来，将军正顺手关闭了执勤兵与主控系统对这里的非必要联络准备洗耳恭听。却发现刚才还十分轻松的科学官此刻却是严肃异常。
“将军，我会先从前两个问题讲起，那是我们遇到的，最严重的技术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