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虚空巨影
“——陛下，飞船失控了！”在第一次异常情况汇报后不超过一分钟之后，凄厉的异常警报便瞬间从飞船的每一套系统每一台设备中弹出，无法被识别的信号覆盖了舰船的原有操控系统。
发出惨嚎的导航系统艰难的表明着，这艘船的信息偏移差正在不断增大，这意味着，这艘船的虚空航速正在不可控的迅速加快。
“……我们自身的信息稳定性？”
“目前还未受损，但……”
“维持现有状态，关闭所有警报。”
“......是。”
在屏蔽掉一切的异常警报之后，维多维尔轻轻打开了他意志空间中一直存放的一个淡金色保护箱，而箱子中存放的，则是一块标准的六棱水晶柱，在水晶柱中封印着一团雾气一般的紫色光芒，在紫光的照耀之下，整座水晶柱被镀上了一层玄奥神秘的色彩。
在闪烁的紫光中，正艘舰船似乎都被笼罩在了一种奇异的氛围里，似乎有许多线条……正在被糅合在一起。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在他们的眼前，早就已经无数倍超越舰船极限承载值的信息偏移差正在不断的擦过舰船的秩序场，不时有骇然的巨响从根本无法寻觅的源头传来，就好像它们是来自最黑暗的深渊的怪物发出的哀嚎一般。然而，无论异状如何，这艘船仍然在发疯般的在虚空中飞速前进，向着某个遥远而未知的方向前行......
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变化在沉默中一个一个的停了下来，这一瞬，不知道究竟会是多久......
“最高级警报，飞船自身性损失，第一、第二护盾水晶矩阵瞬时扰动超过自身承受能力，晶能充能装甲受损，全系统过载已经启动，舰体还可坚持五分钟。”一道最高优先级的飞船自身告警仿佛炸雷一般在维多维尔身边的宁静之中炸响，将那时间自身仿佛都失去意义的沉默彻底驱散。
“导航系统无法识别当前环境……环境异常，继续进行扫描可能对舰船造成不可逆伤害。”
大梦初醒之后，第一时间对导航日志的检索表明，在无法感知的过往里，飞船自身跨越了难以计量的遥远距离……
“立刻汇报当前首要情况！”
“陛下，我们进入了一片未知的秩序空间，自洽运动匹配规律未知，该区域的信息波动……我们几乎是在晶能动力炉的核心里！”在维多维尔的视野之中，一个新的全景显示取代了之前的黑暗和不时闪过的、仿佛绸缎一般的金色光纹。
飞船的晶能护盾之外，能够被探测的范围之内，只有一片惨白。
很快，变化再次发生，飞船附近的炽烈白光骤然褪去，护盾的压力也骤然减小到了零，即使飞船附近仍然有无数道仿佛电浆一般的射流几乎是零距离划过，但是这些理论上会有非常大的波及范围的不明洪流却好像只是划过的影子，从不同时空和不同位面匆匆离去的过客，它们似乎并没有对这里抱有任何兴趣，也没有任何兴趣来同这小小的舰船互动。
“这是……什么……”跟随维多维尔来到此地的所有人们都自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面对所有可能的准备，不过当现实真的铺展开来时，内心的震撼还是无声的扩散开来，那是比死亡更加撼动人心的......景色：
在原本足以彻底致盲任何探测器的白光消散之后，白色的大地广阔无垠，这“大地”并非任何实体，而是像恒星一样布满了涌浪与波动。
无数道仿佛日珥一般的射流从那片炽烈的大地喷溅出来，这些射流有一部分在上升到一定的“高度”之后便重新落回了那片白色的大地中，而另一部分则骤然失去形体蒸发在空中。
在这种恒星呼吸一般的波动之中，周围的一切可以被探测、被感知的指标的强度全部超限。这里......可能是一个世界，或许是一颗恒星，足以比肩世界的庞大恒星。规模难以想象的恒星的星冕层内外，是规模已经无法描述无法统计的火海辉光。
仅仅是注视这些沸腾的射流，维多维尔就已经感觉到头痛欲裂。
“检测到了一个导航信号，内容很混乱，波动之中似乎只是呈现出一种大致是请求沟通的愿望，信号的格式与我们当前所用的信号格式一致，信号源来自……”顺着导航系统的指向望去，无畏舰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之中。
“这两个影子……不会错的。”“是啊，Σ的造物，而且规模比我们之前遇到的那艘能够不进行任何明面上的蓄力就能直接引动世界末日的飞船规模还要大太多，只是目前来看，它们似乎还没有激活，导航信号就是从这两座飞船中释放出来的……”
在无畏舰的.....或许是“下前”方，距离已经难以测量的地方，悬停着两座规模巨大到实体造物根本无法想象的级别的黑色飞船，按照帝国人普遍拥有的记忆与感知来看，它们的长轴超过三亿千米，这带来了严重的不真实感。无形的拉扯下，无畏舰与那两座巨型飞船的距离正在被拉近，而随着距离的缩短，似乎某些无形的映射被扭曲了——所有的光海和烈焰逐渐不可见，它们隐入了“后面”。
“……目前看来，它似乎并没有任何与我们的记录中符合的、代表活性的变化因素，但是即使是它没有激活，它对我们所产生的影响也是绝对压制的……”
面对这样的剧烈变化，众人却还能感觉得到，周围的节点中，似乎并没有什么过于强烈的情绪波动。
事已至此，除了在冷静到近乎麻木的状态之下好好面对以外，恐怕任何的多余情绪和行动都是徒劳甚至可能充满危险的。
但是，这样放松警惕真的可以吗？这样的相信，究竟来源于什么！？来源于敢于死亡，敢于彻底不负责任的决心？还是这里还有什么其他的影响？
在最纯粹的黑暗之中，一片黑色的大地凭空展开。
“这么看来，我们大概是进入到那两座飞船其中之一的内部了吧……”维多维尔从意志空间中取出了数枚探针，在确认附近的空间之中没有可以被察觉到的禁锢之后，探针便在自带的晶能跃迁引擎作用之下匹配出了这片空间的一些基础信息，并很快加速到超越星明基础光速的百万倍。
在黑暗与混沌之中，已经远远离开起点的探针们释放出的金色微光穿过了黑暗无光的空间结构。即使已经相隔甚远，那些探针也仍然清晰可见。
……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进来之前，我们能够大致判断这两座飞船的长轴长度为三亿四千万标准千米以上，但是在这里，仅仅是探针已经扫过的部分，在未出现时空尽头的前提下，这片莫名的秩序空间可以被我们理解的部分，已经能够被衡量的部分就已经比一个中等规模的河系还要庞大，但是却仍然没有发现任何边界存在的迹象。”
看着正在不断点亮视野的探针和仍然无穷无尽的黑暗，卡文瑞尔不禁发出一声赞叹，“即使没有任何程度的信息扰动反应，这种程度的空间拓展却仍然稳定的存在着”
“哎？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你们就是......要找的人？似乎确实很熟悉......”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虽然“声音”并不大，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听起来都像是炸雷一般——
即使不论为什么这里还能存在着这样的“声音”——所有人认识这个声音的主人！！
一个身影出现在维多维尔身边，“你们的身上存在着我将你们拉过来的原因和方法。”
“维斯瑞凡，你……”
“嗯？抱歉，这听起来的确有一丝熟悉感，但是……这应该与我无关吧？”维多维尔眼前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孩绕着这个与环境相比十分突兀的小团队转了两圈，“啊……很抱歉，我的确能感觉到，你们的身上有一股熟悉感，一种可以被信任的认知感，但是……我确实无法回忆起你们与我产生这种熟悉感的原因。”
“Τοσώμασειράεντοπίστηκεκαιάρχισεηανάλυση……万象表意能力修正完成，确认秩序体存在，隐秘纠缠数据库激活，本机构的发展停滞状态已经解除。请外来者注意，本数据库可以支持进行三次交互。当三次交互完成以后，剩余算力将根据外来者提出的问题评估外来者状态并做出之后的决定。请外来者注意将交互申请指向当前环境造物与宏观问题。此过程不可逆转。”
在维多维尔等人还在努力尝试弄清楚现在的这一系列状况的时候，突兀的话语忽然浮现，打断了在场每一个人的思考。在不远处，一片原本的黑暗逐渐褪去，一个漆黑色的，在晶能光芒照耀之下透露着滑腻质感的球体，在那个复杂的Σ徽记附近，黑红色的花纹已经开始剥离那颗球壳原本的完整性。
“这，这是什么？它身上散发着的气息……不喜欢！”身穿长裙的女孩在那个突兀的声音出现的一瞬间就刷的一下跳到了维多维尔身后，“而且，附近好像还有很多充满恶意的杂音，很……”
死亡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周围，维多维尔一瞬间似乎凝固了，他不知道自己做出了怎样的判断，今后的一切将会如何，眼下，自己似乎只能短暂的等待……连自己都不知道，等待会有什么效果。
在看不见的地方，被凝固的浪潮就好像解锁一般瞬间压下，故事被短暂的卡住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故事本身无法写就。
……
“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选择了吧……这其实就是可以寻求三次解答，解答我们没有弄清楚的疑惑，为什么三是如此的特殊，它被太多次提及了……”勉强的平复并不能让自己完全恢复到没有问题的状态，不过目前，足够了。不知道对谁言说的低语烟消云散，维多维尔强忍着全身的不适皱皱眉头，“卡文瑞尔，你有什么具体的细节要询问或者有什么建议吗？”
“陛下，您需要表现出坚定，这就是我的建议。”
“知道了、那么，我申请进行——”
“抱歉，请你先等一下。”白衣女孩轻轻捅了捅维多维尔的肩膀。
“嗯，怎么了？啊，这是——”话语间，维多维尔一瞬间感觉到了某种压力与无形的侵蚀，他点点头，而她则对着黑暗而空旷的飞船内部狠狠地瞪了一眼，小脚轻轻跺在了飞船内不知道对应着哪一部分的“地板”上。
维多维尔等人的质量探测装置并没有检测到女孩身上有溢散出来的引力波，或者其他形式的、将物质聚合起来的力量，至少，没有任何与之类似的扰动。维多维尔有理由相信，眼前的身影甚至可能比看上去还要轻盈，还要缥缈......
但是，在那只莹白的纤足跺下去之后，整座飞船，或许是两座飞船都顿时剧烈震动起来，不知道这里的空间究竟会是怎样的结构，但是倘若没有任何防护和缓冲措施的话，此时飞船的翼尖处很可能已经掀起了毁天灭地的震荡。
“嗯……抱歉打扰你们……刚才实在太吵了，对不起。”
“她所保护的人民已经消失，她所保护的文明摇摇欲坠，她最后的努力甚至可能没有被那座飞船注意到，在巨大的差距面前，纵使我们再努力的挣扎，也什么都做不到……”
“而到她自身，她的灵魂频率，记忆还有人格，都已经被洗掉了吗……”
维多维尔想叹一口气——生命复苏时所用的躯体方程保留了许多以前的躯体的“习惯。但现在，他最终并不打算让自己的纠结和坏心情为这里并不良好的氛围再减一分。经过仔细考虑之后，他看向那颗绘制着Σ徽记的黑色球体：“解释当前这一切所在的环境的情况。”
“正在将相关信息转移为对应含义……”回应很快发出，有一瞬间，维多维尔感觉自己似乎被完全看穿，自己的所有思想、所有含义以及它们是如何形成的、它们可能对应什么、代表什么，每一个词从何而来，近到当前，远到祖先们还没有组建文明之时......
而那颗黑色的球体原本光滑而圆润的表面则突然显现出道道沟壑，沟壑中散发着黑红色的光芒，球体越发散发出一种狂暴而危险的气息，就像是它随时都会自我毁灭。
“含义对应完毕，开始整理信息并作出回馈。两座巨型飞船，是旧Σ文明之中部分个体决意制造的，最初设计目标是被用于在重大灾变情况下可能挽救文明的末日方舟。”
“在折算之后大约四百五十亿年以前，旧Σ文明整体已经不断滑向危险，在那样的情况下，Σ中剩下的最后数个仍然维持理智的虚空天区集结全力，在虚空中的无数世界之中割裂世界之心，用以收集锻造末日方舟所需的材料。”
“方舟自身足够坚固，足以应对虚空中的大部分险情。方舟内部承载特殊的技术模块，它们是复兴技术体系的重要保障。”
“白色大地的本体，经含义重组后被称为【虚空烈阳】，它是旧Σ文明蕴含试验意义以及保护性意义的极端产物。”
“……它们，有意义，是砝码，这意味着……”最后的词语消失在无形的断口深处。
“如此说来，有一些问题已经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们的文明在这十几万年以来一直在秩序与虚空之间岌岌可危……这颗太阳极有可能就是带来影响的……源头，或许那次大规模爆发同样来自于此......即使是这样遥远的距离却还是……”维多维尔呢喃着，有一些线已经被接起，他感觉到，无形中似乎有无尽的风暴和威压扑面而来，但是它们却没有被捕捉，它们只是堪堪扫过，如同一阵还未刮起就已经消散的微风。
“申请第二次交互——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在思考了一会后，维多维尔坚定地抬起头。
“……”
一团黑红色的雾气笼罩了周围的环境。那颗黑色的圆球骤然变得更加残破不堪。
“小心，有危险。”一片诡异的领域覆盖了维多维尔等人所站的位置，女孩不知何时轻轻站在了维多维尔的身后，一只手轻轻搭在了维多维尔的身上，仅仅如此，维多维尔便感到了一种空灵、强大、宁静而不可抵抗的力量。
黑雾散去，灰色占据了整片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