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疑惑与自身
“......报告，本次虚空探索的过程整体顺利，未出现任何严重事故。”
“......开始进入结果汇报阶段......我们发现世界内部的结构形成时并不存在某种绝对的规则约束——超维世界结构可能自发存在，这是我们的理论性推测。”
“按照当前应用于这一领域的方程进行推算，随着世界自身维度的不断增长，世界本身自洽的可能性会逐渐降低。但是这其中出现了部分问题——对于虚空而言，创世纪并不需要一套必须而复杂的逻辑，虚空与我们不同。”
“如果虚空在某些角落里拥有智慧，那么虚空创世完全可以做到对世界内部结构的任意塑造，因为我们无论是认识规律还是创造规律，我们都基于虚空中当前已经成立的秩序条件。但是虚空本身没有任何限制，无论是规则，还是创造规则的基础甚至是别的什么......虚空自身的智慧可能一念之间就能重置......”
“这属于超越猜想，暂时搁置可能性。回到当前的超越世界——你们的看法是怎样的？如果一个世界本身是“超维”的？”
“如果考虑曾经可能的无尽永恒空间......如果Σ的那个案例能够对应当前我们的猜测，那么真正的、不靠位阶而依靠自身信息复杂度和变量可能性能够适应超维并且能够在超维环境中生活的生命，如果它们的生命强度足够高，它们有足够的信息整合能力，它们可能能够比拟维斯瑞凡陛下曾经释放出的反形而上实体的......无数倍，真正的无数倍，甚至可能能够超越整个帝国。”
“那更像是某种并不符合当前认识逻辑的形式存在的生命与可能了。”
“的确如此，并且这些理论条件成立的话，它自身的强大可能是无极限的，因为无限本身是进行的过程而非被锁死的结果......当然，这只是现在的理论逻辑中可能存在的结果，我们都知道，我们可能并不能考虑到一切细节与可能......它们的理论存在与实际存在可能并不一致。”
面对那个空洞但却无比深邃的宇宙，负责此类项目的成员们陷入了沉思。
无限意味着真正的无边无际，而不是某个看起来很大，但却切实有限而狭隘的数字。
无尽庞大的维度很有可能会因为自身的堆叠和协变自身呈现出难以想象的超高位阶，甚至可能无限维度存在本身就会出现超越涌现现象，尽管现在超越涌现本身仍然还在研究，但是这些目前为止，部分被认为是超越猜测和超越理想的可能性仍然被使用着，那是难以想象的最终可能性。
自己也是。
目前，技术理论上没有范围和限制，但是如果现实已经被彻底了解，它们本身已经无法再作为固定的背景客观条件限制文明的发展，那么限制文明发展的，可能就是自己的认识范围和理解基础......限制会转移为自身。
也因此，现在的文明很有可能会持续非常非常漫长的时间，直到文明发展到难以想象的新高度，直到突破曾经限制的所有桎梏为止。
真无限意味着永远不可能触及边界，如果时间能变得无限长......文明是会发展到同样无限，还是早就在那之前失去了自己的时间，变成了虚空中的碎渣和残骸？
“......我们还是来看看第二类可能性吧。”最终，引领这一系列研究的首席研究员打破了沉默，一线明亮但并不炽烈的白色阳光似乎短暂的照亮过这里，他切换了意识中的模型，而周围更多的人也同样感知到了一样的内容：同样是“黑”的世界，但是比起曾经的深邃与空灵，现在的这一个似乎充满了混沌和敌意。
“理论推测和曾经的残痕可能揭露了这一类生命的存在——它们似乎与创世时还未冷却的混乱与末日降临时万事万物的封锁闭合有所关联，它们有可能受到我们当前认为的、所谓的“象征性影响”更深”。”
“象征性？”面对首席研究人员的话语，有一些疑惑和询问的意识飘了过来：“那些内容现在更多还在被推测和验证吧？甚至整个帝国网络已经有消息，皇帝议会已经做好准备直接成立一个被称为是“虚空涌现”的专职研究部门来研究这些无法被当前的规律归结方法整合起来的特别现象了？”
“确实如此，因此这一部分实际上是存疑的，这些检索条目有助于上报后更快的进行可能有效的研究与互动补充......回到我们曾经的内容。”
“我们已经对创世辉闪和世界末日等等现象有了大量的记录数据和相当深度的研究。目前我们已经确定，创世纪爆发以及世界末日临近时，原本的世界内概念将彼此打碎糅合进而一切都不复存在。也就是说，从逻辑上，哪些情况被认为可能已经脱离秩序状态的稳定参考系，研究它们需要从其他视角来进行归纳总结。”
“我们总结出了一种可能——那是难以想象的生命形式，它们本身可能带有世界诞生时本身的混沌和扭曲，它们甚至可以被认为是世界自己的意志，混乱的意志。它们甚至可能直接就代表着世界自身的疯狂与扭曲。”
“有必要对此设防——单个世界本质上信息量有限，那样的生物如果只是利用世界本身的资源那对于我们而言不算什么，但是我们无法确定那样的生命是否同样具有断裂带的“扩张求生”性质，我们同样也无法确定他们是否有能力突破世界屏障的限制——对于它们而言，在世界屏障上凿洞可能与很久之前的我们在星球和设施中步行没有区别……”
“相关可能性已经上传，我们暂时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
这一段的网络沉寂下来，其中，许多如同星星一般明亮的光芒实体在所有直观演示全部褪去之后已经变得空旷而黑暗的宇宙中沉默下来。
为帝国的思考部分已经完结——接下来的思考部分，是思考自己与自己的种种可能……
很久之前，帝国曾经下发了无以数计的、措辞严厉态度坚决的命令并且给出了相当的阻止条件——单个个体的超越性思考并不被支持，不知为什么帝国没有直接用命令和铁律禁止，似乎是为了避免一些过往这样的决定带来的灾难……？
有一句话，“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整个帝国的所有人现在都在尝试向周围的环境索取富集知识，而这些知识最终也会面向所有的帝国个体。
“或许是到了现在……有学有思，这里的限制才被解除？”
“目标与认识应该总和但本身单一独立……猜疑与制衡没有底线……”
“有意思的是，所有的生命都在思考自己与周围的关系，所有的生命都在思考如何能够使得自己变得更加完善，能更好的生存和生活……”
“这是因为巧合还是证明了我们仍在起点处徘徊？”
……
“我们的故事已经整理完成，谢谢大家。”
当这一场场行为艺术般的测试终于落下帷幕，带领着这些功能小组的组长给予了所有的成员由衷的祝贺和感谢。
“组长，有过关于我们现在的精神拓展空间的更进一步解释吗？”大家终于可以不用再作为一棵棵序列树，一团团像是彗星又像是异世界生物那样的毛球那般不断驱动自己的身体进行各种行为艺术后，工作组也总能得到一段属于自己的时间。而在这样的时间里，周围各种各样复杂而神奇的设备也就成了整个帝国不断补充的“新生”最感兴趣、最想要了解的部分。
“依靠自身精神搭建的空间本质上属于每一个节点“静默验算能力”的固有生命塑造部分之一，目前而言绝大部分帝国新生生命都拥有这样的能力——它就像是维持任何一种生命静默活动一样，就不需要额外付出任何精力。”
“这一部分据说在帝国很久很久以前，据说至少在三个帝国现在明确划定的纪元之前就已经出现前置技术原体。但是由于技术不够成熟、部分情况下更好的额外替代产物出现，战争导致的技术打断等等原因使得它从来没有被稳定控制和发展过。现在看来，这应该算得上是新兴应用产物。”
“一般情况下，每一个个体利用精神制造的空间会有属于自己的分层和规模——自身强大的存在，其对应的静默验算能力可能会有对应的部分提高，不过这并不算太过重要。这种结构基本上都是为各位在紧急情况或者是满足自身需求目标时才有可能用到的产物，而如果真的需要面对战场，额外调拨的战时资源和战时验算力足够满足目前而言各位可能遇到的最恶劣情况的需求。”
“也正是因此——所有人都要注意，这个问题过去的几千万年里我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但是我现在仍然要继续强调——”话锋骤然一转，这位组长的态度瞬间严肃起来。
“如果需要紧急收纳危险物，一定不能乱了阵脚，如果危险物从你的精神空间里被“引爆”，那么你很有可能会受到严重的伤害，这伤害甚至可能会是概念性的——对于参加过需要高度“自我”单一属性的个体一定要注意再注意——最好，能把这些劝告当成运作协议，每一次使用时也都再注意一次！”
“……这会威胁到帝国网络本身吗？”
“……好吧，这是一位可能很新很新，甚至可以说完成封装还没太久的新生命，那么关于这一部分我可以告诉你——绝大部分情况下不会。”
“借助场生命和已经确定切实存在的虚空场，所有的精神空间由帝国网络承载，由你们自身的演算能力提供基础的结构支持。这些被拓展出来的空间实际上位于场中——它们没有固定的位置，也没有哪一台或者几台巨型设施为其专门提供帮助——至少在我的认识里而言，现在还没有这样的设备。绝大部分情况下，这些如同泡泡一般的空间直接漂浮在虚空中，借助虚空场进一步巩固自己的自洽水平。一旦你收进去的危险物发生了足够摧毁你精神的破坏可能事件，那么这片空间最外层危险区间的外壳就会解体，虚空会解决一切问题。而如果它太过危险，那么它可能会继续破坏下去……”
“在这个时候，你的身体就是阻挡它向外破坏的防线之一。对于生命而言，现在的帝国网络带有熔断功能，一旦你释放出的影响超越你应有的影响可能性的最高危险阈值，你就会被从帝国网络中分离出去。”
“因此……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绝大部分情况下，帝国尊重大家的选择并提供足够的支持，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帝国会以无上限的资源来为各位所有的决定兜底负责——当然，你们可以自己制造资源，但是还需要严格遵守帝国法律。”
“……我明白了。”
“组长，能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吗？”
小组所在的星球实际上是一颗大行星的卫星，现在，这颗卫星正带动着站在自己地表上的数个小组和分组一起，缓慢沉入晨昏线黑暗的那一边。这里独特的甲烷海洋使得天空和大地呈现出一种柔和到有些模糊的昏黄色彩，甲烷形成的云遮挡散射了一部分太阳光，破碎的光与影散落在宁静的海滩上。而在这柔和宁静，甚至有些令人感到昏昏欲睡的地方，两对眼睛正对视着，而其他更多的目光也跨越了星球的曲率汇集到了这里。
那两对眼睛，一双锐利，一双……很深。
“组长，我知道我的问题很突兀，但是我会保留这个问题，我也不会停止思考它——在我们认为理性平和的范围内。”那双散发着锐利眼光眼睛的主人发问了：“您是一位已经有了深厚底蕴的前辈，我想问您，您怎么看待死亡，我们，以及整个帝国？”
“……我会回答这个问题，用我能够回答的极限，但是现在，这个问题太过宽泛。”组长盯住了提问者的眼睛，“尽管有预料，但是这样的问题还是有些惊讶和突兀。”
“曾经，我的逻辑输出告诉我单一个体对帝国不重要，我曾经认为那是数量与权限的原因。但是很快我就了解到，有数个天区皇帝已经在过往中阵亡，而种种曾经在我看来拥有光鲜亮丽的身份的人同样无以数计的逝去，但是帝国的脚步从来没有停下。”
“……你应该了解帝国的超个体理念吧？”
“嗯。”提问者轻轻点了点头。
“整个帝国，就是一个由无以数计像我们这样的生命组成的超个体，所有个体都是超个体的细胞，帝国这部巨型机器中的一个零件——对于帝国这个超个体而言，所有的个体都只是整个帝国的微元。我想你这样问恐怕会与利益和意义等内容相关联吧，例如我们对于帝国的意义何在，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等等？”
“正是如此。”
“如果仅仅是看待单个的我们，其中的一个或者几个，那么我们对于整个帝国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我们的意义甚至无限趋近于零。”这位“组长”努努嘴，“在这个星球上，有十几只小组在研究问题的分支。而这仅仅是在这样的一颗卫星上。在这个世界，甚至在其他的许多世界里，不同地貌、不同环境的每一片类似的海岸线上，有无以数计的、像我们这样的小组在研究这个庞大问题的每一处可能被想象到的分支……”
“问题本身很大，任何单独的人都无法解决，但是问题本身会被许许多多的人分割到足够小，而许许多多的人加在一起能够解决的问题，也就足够庞大而复杂——据我所知，我们触及的研究题目本身的主干大到在整个帝国当前的研究中可以排到前三。”
“但是您这样的回答仍然说明单一个体对于帝国而言没有价值，或者说，它的价值微乎其微。”
“构成你的躯体的每一个信息微元摘出来同样都微乎其微，它们离开了你的身体后你不可能在那些微元中找到什么归属性的印记。”
“帝国也是这样——至少我并不知道究竟从哪一个规模开始，我们这样的生命会开始对帝国举足轻重。我只知道，任何单独摘立出的规模其本身都没有意义。当他们的互动足够多，足够多的个体加在一起，重要性才会彼此显现出来……”
“所以，曾经帝国无比强大，但是那强大的部分最终崩溃成现在这样，是因为没有我们作为基础？”
“我认为某些程度上可以这样理解，至于死亡和其他方面……我目前认为，那座纪念碑已经足够表明帝国的态度。或许现在在很多方面还有缺失的内容，但是帝国本身就在填补这些空缺……更多的，我恐怕无法回答，因为这并不是简单的公式或者规则，它贯穿着生存时必须的指导性，这些指导性可以达到相当抽象的层次，涵盖无限的范围。”
“……哦。”
看得出来，那个缓慢踱步的身影对自己的回答并不满意，甚至可以说，就连自己也有许多话语也还没有说，双方也都意识到，似乎没有太多可以交谈的细节。
强大的生命与广阔的认识，但是似乎缺少足够的、能让自己去认识它们的工具。
诚然，帝国不可能完美，虚空不可能完美——单个个体无意义或许很残酷，但是对于整个帝国而言，那又确是一条看起来不可能击穿的铁律，至少在整个帝国内部的所有个体全部拥有全视、全知与全能之前，这不可能被打破。
如果所有微元都因为类似的原因而解体，那万事万物将荡然无存，而如果所有的生命也同样如此，帝国将荡然无存。
矛盾似乎仍然天然存在着，存在于所有的生命之间，存在于生命和帝国之间。不同的侧面和不同的认识权重可能会改变这其中的部分细节，但是从本质上看，这仍然带有割裂与缺失——帝国的基元构成整个帝国，他们是帝国运作的根基，而他们却也是最“万用”，也可能是最多被牺牲的部分。
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是理所应当的耗材、可以被牺牲的物料和不该被重视的部分。
但是事实，也确实是无论是对于计算还是对于常理推测，从整个文明、从帝国本身的角度来看，无以数计的傀儡和基础生命本身就处于可以被牺牲的“最前列”。
它们当然可以被平衡，甚至如果以后这两者之间的利益如果能经历无以数计的摩擦，那么它们肯定会越来越走向一个时代内最能够被双方接受的点，但是矛盾始终会存在下去。
“唉……”
思虑再三，类似的建议被再次上报。这里的矛盾，出现的有些突然，有些不合时宜，并且......有粉色的光。
希望自己尽到了责任。
……
“航路犄角已经激活，对应信标世界与防护节点世界所有设备已经实装到位。对应节点世界将装备虚空巡天雷达用以观测其他世界的可能性……”
“部分关键节点世界已经植入世界回路始终座—广播型号。该类始终座不会在世界内部散发高频可控晶能场，对于世界本身，它们只进行必要的核准与校对。它们具有额外的大功率虚空广播装置，该类装置可广播被逆向的、类似于虚空中的概率闪电链连续性的信息关联。它们的出现，目前看来有助于虚空中缺失的空白区间重建连续性和世界生灭平衡……”
“帝国部分法律对于该类节点世界与部分虚空原生世界暂不适用。”
“所有节点注意，对节点世界的稳定性考察已经开始，请注意提高探机信息集度并减少不必要的超凡资讯释放……”
“所有小组务必谨慎检测，留意不寻常的环境变化与法则畸变现象，无论它们以何种方式出现在任何地方——任何天体内外，或者太空的任何部分，无论其规则、维度究竟如何……”
自己被任命为该区间的管理者，负责统合各个观察小组得到的情报并且进行有价值筛选与上报——自己会对更上一层的观察者负责，而自己也需要带领着整个团队，关注着虚空中这一区间里新生的世界们。
自己应该是继承了一些来自于过往的记忆，或者说，大家可能都继承了所有来自过往的记忆，只是绝大部分情况下这些记忆都被深埋于最底层，直到有需要的时候，它们可能才会从过往云烟中浮现出来，给现实中的一切奉上自己可能的指导意义……
记忆中，许多死潮之门爆发的前兆似乎是一些看起来有些异常，甚至可能看起来并无异常的偶然变化，或者只是天象……
……
“风暴？”
“天象异常和畸变？”
“说实话……这些现象到处都是，不，不要虚空巡天雷达的目光，这些世界本身就没有晶能适应性，这些散落在宇宙背景辐射里面的超凡信息本身就足够给这些宇宙“升温”了……”
“不不不，不是谁看和目光大小的问题，我们从用人来看一直试到微元虫群，这不是量的问题，这就是位阶问题——高频高强的晶能对世界的影响非常强大，除非说我们开发出更进一步的屏蔽技术，否则现在我们对于常规世界而言本来就是移动的灾难……什么，你说两位陛下是怎么进那些世界去经历和演绎故事的？”
“你们知道他们并没有用超凡身体参与故事演绎的吗？你们知道那些世界的故事几乎一开始全是依靠虚空巡天雷达的记录撑起的吗？”
“这疏忽这差错有些过分了——我们以为你们思考过这其中的差别。原生的自洽与外接的稳定约束当然不会处于同一强度！更何况，这些问题哪怕没能补完细节，其之前的类似可能也已经多次重复过了！”
“无论如何，必须开发利用世界内部的物质和规则运转的测试设备，或者用更高级的信息屏蔽方式撤除我们所有的超凡信息表征——最明显的后果就是这些，这些缎带体会出现跟随光流，这些光流可以说都是因为晶化污染而引起的。”
“新的计划开始进入处理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