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粗暴的投资直觉

商人的耳朵能够听见金钱的歌唱，金钱每一次眨眼都会带来利润。

——塔木德《巴比伦塔木德》

首先，让我来看看你是怎么判断事物的。比如，你可以瞬间唱出你孩童时代的一首非常熟悉的歌，你可以轻松辨别狗和猫，这些都是感性思维；当你依靠区分、观察、比较、分析、概括等手段进行判断时，就是理性思维。那么，你有过立刻下结论的投资行为吗？如果有，那么肯定是感性思维做出的判断。

1.1.1 你会区分你的钱吗

你的钱其实可以分为很多种，如备用钱、血汗钱、压箱底的钱、闲钱、意外之财、零花钱等，具体要看你分得多细了。那么，同样是买涨跌，你和赌徒有区别吗？

一般的散户，之所以粗暴，就体现在他的金钱观上。我们常听有人说，有钱人都很小气，这里不妨换一种说法，即有钱人都会精打细算。虽然我们的金钱观是绝对不能小气的，但乱花钱就是富人思维了吗？其实这么理解是错误的，富人把每件事都看成了投资，富人会花钱，但绝对不会把钱都投向一个地方，比如富人为什么说起钱都三缄其口，因为他们有很多地方都要花钱。我周围有好几个富人都是这么计划着变富的，后来房子、基金、外汇、股份等都有了。穷人分为两种，一种人爱把钱浪费到不必要的地方；另一种人一辈子都在劳动，突然看见一个机会，觉得一定要抓住，于是又彻头彻尾成了赌徒。所以，要想富有，就别天天想着暴富、想着掉馅饼。孟子说过，“无恒产者无恒心”。遗憾的是，我见过的大多数证券投资者，对钱都是没有恒定的行为的。其实，要想和赌徒区分开很简单，不需要那么多复杂的投资技术，只需要一个行为技能就够了，那就是配置。

买股需要配置，我很讨厌别人跟我说，专心买一两只股就行了，这也是我几年前坚决开始创办纯量化的基金公司的原因。有的人总是很相信自己的能力，孤注一掷，但即使炒得再好，踩上一次退市股，所有的技术也就都不管用了。就算运气好，没有遇到退市股，一次偶然的下跌也能让你的基本面、技术面、消息面全部失效，让你开始陷入无尽的怀疑，那么，这样的你和赌桌上那些焦虑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我一贯的观点是，除了股票需要配置，你所有的金钱都需要配置，也包括生活，否则你的行为与赌徒无异。你投资到证券市场的钱，到底是不是应该用于投资的那部分，到底是不是该承担高风险和高收益的那部分？你是否动用了你的生活费、按揭费、娱乐费？这一点对于你日后的投资性质和心态至关重要。所以，你有划分账户的倾向吗？

1.1.2 你依靠记忆的分析，是怎么变成感觉的

我在2005年刚开始炒股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我和几个新手股民，一开始都纷纷大赚了一笔，于是，我们依照同样的方法开始了接下来的几次交易，结果都亏得一塌糊涂，难道我们理性中的记忆欺骗了我们？接下来的时间，我认认真真分析了历史数据和现实运行，其实并没有多大改变，那么错误究竟出在了哪里？

我先给大家分享一个著名的游戏，一战过后，战败的沙俄士兵在军营里借酒浇愁，发明了一种叫“俄罗斯轮盘”的赌博游戏振奋精神。游戏参与者往有六个弹孔的左轮手枪的弹夹里放一颗子弹，然后将弹夹随机旋转，游戏者自行拿起手枪，对自己的太阳穴开一枪。如果子弹没有射出，则游戏者可以获得一笔巨款；如果子弹射出，游戏者将一命呜呼。这也许是世界上最残酷的游戏了，但活下来的人总是有巨大的欣喜感并热衷于玩下一局，即使是俄罗斯沙皇尼古拉二世，也爱与人玩这个游戏并沾沾自喜。

现在如果搞一场盛大的万人游戏，不停地玩俄罗斯轮盘，直至只剩下几个胜利者，这些胜利者将会拥有巨大的财富。那么可想而知，这些胜利者立刻会变成媒体的焦点、社会的热点。有的人会说，我成功是因为巨大的勇气；也有人会说，我可以为了梦想不顾一切；还有人抛出的原因是，我天生第六感很强。当然，也会有一些人拿出他的心路历程和参赛前的奋斗史。那好，让我们再来玩一次这样的游戏，用同样的方法，他们都能幸存吗？恐怕很难了吧？

其实，我们的资本市场也是一个巨大的俄罗斯轮盘，大家只看到了自己渴望的东西，从而忽略了绝大多数人在游戏中死于非命，自己的胜利已经幻化成一种成功的方式，巨大的危险被隐匿，这就是记忆的认知失调。

记得十年前我刚去银行上班的时候，喜欢趁不忙的时候上楼去证券公司的大厅看盘，那时候我还在做长线的证券投资，净值增长一直很缓慢，结果突然有一件事让我赚了三倍。其实就是那次我站在大厅的机器前发呆，这时一个老太太走过来和我聊天，说最近很多股票十送十了，今年肯定都要填权。我一听，这不是要翻倍吗？于是就想试试，立刻翻到了一只“顺眼”的股票——大唐发电。我买入了一部分仓位，买入之后大唐发电的走势如下图所示。

我敢说那时候的我是得意的，见人就炫耀，滔滔不绝地讲着我的成功历史。于是，这种方法被我用了很久，我相信这就是最好的方法，我一看到十送十，就想着可能会翻倍，从而导致后来亏了不少钱。比如，如下图所示，我买入该股票后，价格就开始无尽下跌，我选择了沉默，至今没人知道我买过这只股票。

后来，直到我在自己的基金公司系统地完成了此类大数据的分析任务，才发现其实这一类高收益的方法，也都是高风险或者低概率的方法，有些事情总的来说是平衡的，不平衡的只是投资者的主观选择性而已。直到现在，我还不停地听到周围的股友们讲述着自己的方法和辉煌历史，但这些人都没有发财。其实我听到的方法不下百种，每种方法都有其自身的优缺点，以及赢利时机，但人们总有那么多愉快的记忆，绝对相信那是最好的方法，投资者以自己最开心的方式去选择，和赌场欢腾着下注的人们没有两样。

再者，人们在回想过去的时候有一个普遍的问题，即大脑无法像计算机那样持久。一种常见的医学观点认为，人的大脑在读取过去的数据时，并非像计算机一样定点化，而是有路径的。也就是说，远期的记忆肯定会受到近期记忆的影响。如果你十年前验证了一个很强的方法，但是你没有记住，十年后再用，就会受到干扰。我认识一些人，喜欢说“早知道”，每次遇到个股大涨，他们便会说，“我早知道它要涨，昨天看到了没注意”。其实我相信他们不是事后诸葛亮，也不是故作炫耀，从他们懊恼的表情可以看出，这是他们真实知道的方法。但是为什么总是不注意呢？因为他们光使用最近的方法了。

所以，投资者的经验问题，在于记忆的碎片化和时长。没有强大的系统管理自己的方法，那么即便用你的经验，也和赌徒无异。最终，还是被感觉绑架了，你感觉这个方法好，但行情走了十年前的样子；你感觉这类股票不错，其实只是你尝的甜头太深刻了。随着经验的累积，你的信息会越来越多，大脑成了一个大数据库，于是你的行为就会发生“超负荷运转”，于是记忆偏差了，你丰富的经验变成了乱七八糟的直觉在跳动。

1.1.3 你的理性，在比较中丧失了

我们先来说一个生活中的真实例子，我家楼下有一家甜品店，生意很火。我常去光顾，发现该甜品店的中杯卖得特别好，其实大杯多了200毫升，只贵了一点钱，很划算，但却没人买。后来，老板做了一个小小的改变，在每次顾客光临的时候，让店员不问小杯的事，只是问“您要中杯、大杯还是超级杯”。于是，大杯的销量巨幅提升了。这就是经济学中著名的“厌恶极端”，原来人自以为的理性，真的是可以产生偏差的。

比较，是人类最普遍的行为，我们从小被隔壁家的小孩比，恋爱了被前任比，但当我们疯狂地想要超越别人的时候，想过自己最初的梦想吗？我们是怎样把环境影响当作理性的？

我曾做过一个问卷统计，有两拨人，第一拨人回答以下问题：“（1）你认为大盘会涨到6124点吗？（2）你认为大盘会涨到多少点？”第二拨人回答：“（1）你认为大盘会涨到4000点吗？（2）你认为大盘会涨到多少点？”统计结果显示，第二拨人的问题（2）比第一拨人的问题（2）平均高了不止1000点。这就是有名的“锚定效应”，在证券投资行为中，当投资者需要对某个预期做出评估的时候，会将某些特定数值做为初始参照值。

有一天，我看见一个分析师在网上推荐了两只股票，讲了一大堆基本面、技术面以后，最后问了大家一句：“你觉得这两只股票能不能涨到30点？”这时我想不少投资者已经坐不住了吧，他们觉得就算分析师是大忽悠，那至少也能涨到25点以上吧？下面我们就来看看这两只股票的走势，如下图所示。

最后，分析师没说错，两只股票都涨了，但有没有一种自己被自己误导了的感觉？

所以，证券市场就是一个大数据库，各种信息的跳动变化莫测，直接影响了你的投资行为。证券市场本身就是一个虚拟价值，任何价格的变化只是为了控制你的心理，下一章我们将会讲到很多影响价格的因素，但仅在最基本的比较上面，你的行为就已经偏于感性了。

1.1.4 你的态度偏差，决定了你投资行为的失常

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取法乎中，故为其下。

——《易经》

有人把投资当成事业，有人把投资当成赌博，更有人把投资当成“碰运气”，随意玩乐。

这里再次说到富人的金钱理念，大钱小花、小钱大花。犹太人有一个理念，即聪明的人用钱去换时间，愚蠢的人用时间去换钱。那么他们使小钱节约的时间又用到了哪里呢？当然是筹划大钱去了。投资作为一种高风险、高收益的行为，怎么大部分人都不重视，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我常听到这样一些话：“套都被套了，放那儿不管了”;“先买点碰碰运气呗”；“别人几百万元都进去了，我跟着随便买几万元算什么”。但是，你每天工作八小时赚来的辛苦钱，为什么不愿意每天花半小时去复盘分析？你算过这些钱需要工作多少天才能赚到吗？

英国有句谚语：“Penny wise and pound foolish（小事精明，大事糊涂）”，其实投资就是一场博弈、一场战斗，如果你懈怠了，对手就会把你吃掉。庄家为何恒赢？因为庄家团队是专业的，无时无刻不在战斗，而大多数散户呢？巴菲特的一句话概括得很好：“当人们参与那些看似吃亏不大的资金交易时，财务转移就发生了，拉斯维加斯就是靠这种财富转移发家的。”

还有一种态度偏差，就是俗话说的“捡来的孩子当球踢”。除了你对套牢的态度，你在赚到钱时，又是什么态度？我曾在拉斯维加斯听过一个故事：有一对夫妇，在拉斯维加斯大战了一天，结果输了10000美元。回到酒店，发现桌上有一枚5美元的纪念筹码，奇怪的是，丈夫当晚脑海中一直展现数字“16”，于是他披上睡袍，立刻下楼去赌。结果，当晚赌场总是开“16”，他接连赚了1亿美元。这时候，赌场经理不干了，找到他并叫他收手，但吉星高照的他哪里肯罢手，于是继续赌，还是一直买“16”，结果一口气把1亿美元又输没了。他沮丧地回到酒店，老婆问他，输了吗？他说：“是啊，输了10美元。”试问，他到底是输了1亿美元，还是10美元？

所以，基于这些心态，你的行为彻底偏差了，把投资当成了游戏，当成了一次赌场的娱乐，输赢的心理，都被庄家利用得淋漓尽致，下跌的时候自暴自弃，上涨的时候随心所欲。殊不知，庄家们都在日夜奋战，一分钱都不愿意给你。基于这一点，我在创办私募基金的时候，竭尽全力开动电脑程序，将最多的技术资源放在了最重要的地方，尤其是在资金的风险控制和盈利逐步退出的设置上，可以说是慎之又慎。虽然我技术上离西蒙斯、杰西之辈还差不知几百年，但是在对资金的态度上，每个证券投资者都不应该与这些前辈们有所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