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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屋外,苏北大地黄黄的田野上泛着一片片白花花的盐碱,干燥的北风从盐碱上吹起层层沙尘,村口的椿树摇着寒战的树叶光秃的枝条,饥鸣的鸟儿攀着树枝向四下里张望,寻找能填肚子的食物。

屋内,微弱的光亮里,顶着光亮脑袋的江永林围着灶台忙乎。大年三十了,江永林没有忘记给侄女贞贞做红烧狮子头。

精肉中带点肥肉,切成细细的肉糜,姜葱切末,取一个晒干的馒头,去皮取馕捣碎,再放点盐和从塘泥里摸上来的一小节藕,把它们都压成碎末放进一只瓦盆里,全部搅拌均匀。家里没有饭店那样用油,江永林只能把肉圆子一个一个在油锅里稍微滚一滚,待肉圆炸至外表金黄油亮时赶紧捞了出来,盛放在一大海碗里,然后用蒸馒头的蒸格垛在灶锅里,烧大火一次蒸透。

灶台上弥漫着蒸汽,灶膛回风着烟雾,烟雾与蒸汽混合弥漫着繁忙和快乐,满屋子里飘起了诱人的肉香。

躺在床上的江永森悄悄地爬起了床。自打庙会回来以后,江永森总感觉自己身上有一种疲劳的感觉,打不起精神,而且不思饮食,面色日见萎黄,形体日渐消瘦,因而每天都想睡一会。

年夜临近,盼望过年的贞贞快乐地在房间里蹦进蹦出。江永森默默地站立起来,打了一个寒战。灶台上飘来的肉香,诱发不出他的食欲,反而觉得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

玲娣在厨房给江永林做下手,坐在灶膛后面烧火。

被取代烧火“重任”的女儿贞贞一会到房里在父亲耳边说:“阿爹!叔爹做的狮子头好香哎。”一会儿又紧挨着妈妈,在妈妈的耳边问:“还要烧多长时间?”时不时地还帮母亲扎几个柴草绕子递在母亲的手里。

灶膛的柴火从灶门口映出的红光把玲娣忧郁的额头映出了清晰的皱纹,三十岁的年龄,生活苦难的印记早早的爬上了她的额头。

江永森走进灶台对玲娣说:“我怕冷,我来烧火吧。”

玲娣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灰,把位子让给了江永森。

江永林问江永森:“哥哥好点吗?”

江永森回答江永林:“没事,有点作懒,懒人得懒病,动动就好了。”

江永森把烧好的四只菜在桌子上摆放整齐,按照苏北祭奠祖先的民俗,在大年夜要给逝去的父母和祖先上供民间烟火,以求得祖先保佑来年的一家平安。

江永森亲手盛上两小碗米饭,用饭勺在碗口刮平,然后恭敬的放上两双筷子,并虔诚地在桌子中央的小香炉里点上了三支香,然后退一步转身,再一次恭敬地对着桌子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地说:“阿爹!阿妈!年三十了,望保佑我们来年平安!保佑永林早点娶媳妇!保佑孙女贞贞能有书读!”说完后一脸严肃地走过来让江永林给父母供香。

江永林也点上三支香,也对着桌子拜了三拜,口中也念念有词地说:“爹!阿妈!我给你们上香了,望父母在天之灵保佑哥哥、嫂子、侄女全家健康!”

江永林拜完后让嫂子玲娣上香。

最后让贞贞给爷爷奶奶磕了三个响头。

供香燃起轻淡的烟雾,在小屋的上空缥缈,虽不富裕的一家四口静静地围坐在灶台边上虔诚地坐等着香火得燃烧,坐等着祖先享受人间的烟火。

从没有见过爷爷奶奶的贞贞无聊地偎靠在母亲怀里,两眼望着桌上的肉圆子,馋意地问母亲:“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吃饭呢?”

江永森看了一眼香炉里快要燃尽的供香说:“等香燃尽了说明爷爷奶奶吃好了,然后我们就可以吃了。”

“我看见爷爷奶奶吃完走了,奶奶先走的。”贞贞莫名的冒出一句。

“别瞎说。”母亲玲娣急忙用手堵着贞贞的小嘴巴阻止她说话。

江永森惊奇地望了一眼女儿,然后站起身把放在饭碗上的筷子横放着移动了一下,表示祭拜祖先的仪式结束了。然后把供香燃尽的香炉端掉。玲娣和江永林靠近桌子边上,把桌上的每个菜碗饭碗都端起来在照明的油灯上像征性的烤转了两圈,表示阴阳的转换。烤转过的碗底留下了油灯烟柱熏黑的雾纹。

一切井然有序地结束了,一家人开始愉快地坐在一起吃起了年夜饭。

天伦之乐的小家聚会被女儿贞贞刚才的一句“奶奶先走的”童言带来了一丝阴影,农村里忌讳这样的语言,这语言是不吉利事的预言。

江永林拿筷子先给侄女贞贞夹了一个大肉圆子,然后给哥哥倒上了一盅白酒,也给自己倒上一盅,抓着酒壶问玲娣:“嫂子也一起喝一点。”

玲娣摇着手说:“我不能喝,你和你哥哥喝吧,六年没在一起过年了,你们兄弟俩今晚好好地喝一杯。”

江永林端着酒盅敬哥哥说:“哥哥,我先敬你一盅。”

江永森高兴地摇手说:“兄弟,我们一起喝。这还是我们兄弟俩第一次坐下来喝酒,那年你出去谋生的时候家里连一杯送行的酒都没有,哥哥真没用,一辈子没碰过酒,也没请兄弟好好地喝过酒。”

江永林感叹地说:“哥哥没碰过酒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呀!我在外面学徒的时候虽然和师兄弟们在一起喝过酒,但我不能多喝,喝一口酒脸就红,然后连头顶都是红红亮亮的,我师傅就喜欢笑我说‘大花子喝一口酒黑屋里都不用点灯啦’!不过今天年三十,我们多少也喝一点快乐快乐。”

兄弟俩在谦让中端起酒盅各自喝了一口。

江永林给哥哥夹了一个肉圆子后说:“没有芡粉,我用了一小节藕剁碎压成粉末代替,味道没有饭店做得好。”

“不差啦!自从父亲去世,我们什么时候做过肉圆子?”

江永林则信心满怀地说:“过了年等春天农活忙完以后,我再出去打工,打工能挣到钱,比乡下种田强多了,城里挣几个钱到我们乡下足够用了,而且城里钱好挣,只要勤快有力气,好歹都能挣到几个钱。”

哥哥江永森欣慰地望着兄弟,面含笑容地说:“早点娶媳妇,有了家才行,你给潘老爹的两个银元,他指望你做上门女婿呢!”

听着这话,喝酒好红脸的江永林脸更红了,连光脑袋顶上都泛起红亮了。

从不喝酒的江永森白皙的脸却越喝越白,惨白的脸色让江永林也不得不放下了酒盅。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大人们的心头压抑,还有贞贞的那句话。尽管每个人都说着乐观宽松的话语,然而心里的那个天平还是向阴暗倾斜了,贫穷的农民怕的就是天灾、人灾。

贞贞扒着饭碗,吃得津津有味,小嘴唇被鲜美的汤汁油润得满口香味,她还没有能体察出大人们脸部的一种掩饰,只是说:“叔爹爹做的肉圆子正好吃。我已经看到叔爹爹是怎么做的了,以后我也做大肉圆子给你们吃。”

春天,带着生命和希望,步履轻盈地走来了。

苏北大地上遍野的麦苗片片泛绿、茵茵待发。小草顶着嫰尖破土而出,房前屋后、田埂池塘,枯黄的草叶下孕育着一片绿的生命,在青黄交杂得早春色彩里,偶尔已能看到散落在房前屋后一两枝杏花的争艳怒放,粉红、洁白,娇艳的点缀着早春的娇美。

春天的景物,万物旺发的季节。潜藏在江永森身体里的病魔也随着春天的旺发而蠢蠢欲动了。江永森病倒了,而且病得不轻,他已经不能进食,甚至到了喝一口水进去而吐两口水出来的状态。

小屋内笼罩着低沉的阴气,江永林心中预感有一种不祥,嫂子玲娣满脸浮现出来的都是一片阴云。

周围乡邻心里都出现了一种江永森快不行了的感觉,因而当江永林提出来想借一辆独轮车送哥哥去看病的时候,有车的人家都支支吾吾地找借口回避着江永林的要求,心中有预感的乡民们已经怕粘上晦气了,谁愿意借车拉“死人”呢?何况有车的人家并不多。

小时候顽童时期的好友刘大宝不知从哪里送来了一辆落满灰尘的独轮车,刘大宝拍着江永林肩膀说:“乡里人你知道,有事对我讲,不用找其他人。这车是我堂兄家的,破了好多年了,我稍微整理一下,车轱辘里滴几滴菜油,先凑合着用一下。”

江永林抱了一块石头压在独轮车的一侧以保持平衡,另一侧垫上被子,把已经瘦得皮包骨头轻如一捆稻草的哥哥抱躺在车架上。

外包铁箍的木轮子独轮车,虽然在车轱辘里滴了菜油,还是发出了吱吱扭扭的声响。车把上的绳子紧紧地悬吊在昂起的头颈上,江永林扭动屁股,用最大限度的马步保持着车辆的平衡。

独轮车吱吱扭扭地在乡间土路上滚动。江永林一口气推了二十里地把哥哥江永森送到了镇上最好的名中医顾延宏的府上求医。

春寒料峭,江永林大汗淋漓,一件小夹袄汗的里外透湿,他全然不顾,抱着骨瘦如柴的哥哥恳请顾老先生施救。

顾延宏是镇上有名的中医世家,坐堂门诊,不问贫富高矮,只要求医,从不怠慢,从不因人废诊,甚至病急家穷者常常分文不取,方圆十里八乡的百姓也好、达官贵人也好,都仰慕他的医德和名望。

大厅里有浓厚的中草药的香味。一身黑缎面衣袍,精神饱满,红光满面的顾老先生的胡须全白了,他注视着江永森的脸,拉着江永森的一条手腕,一阵闻望切诊,然后把手伸进江永森的腹部探了一探。

诊完脉像的顾老先生望着两眼深陷、面色黄蜡带灰的江永森暗暗摇头。待顾老中医走进后堂,江永林几乎是用跪求的姿势请老先生救人一命。

顾老中医把江永林扶起到一边说话:“此病来势凶猛,一旦发作,神仙也难挽留。病人长期肝气不舒,气血凝滞,已是肝气欲绝之脉,无力回天之体,秋病春发,春病秋亡,凶多吉少,回去吧,恕我无能,听天由命了。”

江永林一听这话,顿时潸然泪下,全然不顾的“扑通”一声给老先生跪下了,声音颤抖的哀求老先生:“老先生无论如何请救我哥哥一命。我就这一个哥哥了,再也没有亲人了。”说完泪如倾盆不能制止。

顾老先生被江永林的兄弟情深而深深地感动了,同情而无奈地说:“拖久了!来迟了!这是绝症,我只能给你带点药回去试试看吧,切莫怪我,我分文不取,生死由命,全看他本人的造化了。”

江永林泪流不止。

老先生走到桌前,提笔写下药方:

北沙参 一两 黄芪 五钱 白术 三钱

紫丹参 一两 水红花子 一两 商陆 二钱

草河车 一两半 枝莲 一两 白花蛇舌草 一两

顾老先生写完之后想了一下,又加写了一张药方:

加:佛手花、五灵脂、元胡各一两

写完后告知江永林:“服完三剂药后若有起色,继续抓药,切记!继续按原方子抓药让病人服用。若不见好转,后三味药能缓解他的疼痛。”

江永林含着泪千恩万谢地拜谢顾老先生。

顾老先生无奈地摇着头又摇着手说:“回去吧,恕我无能。”

江永林收干眼泪,想表情轻松却实在掩饰不住内心的失望,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丝轻松地对江永森说:“哥,药抓好了,回去吃了就能好的。”

苍白无力宽慰的言语,江永森暗淡的眼神正在向远处萎缩,他心里比谁都明白。

小屋里,面容惨白的江永森无力地睁开了眼睛,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用手示意的招了一下。

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江永森心里明白,他要走了,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要离开他唯一的还没有完全懂事的孩子了,他用轻如游丝的断断续续地说话声对弟弟江永林说:“好……兄弟,摘……摘一片门板下来,放我……在……柴……房躺着……”

濒临死亡的江永森,其大脑是完全清醒的,他知道死神在丝丝的抽离他的生命,正在把人世间最痛苦的生离死别残忍的强加给他,他像掉入了一张无法抗争的巨网之中,任他如何屏气、喘息、挣扎,都无济于事。一条鲜活的生命被鬼神无奈地绑在生死柱上,被一刀一刀地凌迟,被一刀一刀地割离。

江永林知道哥哥要躺在门板上的意思,他双手拉着江永森的布满老茧而又枯燥干瘪的两手,心如刀绞般的难受,抑制不住泣泪哽咽:“哥!你不能走。”

然而江永森却断断续续说:“听……哥……话,哥……没力气……说话了,放……门板……下来。”

江永林无奈地抽泣着服从哥哥的安排,从双开的大门上摘下一扇门板。

玲娣带着女儿贞贞蹬在房后的屋山脚背阴处默默的烧着一堆纸钱,流着泪对着天地呼号:“祖宗保佑!爸爸妈妈保佑,别带永森走,求妈妈保佑了,别带永森走啊!”真情凄楚的语言在空中回响,如刀剜人心催人泪下。

然而回答她的只是在空气中凝固的死神以及田野的旋风和风中旋转的纸灰。

玲娣叫女儿跪下求奶奶,问贞贞:“你真见到过奶奶?”

“嗯。”

“奶奶啥样?”

“奶奶有点胖。”

玲娣泪如雨下,这个生下来就没有了奶奶的孙女竟然说出“奶奶有点胖”的形状,玲娣肝肠万断,泪雨哗哗。

乡村的田野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风儿在空旷的原野里发出的“呼、呼”声响,宁静中的风声凄厉、恐怖、狰狞、寒战。

为父亲乞求生命的贞贞,任由风儿凌乱着她的头发,虔诚地迎着风跪着……

屋内。江永森无力的招手示意让妻子、女儿和弟弟围到自己身边来。他病颤颤的伸出右手想去摸摸贞贞的小脸,他的手臂伸不远了,江永林把贞贞往他身边推了一点,贞贞帮着把父亲的手扶到自己的脸上,满眼噙泪,充满女儿怜悯的声音喊着阿爸,感受着父亲对她这一生最后一次疼爱的抚摸。

江永森又把呆滞的目光慢慢地、非常吃力地移向玲娣,左手握着玲娣的双手始终没有松开。泣不成声的玲娣双手颤抖不息地拉着夫君失去体温的手。

江永森慢慢地还想吃力地移动眼球,他再也没有力量了,他的两眼定格在和兄弟地对视之中,永远的停顿了下来。

风雨飘摇的小屋里传出了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和江永林惊天动地的悲鸣……

大蒋庄西边的田野里堆起一座黄土新坟,那是江永森永远归宿的地方。一个农民,一个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土地的农民,用自己的灵肉和他深爱的大地永远地拥抱在了一起。

春天的北风,肆虐着耀武扬威的最后一股寒流,呼叫着邪魔野鬼的调子,凌空的树枝发出助威的呜呜呼啸,缩着头闭着眼的雀鸦躲在树杈上哼着“哇哇”的催魂声调。

用麻片从头到脚包裹的贞贞抽泣地跪在地上的纸灰旁给父亲添烧着纸钱。

江永林在哥哥的牌位前哽咽。六年没相见,想不到回来给哥哥送了葬,江永林伤心地把年三十没有喝完的酒倾洒在哥哥的新坟上,空气中浓烈的酒味和烧化得纸灰在风中飘舞,弥漫着凄惨的悲情。

江永林木雕般地站在哥哥的坟前不愿离去,他泣泪告诉哥哥:“哥哥,你放心,只要我有一口饭吃,就绝不会让嫂子和侄女饿着……”

江家两兄弟没有近亲,只有拄着大锹来帮忙安葬的少儿伙伴刘大宝站在不远处掉下了同情的泪水,劝慰着说:“走吧,永林,都整整一天了,你嫂子晕过去好几次了,全家还指望着你呢,你要忍着悲哀,贞贞还小啊,你哥哥在天之灵指望着你呢,走吧……”

江永森的离去,玲娣心碎万段,失去丈夫的女人犹如天塌了一般失去了生存的勇气,这个自从嫁到江家就没有过过好日子的女人彻底地对生活心灰意冷了,她恨不得和江永森一起离开这个世界,然而看着跪在坟前尚未成人的弱小女儿,母性游移在柔弱与刚毅、悲情而不能绝望的边缘,是生是死?玲娣紧紧地拥抱着女儿。

江永林傻愣愣地站在全身缟素的嫂子身边,失去了哥哥,在嫂子面前显现的比以前有点木讷了,木讷的同时更失去了安慰嫂子的语言。江永林第一次感到站在这个只比自己大了半岁的“女人”面前的尴尬。

哥哥在世,全家人有说有笑,江永林尊敬哥哥尊敬嫂子。没有了哥哥,孤男的江永林和寡女的嫂子进出一房,江永林反而忐忑不安起来了。先前的嫂子也变了,和孤男的“小叔子”同居一屋也有了极不自然的感觉。

悲哀的气氛随着时间在慢慢消散,日常的生活每天都得从挑水做饭开始。

江永林走近灶台,清理了一下灶膛,从米缸里舀了一点米出来,孱弱嫂子的一声“我来吧!”令江永林顿感一惊,这个习以为常的举动有了“服从命令”的感觉。

嫂子整理扁担水桶,江永林跨上一步抢着说:“我去挑水。”嫂子默默无声的头也没抬“服从指挥”地让到了一边。

饭桌上,贞贞左边喊着“妈妈吃饭”,右边喊着“叔爹吃饭”,爹和叔爹的一字之差,江永林和嫂子两个“大人”又不得不听从孩子无邪的安排和调度,一起拿起了筷子,闷闷地低下头端起了饭碗。

田间劳动,家庭生活。叔嫂之间、母女之间、叔侄之间。江永林都被这一根根无形的男主外、女主内的“男耕女织”的绳子牵引着、运转着、深化着……

江永林无法摆脱也不能摆脱的亲情之网,把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弱女人紧紧地联结在了一起,江永林没有了哥哥,玲娣没有了丈夫,江永林和昔日的嫂子,两人同时陷入传统的、世俗的、赞扬的、挖苦的舆论和尴尬之中。

江永森离开人间了,往日天伦之乐的小屋在尴尬中飘摇着岁月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