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能量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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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存在的力量:
战胜突如其来的窘境

我们因自身的存在而信服。

——沃尔特·惠特曼(Walt Whitman)

我们看到事物、感知到事物,就知道事物是存在的。存在力很难界定。然而,大多数人更善于描述缺乏存在力是怎样的状态。下面是我的故事——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人的故事。

我希望能像所有优秀的博士生那样成为一名教授。怀揣着这个梦想,2004年秋天,我开始在学术领域找工作。一般来说,如果一名社会心理学博士足够幸运的话,他的导师会给他安排一次在小型年度学术会议上崭露头角的机会。通常情况下,全球知名的社会心理学家都会参加这种会议。这也是即将毕业、颇具竞争力的博士生集体亮相的舞台,标志着他们已经成长到不容小觑的阶段了。而这个舞台也最大限度地引发了学生们的“冒充者综合征”的心理。

学生们身穿自认为最合适的学术服,和资深导师们齐聚一堂。很多导师来自顶级的研究型大学,而这些大学明年很可能会招人。资深的教员们则穿着他们平日里的衣服,来这里物色新人。但多数情况下,他们来这里是为了交流彼此的近况。

从某种意义上讲,学生们在大学接受整整4年或5年的训练,就是为了迎接这一时刻。他们有备而来,准备用大约90%的时间阐述自己的研究项目和目标。他们阐述的内容简明扼要,足够有吸引力,并且绝不占用导师们过多的时间,因为拖延时间意味着对导师的不尊重。同时,他们都接受过被学术界内外称为“电梯演讲”的训练。

我对这次会议的紧张程度却远远超出了正常范围。

在一座不太知名的中型城市的一家很不起眼的中型酒店里,会议如期召开。我和3名与会者同时从大厅乘电梯参加开幕式晚宴,他们都是业内颇有建树的教授,也是我仰慕多年的偶像。当时我觉得自己像是独立摇滚乐队的一名吉他手,来自一个不入流的大学城,手里拿着在鼓手家地下室里录制的CD,和吉米·佩奇吉米·佩奇(Jimmy Page),英国著名的吉他手、作曲家、音乐制作人。——译者注、卡洛斯·桑塔纳卡洛斯·桑塔纳(Carlos Santana),美国音乐艺术家。——译者注、埃里克·克莱普顿埃里克·克莱普顿(Eric Clapton),英国音乐人、歌手及作曲人。曾经获得过格莱美奖。——译者注一起走进了电梯,他们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而我是唯一一个不起眼的人。

电梯里没有人做自我介绍,于是其中一位“摇滚明星”随口说道:“既然已经在电梯里了,就让我们听听你的演讲吧。”他来自一所知名的大学,如果能去那里工作,我一定会非常开心。

我的脸开始发烫,嘴唇发干。尽管我非常清楚,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我面对的是3位杰出的学者,我必须要表现好,但我一张嘴就变得颠三倒四。刚说完第一句话,我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我说着:“所以……哦……等一下,在我解释这部分之前……”,我几乎想不起来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了。一想到自己的演讲马上就要以失败告终,我就更紧张了,瞬间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毫无疑问,虽然我完全符合这些学校的用人标准,但因为无法克制紧张的情绪,我正在断送自己去这3所大学工作的机会……同时也失去了与这3所大学的学者共事的机会。我一直在尝试从头开始演讲,但是显然没有机会了,因为开幕式晚宴将在20层举行,而我本该在电梯到达20层之前结束演讲。我急切地看着我的偶像们,企图从他们那里得到些许理解,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支持……

电梯门终于开了,其中的2位学者低着头快速走出电梯。剩下的那一位(鼓励我演讲的那位)走出电梯,又停了下来,转过身对我说:“这是我听过的最糟糕的电梯演讲。”

电梯门再次关上,我斜靠着电梯缓缓蹲下,像胎儿那样蜷作一团,心情也随着电梯一起下沉,一直下到一层大厅。除了深深的自责,我还隐约感觉到了瞬间的解脱。

但等我回过神来:我的天啊!我都干了些什么?研究了4年多的课题,我怎么一点儿有价值的东西都说不出来呢?这怎么可能呢?

走出电梯,我逐渐厘清了混乱的思路,此前练习过多次的演讲内容慢慢地回到我的脑海中,我全都记起来了!我突然有一股冲动,想跑回电梯,追上那3位教授,恳请他们让我再演讲一次。

但是我没有这样做。在接下来的3天会议期间,我的大脑在不断地回放那天的情形,重新演绎各种可能的、可取的演讲方式,这使我沉浸在备受折磨的嘲讽之中——或许那3位教授会觉得我的电梯演讲根本就是个笑话。我不停地、近乎残忍地剖析着这段记忆,将其拆成尽可能小的片段,时刻提醒自己:为了带我参加这次会议,导师多年来对我悉心培养,而我不仅没能发挥出自己应有的水平,也没能为导师争光,甚至影响了她的声誉。一次、一次,又一次,90秒失败的演讲经历在我脑海中循环出现,挥之不去。会议中的每一天,我都因此事而表现得心不在焉。

我把自己的痛苦经历讲给好友伊丽莎白听,她说:“这就是楼梯底部的精灵!”

“什么?”

于是她给我讲了下面这个故事,这是她上大学的时候在哲学课上听到的。

18世纪的法国哲学家、作家丹尼斯·狄德罗(Denis Diderot)有一次在晚宴上与人辩论自己熟悉的话题。但或许是那天晚上他状态欠佳——有点儿紧张,担心受到嘲讽,因而精力不够集中。当他的观点受到质疑的时候,狄德罗发现自己竟一时语塞,无法巧妙地作答。于是他很快便离开了宴会。

出来之后,他一边下楼一边不停地在脑海中反复回想刚才的尴尬情形,极力想着怎么才能反驳对方。但直到他走到一楼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他会不会转身走上楼梯,重新回到宴会上反驳他人呢?当然不会,他知道已经太迟了。特定的机会只属于特定的时间,时间一旦过去,机会就没有了。他感到非常懊恼,要是当时能保持镇定,他就能应对自如了。

1773年,狄德罗回忆这次经历时写道:“敏感的人在与人争辩时,一旦被对方的强势震慑,就会变得不知所措。只有经过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与他走到一楼的时间大致相当)之后,他才能恢复正常的思考。我自己就是这样。”

于是他创造了这个新词——“楼梯精灵”,在意第绪语中被称为“事后聪明”,德国人把它叫作“楼梯智慧”,这种理论也被称为“电梯智慧”,这让我有了情感上的共鸣。我喜欢把它叫作“事后诸葛亮”。总之,意思是一样的,即姗姗来迟的真知灼见。这也是一种思绪短暂受阻并能很快恢复的现象。而事后假想中的反驳,附带着深深的遗憾、失望和羞辱感。我们都希望重新来过,但是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每个人都有过类似我的电梯演讲的痛苦经历,就连18世纪的法国哲学家也不例外。

发表了TED演讲后,我收到了很多陌生人的来信,拉吉夫(Rajeev)是最早给我写信的人之一。他在信中写道:“可以说,很多时候我感觉自己在离开之前不能把该说的话完全表达出来。事后当我一遍又一遍地分析自己当时的表现时,我就会很痛苦,感觉自己懦弱又失败。”

大多数人在面试、试镜、与人约会、发表演说、在会上或班里发言,以及在晚宴上与人辩论之后,都会有这种词不达意的感受。

为什么会这样呢?或许我们只是太在意他人如何评论我们,而不是认为我们已经了解了他们的想法;或许我们会感觉自己无能为力,并认同了这种感觉;或许我们过于看重结果,而不是专注于过程。种种担忧积聚在一起就变成了一杯有毒的鸡尾酒。这才是原因所在。

因此,在机会的大门向我们敞开之前,我们已经被深深的恐惧和焦虑所包围了。在这种心境下进入一个让人高度紧张的环境,我们注定会沮丧地离开。

“要是我当时记得说这些该多好……要是我这么做该多好……要是我能从容地表现真实的自己……”当我们忙着事后反思、应付大脑中不停旋转的仓鼠轮(即对当下所发生的一切进行混乱的、狂热的、自我怀疑的分析)的时候,我们就无法做到集中精力与人交流。我们很可能会陷入一种过度敏感的紧张状态,于是变得不知所措。准确地说,在最需要保持冷静的时候,我们表现得最不冷静。

正如阿伦·瓦兹(Alan Watts)在他的著作《心之道:致焦虑的年代》(The Wisdom of Insecurity)中所写的那样:“要领会音乐的奥妙,你必须用心聆听。如果你听音乐的时候想‘我正在听音乐’,你一定没有全身心地投入。”同样,如果你在应聘的时候想“我在面试”,你就无法充分理解面试官提出的问题,就不能表现出你最真实、最敏锐、最果敢和最放松的自我。

瓦兹把这种对未来某些时刻的焦虑描述为:追逐“不断后退的幽灵,你追赶得越快,它就退得越快”。我们任由这些幽灵在事情尚未发生时就跟随我们,自始至终如影随形。

如果下一次你再遇到这样高度紧张的时刻,不要恐慌,而要以自信的态度去迎接它的到来。让自己从担心“其他人会如何看待自己”的想法中解脱出来,想象自己精力充沛,如鱼得水。想象一下自己毫无遗憾、心满意足地离开现场,因为你发挥了最好的水平,结果如何已经不重要了。这样一来,你会发现自己不再被幻影追逐,一楼其实也没有精灵。

蒂娜是新奥尔良本地人,她写信告诉我,她高中辍学影响了她后来的生活:她无法获得稳定、高薪的工作,也感觉自己不配拥有这样的工作。多年来,她多次换工作,每天工作数小时,终于在34岁时拿到大学本科文凭。后来她慢慢自学,从小事做起,把最大的困难当作锻炼的机会,证明自己的能力和价值。

想象一下她的个人经历,这听起来就像在追求一种存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