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肮脏污秽
天上的气象诡异多变，一会儿雨，一会儿风，一会儿又变成了莫名其妙的形状。
风在刮着，但是并不强烈。街上的行人望了望阴沉的天气，风紧的时候捂起衣角，哆哆嗦嗦的低头行走。
时而有汽车，车开过的地方，在空气里留出一道席卷的折痕。在马路上，灰尘飞卷，碎片淋漓。在拖长的汽车鸣笛声里，在行人的惊叫声里，天地间蓦地一声锣响。然后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也似的紧促雷鸣。
在一阵炙目的白光里，忽然从雨棚上传来一系列微小的震动。在咖啡厅里，只看到外面飞奔的行人。在行人身后，追着密密匝匝青色的丝线，那些丝线连成片，化成了磅礴的雨幕。
夏天到临前的最后一场雷雨，过了这次的雨天，接下来就到了一望无际荒凉的夏季。
汽车拥挤，人行纷乱。街上吵吵闹闹，推推搡搡，乱成一片。
一些人冒冒失失的蹿了进来。
他们抖落帽子上肩膀上豆大的雨水，不顾自己邋遢的形象，披头散发，挤在门口揽着同伴的肩膀开怀大笑。
真是搞不明白，明明这么大的雨，这些人还怎么笑得那么开心？
秦岭冷哼一声。像是在发泄心里的不满。
咖啡厅里的气氛又变了。
罗裕的身边坐着秦淮。秦淮的旁边，嫦娥百无聊赖的拨动眼前的茶杯。她白皙的手指和褐色的茶杯相较下，竟然散发出如玉般的光华。
以至于她此时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无限贴近于现实的存在，仿佛又无限远离这个纷纷扰扰的人间。
咖啡厅里的“同胞”呆若木鸡，瞪大双眼，一丝不落的观察着嫦娥的每一个动作。
嫦娥抬头，他们也抬头。嫦娥抬手，他们的眼珠子就如同挤沙子似的，一个劲的转悠着。嫦娥的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抚摸，触碰。“同胞”里便发出痛苦的感叹，恨不得自己就是那被摆布的茶杯。
“艺术家”一步一步，一瘸一拐，颤颤巍巍，小心翼翼，慢慢的挪向她。
他的嘴唇干裂，上下颤抖。
他的声音在喉咙里鼓动，即将脱口的时候又化成了叹息。
“啊！”他将双手伸了出来。
但是如同狂信徒面对圣母玛利亚畏畏缩缩的双手一样。“艺术家”痛苦万分。他的手在空气里反反复复的跳动。他举起来，又放下。举起来，又放下。
他的脚步越来越近，他的声音也越来越朦胧，越来越迷糊。
他两步一停，兜兜转转。他离嫦娥只有两步的距离，但是在他面前仿佛已经消亡了空间的距离。他的鼻子充斥着嫦娥的香气，他的寒毛因为过分的亲近而根根立起。他的面前铺天盖地的袭来一阵狂风暴雨，他被打得晕头转向，意乱神迷。
他终于发出了感叹。
“啊～”他说。
嫦娥面对他此时此刻红如米酒的脸色，无精打采，漫不经心的撇了他一眼。
这一眼彻彻底底的打败了他。“艺术家”如同在天堂看见上帝的但丁，他形神具震，落荒而逃。
他如同枯树枝一样的双手搓了搓自己老树根似的脸。历经风霜，人艰不拆的信念在嫦娥的清澈的微笑下分崩离析，如同外边的倾盆大雨一样，落到天地间，被击得粉身碎骨。
这不符合逻辑，也不符合常理。人再美能美成什么样？
最美不过地球和太阳的交相辉映，不过笑靥如花，珠圆玉润。
每个人都定义了自己想象中的美。就如同不同的明星总有她们不同的追求者一样。每个人都可以苛刻的从一切完美中挑出瑕疵来，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个不同的爱情。
人再美能美成什么样？
金庸曾经写过的最美的女性，香香公主。香香公主从两军阵前飘然走过，一阵美妙的脚步声中，两军将士目瞪口呆，丢盔弃甲，都震惊得不由自主抛下了手中的武器。
但这不是美。“艺术家”自己也明白，震惊他的不是美。那是人类进化的脚步里最深沉的声音，是春雨惊雷，是原野上奔腾的急流。
嫦娥的美是有目共睹的，但是她的美，是和秦淮并驾齐驱的人类的美。包括形态，动作，和忧思。
但是她最吸引人的不是她的美，最令人震惊的也不是她的美。那是一种来自人类基因深处的诱因，是对生命超脱的渴望和向往。
在都市里，在两百多年的工业革命里，在时时刻刻处于污染环境的“同胞”的心里，他们看见嫦娥，就仿佛是重回了澄澈的青春。
嫦娥毕竟是嫦娥。她的气质，她的一举一动，是女性的形式，但是又是古往今来男人对女性的终极向往。
嫦娥摇摇头，她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无聊。”她说。
此一句如同仙音，重重敲击在“同胞”的心里，敲击在“艺术家”的心里，敲击在秦岭的心里。
但是和其他人的目眩神迷不一样，秦岭眼里充满了愤怒。
他仇视的逼视着嫦娥，如同目击自己的杀父仇人。他心里充满了嫉妒和不甘，但这些情绪并不促使他去想方设法占用她。他现在满心满眼想的是，要怎样毁灭她。
这个绝望的世界不应该有例外！
他大笑着弯下腰，夸张的捂着肚子，程度之甚，甚至笑出了眼泪。
“哈哈～”他大笑。
“愚蠢至极！愚蠢！”他说。
“你们绝得她很美？难道这不是一种智商低下的莽撞行为吗？我们从来都对追星不屑一顾，因为我们都知道，在外表光鲜的明星背后，在她们圣洁美丽的外表下，是和妓女一样的肮脏污秽，甚至有过之而无不急！我们现在难道要变成下贱的家伙，去崇拜这个被包装得圣洁清纯的女人吗？啊！”
他轻佻的舔舔嘴唇。
“我从来都不相信明星，自然也不相信偶像什么嫦娥，更是无稽之谈！我最喜欢的，是想方设法把她们打下神坛！而我恰巧就有这样的实力！那么现在，你，你打算以什么条件赢取我的欢心？”
他用力指向嫦娥。
嫦娥摇摇头，轻轻叹息。
“无聊。”她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