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企鹅
嫦娥在数着第一百零一颗星星。数到第一百零二的时候，她停了下来，像是要回忆起什么似的皱起了眉头。
然而也许是星光过于暗淡，片刻后她又重新扬起头，从第一颗开始数起。
她坐的地方，貌似是个草原。
草原一望无际，但是可以看到，远方地平线上有着连绵的山脊。那可能是一个巨大的山脉，这也就说明，她的位置并不遥远。
最近她经常重复这些动作。抬头仰望星空，然后马上又陷入沉默。不需要思考一些复杂的问题。她也尽量把罗裕的身影在头脑中忘却。
对于罗裕，她并不责备，或许，还很感激。
她现在想的事情，也并没有一心一意放在罗裕的身上。只是她如今总会觉得孤单。
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吃饭睡觉。她起居都在“贡嘎山号”。如今的贡嘎山号正漂泊在月球背面，如同厚重的积云一样，悬浮在月球上十多千米的高空上。
她也偶尔会下来，到地球上探索。找不同的方向仰望星空。这些都毫无意义，但是她却觉得很有趣。
不过，还是孤单。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她会时不时的会想起这句诗来。对于这首诗，她并不作出评价。甚至于对她的存在而已，这些似是而非的传说和诗句，都没有了意义。
传说她是后羿的妻子。
传说她或许还是帝喾的女儿。
传说是传说。但她不是传说，她是量子幽灵，也是真实与虚幻的结合。她是嫦娥。
嫦娥和过去的一切和平相处。她不认同一些文人的自作多情，但是她却对自己的孤单知根知底。
她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
天色不早，没有工作，她要继续自己的旅行。
她要回到罗裕的身边。或许这对缓解她心里的孤单毫无帮助，甚至可能火上浇油。不过，这是她的本职工作。
今后，她是要一辈子都赖着他的。直到自己老化了。直到在某个时候，神州2000的量子计算机报废，她也就寿终正寝。
量子纠缠态，并不是一对一。
罗裕创造了两艘神州2000型号的飞船。那么作为嫦娥，只要那两艘飞船任何一艘受到伤害，她也同样会出现意外。
对于她的往后余生，差不多就是如此境地。
……
罗裕脱了鞋，把笔记本电脑放到茶几上。电视开着，但是看电视的人却不在。沙发下有一双拖鞋，看起来是秦淮脱下的。
阳台的落地窗开着，窗帘被拉了过来。
秦淮在阳台上，撑着手，眺望远方的街道。她穿着白色的衬衫，腰下是一条恰到好处的牛仔裤。赤脚裸露，在瓷砖地面上紧密贴合。
她回过头，看着罗裕。
“那家伙怎么说？”她问。
“那个记者？”
“那个流氓！”
“流氓？”罗裕惊讶的说。
她微微点头：“那个家伙，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但就像是高低肩一样，他自己意识不到，但是我看得一清二楚。他绝对是个变态，全身上下都充满让人作呕的气味！”
“女人的直觉？”
“显而易见嘛！”
“那你看我像变态吗？”
她打量罗裕一番，点点头：“像！”
“何以见得？”
“和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儿谈恋爱同居，你还敢说自己不是变态？”
“这么说起来，我难道就很老？”
“马马虎虎。”
“你也不小嘛！”
她气急败坏，显然洞悉了其中的言外之意，“流氓！”她说。
“我是货真价实的恋童癖。”罗裕点点头。
秦淮不以为然，冷笑了一声：“脸皮真厚！”
她把脚踩在罗裕的脚背上，站到罗裕身前，双手揽住他的肩膀。
“就这么走进去，怎么样？”
“你多重？”
“九十八。”
“可能麻烦一点，要贴紧一点。”
她微微点头。
罗裕得到她的同意，也就慢慢的转动身体。样子很滑稽，因为和秦淮的腿抵着，所以他不能弯曲膝盖。那样子像是企鹅，从阳台上左摇右晃。经过落地窗，摇到了沙发边上。
秦淮放开双手，直挺挺的仰倒下去。沙发晃了晃，猛烈的陷下去，然后回归原样。
电视画面一闪，熄灭了。
灯光亮起，外面黑暗渐深。路灯依次排开，延伸到黑暗的尽头。
秦淮在沙发上翻起手机。罗裕则打开笔记本电脑，浏览起教案来。
秦淮抬起头看了一眼。她突然想到，既然自己的授课老师就在自己身边坐着，那么是不是有很多东西可以先人一步？
她坐起来，声音在罗裕的耳边响起：“在做教案？”
“嗯。”
“接下来我们要学什么？”
“还是工业革命。”
“这样啊……那还要写论文吗？”
“当然。”
“课题是什么？”
“你要不要看一看？”
她欣然接受，把笔记本电脑移到自己身前。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漆黑的照片。照片里星光点点，看起来是以某个刁钻的角度拍摄的星空。
星空上标示了一颗白点。并标注——“南门二星”。南门二星，就是这段时间闹得轰轰烈烈的外星人事件的罪魁祸首。
下一节课，就要切入正题了。
后面的几页，长篇累牍的简述了工业革命的影响。没有什么大道理，也没有一些新奇的理论被援引出来。手指轻轻滑动，PPT被翻到最后。一个问题被提出来——工业革命下的高压社会表现及群体心理特征。
自始至终，没有对开始的照片里的标注作出解释。好像开头的标记只是一个意外。
“接下来要讲比邻星的外星人？”她问。
“会提一提，但是不会太多。”
“嗯……那我现在可以开始写论文吗？”
“现在？”
“如果方便的话。”
“我都还没讲呐，你怎么写？”
“那现在就讲嘛！要花很多时间吗？”
“到不是，但是解释起来很麻烦……到不如到时候一起讲出来，你说对吧？”
她沉吟稍许，抬头笑道：“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