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消息
后半夜,扬州府,城南大牢。
扬州府大牢,这是米洪唯一修缮过的朝廷设施。当然,米洪是舍不得花银子的。他只是给了施工队伙食银,工钱直到现在还是拖着。
如果不是扬州府的富庶,总会引来像病三郎这样的江湖大盗,和三河越这种抗税的行商、走商,米洪甚至连人家施工队的伙食银都不想出。
现在三河越的百十号人,就全被关在三个狭小的牢房里。真真的三个牢房,再也没有落脚的地方那种。这是城南大牢最后的三个能够关人犯的牢房,也是仅有的三个能够关人犯的牢房。
毕竟,米洪在修大牢之前,是想要给银子的,可他的预算不够。所以,只有三个牢房被修缮了。只是后来,他又觉得修牢房的银子有些多了,才欠下了工钱。
大牢内,大黄牛趴在刑房的角落里。时不时的,大黄牛低下头嚼上几口压在身下的干草。
“黄爷!这干草可不能吃,这些都是在牢里放了好些日子的了,全是潮了的。来,您吃这个!这是今天人犯开工在城外新割的。”牢房的典狱捧着一捆青草走到大黄牛面前:
“今天带犯人放风之前,贵爷就差人来说要用大牢,所以本官特意为黄爷您备下的。绝对新鲜!要是不新鲜,明天我打断那些家伙的狗腿!牛爷,今天可是真晚,我都以为您不来了。”典狱讨好大黄牛后,转头对摆弄刑具的寇幽埋怨道。
“是晚了点。我都想睡觉了。”说完,寇幽重重地打了一个哈欠。“这些家伙里有个棘手的大个子,实在有点难对付。”
“您说的是那个‘粽子’吧?刚才李班头他们把人抬进来的时候,真是吓了我一跳,还真以为是庙里的金刚被您捉来了。”典狱回想起李班头等人抬着艾迈内迟进来的样子就想笑。被捆成那样的艾迈内迟,愣是把李班头等人撞得浑身上下都是伤。
尤其是李班头,那张本来就被烫伤的脸更不能看了。
“牛爷,有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典狱想了想,身子凑到寇幽近前,再三犹豫说道。
寇幽盯着典狱看了半天,看他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两道柳叶眉皱了一下又很快松开,这才说道:“是不是关的人太多了?”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牛爷您,您真是慧眼如炬!”典狱听后立刻陪着笑容,竖着大拇指说道:“牛爷,您也知道......这整个大牢里就那三个能关人的地方,这下塞得满满的。其他的人犯都被我关的其他的牢房去了,您可是知道的,那些牢房破的哪能关人啊,我是怕走了人犯。到时就......”
典狱没敢提让寇幽向知府进言修牢房,因为知府米洪不会修。反而会让知府恶了他这个典狱。
“本来是没想抓这些人的。少府大人(扬州府财政主官)说这些山民抗税不缴,我们是去替他催税的,你也知道,少府大人那些手下什么样子。没想到查出了命案官司。”寇幽手里拿起一根鞭子甩地“啪啪”响。“待今晚审过了,明早就把那些无关的放了。毕竟少府大人那边还催着呢,也好让他们回去把税缴足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可是......今晚.......”典狱为难道,他这是怕牢里的犯人趁着今天牢房忙碌闹事。真要是跑了几个人犯,他这里难辞其咎。
“不妨事,今晚我在这里住下了,我倒要看看哪个人犯敢走!”寇幽神色不怒而威,放下了手中的鞭子道。“放宽心,好处少不了你。我可是听说这些山民好肥的!都是有钱的,听说只是这三个月就有百万两的流水。”
“我吃肉,总要给你们点,我可不是知府大人。”寇幽像是想起了知府米洪的铁公鸡吃相幽幽地笑道。
“那真是谢过牛爷了!”典吏双手相叠,对着寇幽一拜,作揖道。“牛爷,您说的话,我向来是信得过的。您的话那真是从来没有食言过。”
“那咱们现在就审审?”典吏顿时喜笑颜开,恨不得现在就展现自己的能干。
“不急,李班头他们去走访段府的杂役和商号的伙计了。”寇幽又拿起一把匕首划了几下,放下道。“看,他们回来了!”
典吏顺着寇幽的目光看去。果然,李贵、李班头等人走进了刑房。
“牛爷、典吏大人!”李贵等人对着寇幽和典吏行礼道。
“查的怎么样了?有线索吗?”寇幽笑着问道,他这次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把锤子,在手里掂量掂量了重量,有些好奇这个怎么用。
“回牛爷的话,小的们连夜走访,把那些杂役、伙计都问过了。这段明的死确实蹊跷。八成就是那个皮什么骓的干的。”李班头抢在李贵开口前说道。这可是争功的机会,他谅李贵也不敢在牛爷面前放肆打断他。
“说说,怎么回事?”寇幽继续摆弄着那把锤子,他手持锤子重重地砸向了桌子,又在只离桌子几张纸的距离突然停住,问道。
“是,牛爷。”李班头继续说道:“这段明是在三个多月前,也就是三河越这帮人刚来扬州的时候才认识的那个歌暧琵,歌暧琵就是那个段明的未亡人。”
说到此处,李班头停下顿了顿,看到寇幽点了点头,知道寇幽记得这个歌暧琵是谁了,这才继续开口:“这歌暧琵不知道怎么的,在大街上闲逛的时候和段明遇见了。”
“之后,这两个人越聊越投缘。再之后,就把婚事给订了。”说到此处,李班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
“大婚的日子就是上个月,段明死的前几天。当时一切都好好的。段府的杂役和伙计虽然都觉得这婚事太快了,还有些不合礼数,但是都看出来这两个人的恩爱,所以没有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问题。”这时,李班头停顿了一下,心里组织了一下言辞,话锋一转。
只听李班头开口道:“可就是在婚后的第六天,段明带着伙计去城外办事。本来说好是傍晚就回来。”
“但是到了傍晚,人也没有回来,大家都以为是有事情耽搁了。直到第二天,歌暧琵见段明还是没有回来,这才着急让人出去找。”李班头说到这里终于说到了重点上。
“找了整整三天,那皮骓回来后便说,说是听说段明被山贼害了!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整个扬州府一天内的路程里,有没有山贼,咱们还不知道?就算不知道,就算真的有山贼,那他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牛爷您的地界上犯事啊!”李班头不动声色的拍了寇幽一个马屁继续道。
“这皮骓除了带回来这个消息外,就什么都没有带回来了。他的说法是,有路过的行人认识段明,看到段明被杀了。但是这尸体就不知道被这些山贼埋哪里了。”别看李班头此时的话里,没有说到什么重要事情,但是话外的意思已经说了出来,人就是皮骓杀的。
“那皮骓还劝歌暧琵不要去找,说是那个路人、人证也忘了在哪里遇到段明了,只说是真的看到了段明。还说,就算找到了那路人,也找不到段明,说是那路人看到山贼把人抬得远了,也应该没有埋在那附近。”说到了这里,李班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笑之意,摆明了皮骓是在拿他们当傻子忽悠了。
“她就那么信了?那个歌暧琵?”寇幽突然打断李班头问道。
“刚开始据说是不信的,但是那个皮骓说的信誓旦旦!又百般拦着,不知怎么的,他们就信了,之后就在城外弄了一个衣冠冢。”李班头回道。“估计还是因为他们是自己人,没必要为了一个外人打生打死的。”
“还有什么其他的疑点吗?就这些?”寇幽手指头在锤子上轻轻弹着,头也不回的又问道。
“回牛爷的话,还真的有!”李贵这回抢在李班头开口之前说道。“听段府的一个杂役说,皮骓和歌暧琵在大婚的前一天有过一次争吵。”
“皮骓和歌暧琵是什么关系?那天又是为什么吵?”寇幽回过头对着李贵问道。
“回牛爷的话,这两人关系却是一般,之前也没有听说有什么仇怨,也不是情人、恋人。听说皮骓一直在追求那个叫安缀的,就是之前那个在门房顶上戴着丝巾的丫头。”李班头皱着眉想了想后回答道:“至于吵的是什么?这个就不知道了。杂役说他们说的不是中原官话,只是看着他们两个的样子、和语气像是在吵架!”
“还有,皮骓自从进了段府后,对段明没有露出任何的不满。之前还对段明非常客气。段明失踪那天,他倒是在段府。应该是这样,歌暧琵才信了他的话!”
“那倒是奇怪了啊!要真是皮骓害了段明,动机又是什么呢?”寇幽嘟嘴道。“可是这连尸体都没有,那就更奇怪了。他皮骓凭什么一口咬定段明死了?而且这么巧碰到一个认识段明的路人?这路人又看到山贼杀了段明!而且,这山贼杀了段明没有把他埋在作案地点附近。就算是管杀要管埋,也不用这么远吧?现在的山贼埋人都要找风水宝地了不成?”
“牛爷说的是,小的也是这么想的!”李贵说道。“我特地安排人骑了快马在段明可能走过的路上,又走了一遭。下面回禀说,那条道上一路平坦,没有什么适合埋伏的地方,绝对不可能有山贼!”
“所以,就这个皮骓的嫌疑最大了!可是,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不好定案啊!”寇幽发愁道。“那皮骓怎么说的?他的人证找不到,他怎么说?”
“牛爷,押皮骓回来的路上,我问过了。他一口咬定,只是偶然碰见的。现在也不知道人去哪里了!”李贵恨恨地道。
“这皮骓真这么说?他是把咱们和歌暧琵还有那些山民一样当傻子了吧!”寇幽“咣”的一下把锤子摔在了桌子上。
“那牛爷,那咱们现在要不要就提审皮骓?”李班头凑过来问道。
“不急!既然他嘴硬,不如继续晾晾他的脾气。”寇幽笑了起来道,“咱们先审审那个歌暧琵!去,把人带来!典吏大人,这歌暧琵就不用用刑了。她大概是没有问题的,你先歇着。”
“好!”典吏笑着让开位置,让李班头去带歌暧琵过来。
就在李班头刚走出刑房后,李贵一拍脑袋想到了什么,说道:“牛爷,我这里有一件跟案子没关系的消息,要跟您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