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枪杀标统控制码头
经过一夜折腾,围观的百姓越聚越多。门外还捆着一些抽大烟的官员,一夜未抽烟,烟瘾发作,满地抓挠,甚为痛苦。人群中有些妇人深受烟土之祸,越议论情绪越失控,崩溃之余冲上前去,冲着“鸦片祸首”拳打脚踢,学兵并未阻拦,百姓见状,加入殴打的人越来越多,直到“祸首”不再动弹。
小队长拉开人群,喊道:“城中所有烟馆均已查抄,烟馆东家掌柜都绑在门口,你们别只对这些人泄愤,其他各处也去看看。我听说城西的聚福馆,还在开仓放银,只要不抽大烟的,都可以去领!去晚了,银子都被别人领了!”
百姓一听小队长如此说,拔腿就跑,瞬间门前不见一人。一名学兵小声问小队长道:“真的在发银子?”
小队长嘿嘿一笑:“什么银子!有银子不都自己拿了,还往外发?你看看我们这,只有三四十人,人一旦越聚越多,慌乱之下别让这些人跑喽,你我可担当不起。”
姜梦翎闻讯禁烟已经结束,前去桔园找张翰堂。路过鑫源堂,看到门前这小队长,越看越眼熟,心中一大惊,是张崇严!张崇严一看到姜梦翎,一对眼神,立马转过身去,欲往里面走。姜梦翎快步上前,拉住了张崇严:“快跟我走,你五叔在家里等你。”
张崇严瞬间变出一个笑脸:“翎叔,你看看,我这,怕是走不了。我领着军命,若玩忽职守,那就要军法从事了。”
姜梦翎道:“如此兴师动众,小小年纪还跑来查封烟馆,你在明,敌在暗,容易小命不保。别废话,把身上这身皮换了,马上跟我走!”
张崇严立正道:“崇严军务在身,恕难从命。请您先回,傍晚换岗我便向您赔罪。得罪了!”
姜梦翎无奈,只好快马赶去桔园。
见到张翰堂,姜梦翎问道:“崇严什么时候投军了?那么小的娃娃,你们怎么把他扔进军中了?”
张翰堂一脸淡然:“还是我娶少蓁时,三哥安排他进了长沙武备学堂。”
姜梦翎脑袋转得飞快:“城中烟馆全封了,少麟大哥动用了武备学堂的学兵?”
张翰堂嘿嘿一笑:“怎么可能?武备学堂隶属新军,新军怎么可能参与这事?”
姜梦翎惊讶道:“那怎么我看到崇严领着兵封了鑫源堂?”
张翰堂恍然大悟:“坏了!那是讲武学校的学兵!程少麟在麓山办的讲武学校!崇严这小子,好好的武备学堂不待,什么时候跑去了这讲武学校?对了,你是说鑫源堂?鑫源堂来头可不小,我们走,把崇严弄回来!”
姜梦翎拉住了张翰堂:“先别急,鑫源堂已经封了,目前应该无事。我还有急事与你商量。昨日见到宋阿乾,吴赤诏掌柜,他们说不少掌柜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辞职了。应该就在这几日,会把辞呈送来。如何处置?”
张翰堂心中一惊:“什么时候的事?他们还说什么没有?”
姜梦翎回道:“就这几日的事,宋阿乾告诉我,这几个掌柜偷偷做着烟土生意,就放在自家库里。前天晚上,他们连夜把烟土搬了,应该是去了黑石渡码头。应该是听到了消息。事出突然,再具体的情况我没有再深究,立刻前来报与你。”
张翰堂一时非常紧张:“此事少麟事先打过招呼,要我防着点,我拍着胸脯向少麟保证,一经发现,我自行处理。目前来看,全城皆知烟馆查封,恐怕收到辞呈之时,这些人已经逃走了。这样,我们兵分两路,我写好书信,你立即去找王素冬老掌柜附名,找个与此事无关的理由,把城中所有掌柜请去湖光阁。只要到了湖光阁的,就通知张启先,不放走一个。我立即去找程少麟,发船之前,把黑石渡码头查封!如此,或还有补救之法。”
姜梦翎来回踱步:“翰堂,这邀请理由实不好找。崇文百日宴早就过了,周岁又还差着几个月,米市布市生意又是淡季,伤药还在乡里生产,难有服众理由。”
张翰堂也思考良久,突然一拍脑袋:“盐!三哥有一批盐要发往保定!王敏之经办的!你就说城中所有张家门市,都可以售盐!而且是官盐!我请大家前来庆贺,顺道当面认购使用数额,务必请他们前来!”
姜梦翎一听,拔腿就跑了。
张翰堂一看姜梦翎出门,自己也去马房,取了匹健硕的马往南城门方向跑去。
张翰堂跑到程少麟营前,直接闯入军帐:“大哥,有一事汇报。黑石渡码头!”
程少麟立马意识到,事关重大。黑石渡码头,是梁家的码头,常年聚集着几百人,有自行招募的打手,民夫,也有江湖会党,各个都很强健,张翰堂此来,定是知道城中必有部分漏网之鱼,连夜到了码头,若再耽搁,必然已经上船跑去武昌。可现在手上只有两三百兵勇,此时前去,怕是无力收拾。若大动干戈,新军插手,此事必然十分棘手。正在此时,刘敬棠带着一营兵勇换防回来,饭都还没吃。程少麟问刘敬棠,张翰堂:“想不想发财?”
刘敬棠说道:“程大人下令便是,发不发财,刘某都肝脑涂地!”
程少麟说道:“现在南门只有五百兵勇,每人十两银子,翰堂,你带二十人,速去取五千两银子来!不要银票,要现银!”
张翰堂不知程少麟欲做什么,回道:“吴掌柜就在南门米市,我这就去库房。来回一柱香。”
程少麟道:“楞着干什么!快去!刘敬棠,你马上安排兵勇吃饭,将江边所有马匹带回,一柱香以后行动!”
刘敬棠正吃饭时,张崇严也领着几十名学兵回来了。
张崇严正吃饭,看到张翰堂领人抬了十口箱子回来,立刻别过脸去。
程少麟大喊一声:“所有人集合!”顷刻间所有人员均站在了南门前坪,“听好了!这里有五千两现银,城中不少烟土,流入了黑石渡码头!此去,如遇阻拦,格杀勿论!活捉码头掌事周大魁者,赏银一百两!去的每人十两,银子我放这,能回来的一分不少!不愿意去的,可以留下,进去城内!”
兵勇一时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走入城内!张翰堂突然看到张崇严,从前方跑入列队中,拉起张崇严欲走,被程少麟看在眼里。张崇严却挣脱了。张翰堂无奈,只得回程少麟身边。程少麟小声问道:“此人是谁?”
张翰堂小声回道:“内侄。”
程少麟指着道:“你,出列!你带所部学兵,守城!”
张崇严立正道:“大人认错人了!学生既是讲武学校一份子,自然听从军令,无需特殊。怎能贪生怕死,置兄弟同窗于不顾?恕学生难以从命,请程大人收回!今日若守了城,今后在学校必然受耻笑,学生恐无颜再留在校中,只能退学以谢大人栽培!”
张崇严当着众兵士说出此番话来,弄得程少麟尴尬,张翰堂脸红,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答对。程少麟虽尴尬,却也对张崇严刮目相看,转而变得喜欢。走上前去,从腰间取出自己配枪,交给张崇严:“你们都看看!禁烟本是为国为民,非求我一己之私利!这小兄弟,我不知其姓名,却字字为自己争气,为兄弟着想,你们都好好学一学!此枪,已随我多年,今日便赠与这小兄弟。今后,每一位实心用命的兄弟,我程少麟必不亏待!”说完对张崇严说道,“任务回来,入我正字营卫队,来做我的侍从!”
张崇严立正道:“谢大人栽培!学生学业未成,待毕业之时,您再选拔用之!校内文武兼备者众,选拔官还不见得能选上我。”
程少麟哈哈一笑,走回自己位置,振臂喊道:“目标,黑石渡码头。出发!”
五百余兵勇齐刷刷上马,飓风般去了。
不到两柱香功夫,骑兵已到码头。码头繁忙异常,有几艘临时调来的船正紧张装货,一件件鱼贯而上,见到官兵从天而降,慌慌张张去解缆索。刘敬棠见状,带兵拍马赶到,大喝一声:“让开!”解索之人像是并未听到,刘敬棠上去就是两刀,应声而倒。船夫们突然乱作一团,大呼杀人了杀人了。
整个码头皆乱,顷刻间周大魁召集一两百人,皆手握棍棒铁具,挡在官兵前面。前排的人冲过来,与官兵扭打在一起。程少麟喝令官兵住手:“本人巡防营统领程少麟,奉巡抚衙门之命,禁烟查乱。此番,只抓犯首!无关人等,放下武器,既往不咎!”
人群中有一为头的握紧武器喊道:“到处都是烟馆,没人抽,谁会做?现在你来禁,怎么不把烟民抓了?只要有烟民,不是我梁家做,就是他王家做!今日你们要抓人,不答应!”
众人喧哗响应,一步一步上前来。千钧一发之际,“砰”地一声响了一枪,打中了说话的人。放枪的,又是张崇严。趁乱大喊道:“周大魁!”
只有周大魁抬头看了一眼。张崇严对左右大声命令道:“那是周大魁,抓住他。”
周大魁一听,也大声命令道:“给我打!打死一个一百两银子!”众人听到,拼命往前冲,直接与张崇严所部接上了。后面的兵勇见状,纷纷冲上前来。张崇严被后面的顶住,抽身不得,连遭了几记闷棍,一时流了不少血,晕晕乎乎连枪都忘了开。交火时间一长,后面的骑兵也赶到了,纷纷加入战斗。虽码头人员身强体壮,却不是这些官兵对手,毕竟官兵平日所训,多是近身格斗之法。不消一刻功夫,官兵虽有受伤的,保仔却倒下了几十人动弹不得。不觉被打退至江边,退无可退,众保仔不得已,只能往船上走。见周大魁也意图退往船上,在架桥之上往上爬时,又被张崇严放了一枪,中了左腿,应声掉入江中。众人一看周大魁都掉入江中,纷纷停止动手,抱头跪了下来。突然不知什么时候缆索被放开,跑了一艘船。
众官兵上前,将抱头跪下的保仔船夫背夫捆了起来,集中押到坪上跪下。程少麟上前,和善地问道:“保仔,船夫,背夫,是由何人负责?站起来。”
中间有几人慢吞吞站起来。程少麟接着问道:“还有吗?”说完又有几人陆续站起来,“没站起来的,都拖走!”负责的一听要被拖走,又站起来几人。
程少麟等了一会,见无人再站起,便命令左右道:“站起来的人,全部处决,扔到江里。”说罢,对依然跪着的人说道,“今后,黑石渡码头由巡抚衙门接管。你们,出身苦命,千万不要被人蛊惑!我程少麟说话算数,你们要愿意留下,继续干活做事,工钱先涨五成,想走的,随时可走。来人,松绑!”
众兵士还未从伤了几十名兄弟的怒火中走出来,又要放走这些行凶之人,面露难色。跪着的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是不是又是陷阱。程少麟退后一步:“放人!”这才不情愿地将这些人松绑。正松绑间,兵士已将奄奄一息的周大魁捞了上来,扔在程少麟面前。程少麟拿过身后张崇严的枪,眼皮都不抬,对着周大魁脑门砰砰两枪,又还给张崇严。一时脑浆都崩出三尺远,整个头像是砸碎了的西瓜。
程少麟命令愿意留下的船工:“把已经装船的货物全卸下来,你们愿意去武昌的,我也不拦着。转告你们梁安图,码头我用了,烟土我留下了,人,我也杀了!想报仇,回湖南找我!”卸下烟土之后,解了缆索,还真有不少人上了船。
程少麟果然一个都没拦。
命令所有士兵,清点码头仓库,东西实在是太多。药材,布匹,大米面粉,茶油,桐油,尤其是烟土,普通烟土都有两三百箱,光是福寿膏,怕是一百箱都不止。
程少麟将要走时,一队骑兵带着上百名新军前来,程少麟看领头的眼熟。张崇严快步上前对程少麟耳语道:“来人是新军教导标标统,讲武堂教习陆济时,教过我们。”
陆济时下马行军礼道:“程大人禁烟任务业已完成,此码头乃军事要塞,鱼龙混杂,为保程大人安危,由我们接管,请程大人先回去歇息。”
陆济时如此说,程少麟自是明白其意图。仗着新军势力,巡防营前脚拼命收拾,新军后脚跟来占功。程少麟冷笑一声:“陆大人客气。码头仓库有些好东西,陆大人要喜欢,程某送给你便是。码头,对贵军是要塞,对我巡防营也是要塞。依陆大人看,是巡防营解枪下岗,还是你陆大人已经兼了这巡防营统领之职?”
陆济时身旁一军官指着程少麟道:“放肆!陆大人说了换防,就是换防,你们可以下岗,我们上岗!陆大人常有紧急军务往返总督衙门与长沙,就算是临时征用,你们也得同意!”军官特意将“总督衙门”提高了音量,明显狐假虎威的作风。
刘敬棠冲上前去,一手拎住说话的军官,令其动弹不得,一手左一耳光右一耳光,一边打一边骂道:“放肆,我教教你什么叫放肆。依大清军制,驻省巡防营统领,位同总兵,你仔细看看你身上的皮,是何军阶,敢这么跟总兵说话!你再看看我身上这身皮,够不够你行军礼,立正回话!”打得累了,换了一手,程少麟看着,既不阻止,也不说话,“你少跟我说总督衙门那一套,我们凭本事抢的,有本事,你也来抢,懂不懂,懂不懂。还放肆,你再放肆一个给我看看。”打完说完,便把这军官扔下。
陆济时看得脸色铁青,身后官兵都很愤愤然。从腰间摸出配枪:“既然我说了请程大人先回,就请程大人先回。程大人既是前来查烟禁烟,就带上烟土走。码头换防,陆某向来好言不说第二遍。”
程少麟提高了音量,像是宣战:“我若是不走呢!”
陆济时目光如炬,逼得人打冷颤:“那就是与新军为敌!”
程少麟道:“没得商量?”
陆济时果断回道:“没得商量!”
程少麟道:“好”。说完转身欲走,说时迟那时快,闪电般从侍从腰间抽出配枪对着陆济时砰砰又是两枪。陆济时倒下后,身后的兵士瞬间反应过来,纷纷端起枪,程少麟举枪扫着前面的人,“愿意跟我发财的,放下武器,脱下军装。陆济时已经死于我枪下,我就不怕再多杀几个。我认识你们陆济时,可你们应是不认识我,才受陆济时蒙骗,竟到我这里来。我乃当今湖南巡抚程右贤次子程少麟!放下武器,我保准你们发财。与我为敌,下场就跟你们陆济时一样!”
新军兵士听罢议论纷纷,程少麟听清了几句,说是当初投军就为了吃饱饭,没想过还能发财,跟着巡抚大人公子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云云,说着大多都放下枪,脱去了军服。
程少麟松了口气,交代刘敬棠妥善安置,便带人走了。
处置完码头之事,张翰堂突然想起按照时间,湖光阁姜梦翎应该安排得差不多,此前张启先还扣下了城中烟馆十余名东家正待处置,便追上程少麟:“大哥,湖光阁还扣着人,恐怕还得你亲自去一趟。此前没听你忠告,家中确实有些掌柜背着我乱来,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在湖光阁设了业务宴,我这里也要去清理。”
程少麟楞了一下:“那就去。需要杀一儆百时,你千万不要妇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