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
本篇是屈原所作。这是《离骚》之外的又一首重要长诗。在这首诗中，诗人提出了一百七十多个问题，涉及了天地万物、人神史话、政治哲学、伦理道德，鲜明地表现了诗人学识的渊博，思想的博大精深和强烈探索真理的愿望，反映了他大胆怀疑和批判的精神。根据王逸《楚辞章句》，《天问》应该是屈原被放逐后的作品。王逸认为，“天问”就是“问天”的意思。只因“天尊不可问，故曰天问”。这里的“天”有广泛的含义，它既包括自然界，也包括人类社会。
《天问》在语言上别具一格，句式以四言为主，不用语尾助词。四句一节，每节一韵，节奏、音韵自然协调。有一句一问、二句一问、三句一问、四句一问等多种形式。疑问词交替使用，因此，尽管通篇发问，读起来参差错落，灵活多变，圆转活脱，不觉得呆板，表现了作者异常精密的构思和十分高超的驾驭文字的能力。
曰：遂古之初，[1]请问：那远古开端的情况，
谁传道之？究竟是谁把它传述下来？
上下未形，[2]上下混沌天地没有形成，
何由考之？又根据什么办法去考察？
冥昭瞢暗，[3]当时昼夜不分昏暗迷蒙，
谁能极之？[4]那么谁能够清楚认识它？
冯翼惟象，[5]元气充满空间无形唯象，
何以识之？这又怎能够辨别明白啊？
明明暗暗，宇宙中有光明又有黑暗，
惟时何为？[6]为什么会这样原因在哪？
阴阳三合，[7]阴阳二气结合产生万物，
何本何化？[8]它们谁是本原谁是演化？
圜则九重，[9]天是多么高啊上有九层，
孰营度之？[10]到底是谁把它这样筹划？
惟兹何功，[11]这项工程是多么的伟大，
孰初作之？究竟又是谁最初创建它？
斡维焉系？[12]天的“轴承”又连接在何处？
天极焉加？[13]旋转的“天轴”往哪里安插？
八柱何当？[14]八根擎天巨柱竖在何方？
东南何亏？[15]大地的东南角为何倾塌？
九天之际，[16]高高的九重天的边缘啊，
安放安属？[17]安置在哪里什么连接它？
隅隈多有，[18]天边有多少角落和弯曲，
谁知其数？有谁知道它们的数目啊？
天何所沓？[19]天和地在什么地方相合？
十二焉分？[20]十二辰又是怎样来分划？
日月安属？[21]太阳月亮怎么悬挂天上？
列星安陈？[22]群星又如何罗列成这样？
出自汤谷，[23]太阳每天从旸谷走出来，
次于蒙汜，[24]晚上停宿在蒙汜这地方。
自明及晦，它从天明开始走到天黑，
所行几里？共走了多少里这么一趟？
夜光何德，[25]月亮它具有什么德性啊，
死则又育？[26]逐渐死去随即逐渐发光？
厥利维何，[27]它究竟要贪图什么好处，
而顾菟在腹？[28]要把那兔子在腹中畜养？
女歧无合，[29]女歧没有结婚也无丈夫，
夫焉取九子？她的九个儿子从哪里来？
伯强何处？[30]那大疫鬼伯强住在何处？
惠气安在？[31]祥瑞惠气又在什么地方？
何阖而晦？[32]什么东西关闭天就黑暗？
何开而明？什么东西打开天就明亮？
角宿未旦，[33]当东方还没有亮的时侯，
曜灵安藏？[34]光辉的太阳在哪里躲藏？
[1]〔遂〕通“邃”（suì），远。[2]〔上下〕上指天，下指地。〔形〕动词，形成。[3]〔瞢暗〕（méng—）《集注》：“言昼夜未分也。”[4]〔极〕穷尽。这里是看透的意思。[5]〔冯翼〕冯通“凭”，满。冯翼，元气盛满的状态。古人认为宇宙中最初只是一种“元气”。〔象〕古人把无实物存在的想象中的形称为象。《山带阁注》：“冯翼，
缊浮动之意。”[6]〔时〕通“是”，这样。[7]〔三合〕即渗合。汪仲弘说：“三与参同，古字通用，谓阴阳二气参错会合也。”附见汪瑗《楚辞集解》《淮南子·天文训》：“道始于一；一而不生，故分而为阴阳；阴阳合和而万物生。”[8]〔本〕〔化〕本，根本。化，化生、派生。《山带阁注》：“本者，化之原，化者，本之发。”[9]〔圜〕《集注》：“与圆同，圆，谓天形之圆也。”圜，即指天。〔九重〕九层。古代传说天有九层。[10]〔营〕筹谋。〔度〕规划。[11]〔兹〕此。〔功〕工程。何功，什么样的工程，意思是这工程多么伟大。[12]〔斡〕（guǎn）车轴承。《山带阁注》：“斡，车毂之内，以金为管而受轴者。”[13]〔天极〕《山带阁注》：“天极，南北极也。天体绕极旋转，而极星不移，譬则车之轴也。凡毂必有所系，然后轴有所加。”这两句的意思是：天空不停转动，控制这种转动的“轴承”连接在什么地方？天空顶上的“天轴”又往哪里安插？[14]〔八柱〕古代传说地上有八根擎天柱。《补注》：“《河图》言，‘昆仑者地之中也。地下有八柱，柱广十万里。有三千六百轴互相牵制，名山大川孔穴相通。’”[15]〔亏〕缺损。[16]〔九天〕《章句》：“九天，东方皞天，东南方阳天，南方赤天，西南方朱天，西方成天，西北方幽天，北方玄天，东北方变天，中央钧天。”一说九层天。[17]〔属〕连接。按：古人认为天是圆的，地是方的，天盖着地。[18]〔隅〕角落。〔隈〕（wēi）弯曲的地方。[19]〔沓〕会合。指天地会合。[20]〔十二〕《章句》认为指十二辰。即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古人把太阳在天空中运行的轨道叫黄道。日月在黄道上有十二个会合点，这十二个会合点就叫十二辰。一说十二分野。[21]〔属〕依附。[22]〔列星〕群星。〔陈〕陈列。[23]〔汤谷〕（yáng—）即旸谷。神话中太阳升起的地方。[24]〔次〕止息。〔蒙汜〕（—sì）神话中太阳止息的地方。[25]〔夜光〕《章句》：“夜光，月也。”〔德〕德性。[26]〔死则又育〕指月亮的缺和圆。古人不明白月亮圆缺的原因，认为月亮能自为生死，缺就是死亡，圆就是复生。[27]〔厥〕其，指月。[28]〔顾菟〕畜养兔子。顾，照顾。引申为畜养的意思。菟同“兔”，古人认为月中有兔。《章句》：“言月中有菟，何所贪利，居月之腹，而顾望乎？”一说蟾蜍和兔子。另一说是月中兔子的名，即蟾蜍。[29]〔女歧〕神话中的神女。无夫而生了九个孩子。（这可能是母系氏族群婚制的反映，只知其母不知其父。）[30]〔伯强〕《章句》：“大厉疫鬼也，所至伤人。”[31]〔惠气〕《章句》：“惠气，和气也。言阴阳调合则惠气行，不和调则厉鬼兴，二者当何所在乎。”[32]〔阖〕关闭。[33]〔角宿〕星宿名，二十八宿之一。它有两颗亮星黄道刚好通过这里，古代称天门。这两颗星在现代天文上的室女座。另一说认为角宿是东方苍龙七宿的首宿，代表东方。[34]〔曜灵〕（yào—）《章句》：“曜灵，日也。”
按：全文共分两部分。以上是第一部分的第一层。除“女歧”“伯强”两条外，所提出的都是关于天体构造、日月星辰的问题。
不任汩鸿，[1]说鲧不能胜任治理洪水，
师何以尚之？[2]大家为什么还要推举他？
佥曰何忧，[3]人人都说“洪水不必担忧”，
何不课而行之？[4]为什么对他不试了再用？
鸱龟曳衔，[5]鸱龟在地相互连接拖拉，
鲧何听焉？鲧为什么听从有何启发？
顺欲成功，他想顺应众望把水治好，
帝何刑焉？帝尧为何还要把他诛罚？
永遏在羽山，[6]长期把他拘禁在羽山啊，
夫何三年不施？[7]过了很多年为啥不放他？
伯禹腹鲧，[8]禹竟从鲧的腹中变出来，
夫何以变化？怎么会产生这样的变化？
纂就前绪，[9]大禹继承了前人的事业，
遂成考功。[10]终于把父亲功业完成了。
何续初继业，为何继承鲧最初的事业，
而厥谋不同？大禹却采取不同的方法？
洪泉极深，洪水的源泉非常的深啊，
何以窴之？[11]大禹为什么能够塞住它？
地方九则，[12]他把全国土地分为九等，
何以坟之？[13]这是根据什么进行分划？
应龙何画？[14]应龙怎样帮着用尾划地？
河海何历？江河经过哪些地方流下？
鲧何所营？鲧治理洪水做了些什么？
禹何所成？禹又把哪些工作完成了？
康回冯怒，[15]共工大怒啊头触不周山，
地何故以东南倾？大地为什么向东南倾斜？
九州安错，[16]全国九州是如何设置的，
川谷何洿？[17]河流水道为何这样深洼？
东流不溢，百川东流入海总装不满，
孰知其故？谁能知道它的原因在哪？
东西南北，大地东西南北间的距离，
其修孰多？[18]究竟哪个更长哪个更大？
南北顺椭，[19]顺着南北看去地形狭长，
其衍几何？[20]它比东西距离长多少啊？
昆仑县圃，巍峨的昆仑山上的县圃，
其尻安在？[21]它到底坐落在山上何处？
增城九重，[22]那昆仑山上的九层增城，
其高几里？它究竟有多少里的高度？
四方之门，[23]昆仑山上四方的大门啊，
其谁从焉？[24]什么东西在那进进出出？
西北辟启，[25]打开昆仑山西北的大门，
何气通焉？这扇门是什么风的通路？
日安不到？太阳哪有照不到的地方？
烛龙何照？[26]那么烛龙所照又是何处？
羲和之未扬，太阳的车夫还未把鞭扬，
若华何光？[27]若木之花为什么能发光？
何所冬暖？到底什么地方冬天温暖？
何所夏寒？夏天寒冷的是什么地方？
焉有石林？哪里有石头构成的森林？
何兽能言？能够说话的是什么野兽？
焉有虬龙，[28]哪里会有无角的虬龙啊，
负熊以游？驮着黄熊在河海里出游？
雄虺九首，[29]可怕的雄蛇它有九个头，
倏忽焉在？在哪窜来窜去风声飕飕？
何所不死？是什么地方有不死之国？
长人何守？那里的巨人把什么看守？
靡萍九衢，[30]神奇的靡萍有很多分叉，
枲华安居？[31]哪里生长着奇异的枲花？
一蛇吞象，[32]一条巨蛇能把大象吞下，
厥大何如？那么它到底应该有多大？
黑水玄趾，[33]染人手脚的黑水在何处，
三危安在？[34]青鸟居住的三危山在哪？
延年不死，玄趾三危的人长寿不死，
寿何所止？他们到底活到哪天为止？
鲮鱼何所？[35]鲮鱼人面鱼身在哪生长？
鬿堆焉处？[36]吃人鬿雀待在什么地方？
羿焉彃日？[37]后羿为什么要射落太阳？
乌焉解羽？[38]乌鸦的羽毛又散失何方？
[1]〔汩〕（gǔ）治理。〔鸿〕通“洪”，洪水。[2]〔师〕众人。〔尚〕上。推举上去。〔之〕指鲧（gǔn），神话中的人物，夏禹的父亲。尧时洪水滔天，诸侯推举鲧去治水，后无功被尧诛杀。[3]〔佥〕（qiān）全，众。[4]〔课〕试。《尚书·尧典》载，当时尧不同意用鲧治水，诸侯建议让他试试，治不成再罢免他，尧于是用鲧治水。[5]〔鸱龟〕不详。一说是神话中的龟名。《山海经》中的《南山经》和《中山经》载有一种龟，鸟头鳖尾，能发出猫头鹰的叫声。一说是指猫头鹰和乌龟两种动物。鸱（chī），鹞鹰。按，“鸱龟曳衔”的事不见古书记载。关于这两句的解释很多：王逸认为是说鲧死后被鸱龟吃掉；姜亮夫认为鲧有何圣德，能让鸱龟来帮他治水；郭沫若认为鲧听任鸱和龟破坏治水工程……各说不同。现只能依字面译。[6]〔遏〕（è）拘禁。〔羽山〕神话中的地名。传说在东海之滨。《史记·五帝本纪》载，鲧治水无功，舜请示尧后，将鲧放逐在此。[7]〔三年〕等于说很多年。“三”不是实指。〔施〕放。《章句》：“施，舍也。”[8]〔伯禹〕禹称帝时曾封夏伯，所以叫伯禹。〔腹鲧〕从鲧腹中生出来。《山海经·海内经》载，鲧死在羽山后，尸体三年不腐，有人剖开他的腹部，得到禹。“腹”，一作“愎”。[9]〔纂〕（zuǎn）继续。[10]〔考〕死去的父亲的尊称。[11]〔寘〕同填。〔之〕代洪泉。[12]〔方〕比。〔则〕标准。九则，九等。《尚书·禹贡》载，禹治水后把全国土地分成九等。[13]〔坟〕《章句》：“坟，分也。”[14]〔应龙何画〕一本作“河海应龙，何画何历”。应龙，《章句》：“龙有翼曰应龙。”传说大禹治水时，应龙帮助禹，用尾划地，禹就依此挖通江河，导水入海。[15]〔康回〕神话中的人物，共工的名字。〔冯怒〕冯通“凭”，满。冯怒，大怒。《淮南子·天文训》：“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16]〔九州〕传说禹治好洪水后把天下分为九州。〔错〕通“措”，设置。[17]〔洿〕（wū）《章句》：“洿，深也。”洿，一说挖掘。[18]〔修〕长。[19]〔椭〕（tuǒ）狭长。[20]〔衍〕多出，余。按，这两句有两种理解：一说南北狭长，它比东西长多少？一说顺南北看地形扁狭，东西距离比南北长多少？[21]〔尻〕《补注》：“尻与居同。”[22]〔增城〕神话中的地名，在昆仑山上。《淮南子·地形训》：“昆仑山上有增城九重，其高一万一千里余。”〔九重〕九层。[23]〔四方之门〕《补注》：“《淮南》言昆仑虚旁，有四百四十门，……此云四方之门。”一说天的四方各有大门。[24]〔从〕由，出入。这是说昆仑山各种风从四方之门出入，以调节寒暑。[25]〔辟〕〔启〕都是开的意思。《补注》：“《淮南》云，昆仑虚玉横维其西北隅，北门开以纳不周之风。按，不周山在昆仑西北，不周风自此出也。”[26]〔烛龙〕神话中的神。《补注》：“《山海经》云，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其瞑乃晦，其视乃明，是烛九阴，是谓烛龙。”[27]〔若华〕若木的花。神话中日入处的大树叫若木。据说太阳落在若木之下，若木的花就发出光芒。[28]〔虬龙〕神话中的无角龙。[29]〔虺〕（huǐ）毒蛇。[30]〔靡萍〕《山带阁注》：“靡，蔓也。萍，水草。”一说是一种奇异的萍草。〔九衢〕《山带阁注》：“言其枝交错九出，象九衢之路也。”[31]〔枲〕（xǐ）麻。这里的萍和枲都是神话中奇异的植物。[32]〔一〕一本作“灵”。[33]〔黑水〕神话中的水名。〔玄趾〕玄，黑。趾，脚。这里指手脚。玄趾，是神话中的地名。《山带阁注》：“《西山经》：昆仑西北隅，黑水出焉。玄趾，承黑水言。《路史余论注》：黑水染足，涉者其色黝黑入肤是也。”[34]〔三危〕神话中的山名。《山带阁注》：“三危山，三青鸟居之，为西王母取食。”据《山海经》《淮南子》等载，黑水之禾，三危之露，吃了可以长寿。下面二句是接此而问的。[35]〔鲮鱼〕神话中的怪鱼。《山海经·海内北经》：“陵鱼人面手足鱼身，在海中。”[36]〔鬿堆〕（qí—）神话中的鸟。堆是“雀”的借字。《东山经》：“东次四经之首曰北号之山，临于北海……有鸟焉。其状如鸡而白首，鼠足而虎爪，其名曰鬿雀，亦食人。”[37]〔羿〕神话中英雄人物。据《淮南子》载，唐尧时十个太阳并出，禾稼草木焦枯，尧命羿射落其中九个。〔彃〕（bì）射。[38]〔乌〕神话传说太阳中有三足乌，太阳被射落，里面的乌鸦翅羽散落。
按：以上是第一部分的第二层，是关于鲧禹治水和大地的问题。这以上两层为第一部分。这部分是对各种自然现象和神话传说中的形形色色的事物提出疑问。
禹之力献功，[1]大禹全力投入治水工程，
降省下土四方。[2]他还下来视察各地情况。
焉得彼涂山女，[3]怎么遇到涂山国的姑娘，
而通于台桑？[4]大禹就和她私通于台桑？
闵妃匹合，[5]爱怜涂山姑娘与他结合，
厥身是继，[6]为了传宗接代才会这样。
胡维嗜不同味，[7]他与涂山女的族类不同，
而快朝饱？[8]为什么还贪图一时欢畅？
启代益作后，[9]夏启想取代益而作国君，
卒然离孽，[10]没想到会忽然遭到灾殃；
何启惟忧，[11]为什么夏启已遭到祸患，
而能拘是达？[12]却又能够从拘禁中逃亡？
皆归射
，[13]益的部下向启交出武器，
而无害厥躬；[14]因而对于夏启无所损伤；
何后益作革，[15]同是禅让为何伯益失败，
而禹播降？[16]而大禹的统治却能繁昌？
启棘宾商，[17]夏启急急忙忙朝见上帝，
《九辩》《九歌》；[18]把《九辩》《九歌》都带回地上；
何勤子屠母，[19]为何夏启出生杀害母亲，
而死分竟地？[20]使她尸骨分裂弃地而亡？
帝降夷羿，[21]为了夏朝上帝派下夷羿，
革孽夏民。[22]为解除夏朝百姓的忧虑；
胡射夫河伯，[23]羿为什么又要射瞎河伯，
而妻彼洛嫔？[24]霸占那洛水的女神为妻？
冯珧利决，[25]夷羿凭借着好弓和善射，
封豨是射。[26]专门把那些大野兽猎取。
何献蒸肉之膏，[27]为何羿用肥美的肉献祭，
而后帝不若？[28]而上帝总还是不很乐意？
浞娶纯狐，[29]寒浞想娶羿的妻子纯狐，
眩妻爰谋。[30]迷人纯狐与她设下毒计；
何羿之射革。[31]羿有着射穿皮甲的力量，
而交吞揆之？[32]为何遭到吞灭被人算计？
阻穷西征，[33]鲧死后向西奔道路险阻，
岩何越焉？[34]高山峻岭他是怎样越过？
化为黄熊，[35]变成黄熊进入羽山深渊，
巫何活焉？[36]西方神巫如何把他救活？
咸播秬黍，[37]鲧教会了大家播种黑黍，
莆雚是营；[38]还把地上水草芦苇清除；
何由并投，[39]鲧与
兜三苗一同放逐，
而鲧疾修盈？[40]难道他的罪行不容饶恕？
白蜺婴茀，[41]那云气缭绕着的白霓啊，
胡为此堂？[42]为什么来到崔文子堂上？
安得夫良药，王子乔从哪里得来仙药，
不能固臧？[43]为何不能够好好地保藏？
天式从横，[44]自然的法则是阴阳消长，
阳离爰死。[45]倘若阳气消失人就死亡。
大鸟何鸣，王子乔变大鸟还能鸣叫，
夫焉丧厥体？他本来的躯体怎样消亡？
萍号起雨，[46]雨师萍号他主管着降雨，
何以兴之？那云雨究竟是怎样兴起？
撰体协胁，[47]风伯具有着骈胁的鹿身，
鹿何膺之？[48]它从哪承受这奇特形体？
鳌戴山抃，[49]巨鳖头顶大山四足游移，
何以安之？神山怎么能够稳定不动？
释舟陵行，[50]巨人不用船而陆地行走，
何以迁之？[51]怎么能把海中六鳖钓去？
惟浇在户，[52]寒浇到他嫂子的门上去，
何求于嫂？[53]他对寡妇嫂子有何要求？
何少康逐犬，[54]为何少康打猎驱使猎狗，
而颠陨厥首？[55]他却能够砍掉寒浇的头？
女歧缝裳，浇的嫂子女歧给浇缝裳，
而馆同爰止；[56]他俩晚上却要歇息同房；
何颠易厥首，[57]少康错砍了女歧的脑袋，
而亲以逢殆？浇因淫逸终于自身遭殃？
[1]〔献〕投入。〔功〕指治水的工程。[2]〔降省〕下来视察。一本土下无四字。[3]〔涂山〕古国名。《史记·夏本纪》载，禹娶涂山氏女，生启。[4]〔台桑〕古地名。[5]〔匹合〕结婚。[6]〔继〕继嗣，继承。[7]〔维〕语助词。一本无维字，一作为；一本嗜下有欲字。[8]〔朝饱〕一朝饱食。比喻一时的欢乐。按，郭沫若认为禹与涂山女是野合。所以他译“通之于台桑”为“在台桑和她通淫”，译“而快朝饱”为“只图一时的安逸。”[9]〔启〕夏启。传说是禹的儿子。〔益〕传说是禹的贤臣，禹曾选定他继承帝位。《史记·夏本纪》《韩非子·外储说右下篇》《国策·燕策》等书载，禹死时把帝位禅让给益，三年后，启为禹守丧期满，谋夺帝位，被益拘禁。后来逃脱，杀益得位。[10]〔卒〕通“猝”。卒然，忽然。〔离〕通“罹”，遭到。〔孽〕灾祸，忧患。[11]〔惟〕通“罹”，遭受。[12]〔达〕通。这里是逃脱的意思。[13]〔射〕作名词用，射器。指弓箭。〔
〕（jú）疑是箙（fú）的误字，箭袋。射,指武器。或作鞠。[14]〔躬〕本身。厥躬，指启。[15]〔后益〕伯益。因他曾任过君主，所以叫后益。〔作〕通“祚（zuò）”，国祚、国运。指统治权。[16]〔播降〕闻一多《天问疏证》：‘播读为蕃，降读为隆。”播降，繁荣昌盛。[17]〔棘〕急。〔宾〕古代礼制之一。指诸侯朝见天子。这里是动词，朝见。〔商〕郭沫若《屈原赋今译》：“商乃帝之误。《大荒西经》：‘启上三嫔于天，得九辩九歌以下。’”这句一说启陈列宫商。[18]〔九辩〕〔九歌〕乐曲名。[19]〔勤子屠母〕朱熹《集注》采《淮南子》说：“禹治水时，自化为熊，以通
辕之道，涂山氏见之而惭，遂化为石，时方孕启，禹曰：‘归我子！’于是石破北方而启生。”勤子，指涂山氏殷勤地保护儿子。一说勤子，勤劳的儿子。指禹。《太平御览》引《帝王世纪》载，禹母修己生禹时难产，裂开了胸才生出禹。《章句》说，禹母修己剥裂了背生禹。[20]〔死〕通“尸”。[21]〔夷羿〕《章句》：“夷羿，诸侯弑夏后相者也。”指传说中夏代有穷国的君主，擅长射箭，夺取夏后相帝位，自立为君，后被寒浞杀死。有穷国属东夷族，所以称为夷羿。[22]〔孽〕忧患。[23]〔河伯〕黄河之神。《章句》：“河伯化为白龙游于水旁，羿见射之，眇其左目。”[24]〔洛〕指洛水。〔嫔〕（pín）古代对妇女的美称。洛嫔，即宓妃。传说是洛水女神。[25]〔冯〕通“凭”，持。〔珧〕（yáo）《补注》：“《尔雅》：‘弓以蜃者谓之珧。’注云，用蜃饰弓两头，因取其类以为名。”蜃，小蚌。一说是夷羿的宝弓名。〔决〕通“玦”。《山带阁注》：“决，象骨为之，着右大指，以钩弦者。”利决，指善于射箭。[26]〔封〕大。〔豨〕（xī）野猪。[27]〔蒸〕通“烝”，冬祭。蒸肉，祭祀用的肉。[28]〔若〕顺。不若，不顺心。[29]〔浞〕（zhuó）即寒浞。传说是羿的相，谋杀羿而自立为君。〔纯狐〕羿的妻子。[30]〔眩〕（xuàn）迷惑人。《左传·襄公四年》：“寒浞，伯明氏之谗子弟也。伯明后寒弃之，夷羿收之，信而使之，以为己相。浞行媚于内，而施赂于外，愚弄其民，而虞羿于田，树之诈慝，以取其国家，外内咸服。羿犹不悛，将归自田，家众杀而亨（烹）之，……浞因羿室，生浇及豷。”[31]传说羿力大善射，能射穿七层兽皮。[32]〔吞〕消灭。〔揆〕（kuí）估量。引申为算计的意思。[33]〔西征〕据《山海经》等书载，鲧死后变为黄熊曾向西方行进，到昆仑山、灵山求救。一说从西到东边的羽山去。[34]〔岩〕高峻的山岩。[35]〔黄熊〕《左传·昭公七年》载，鲧在羽山死后，其神化为黄熊，进入羽山之渊。[36]〔活〕使……活。[37]〔秬黍〕（jù—）黑黍，黑小米。按，联系上下文，这里应指鲧的事。[38]〔莆〕即蒲，水草。〔雚〕（huán）通“萑”，芦类植物。〔营〕除草的意思。（用郭沫若说，当读为“耘”）除去被水淹过的土地上长的水草芦苇。[39]〔并投〕一同投弃。传说与鲧一起被放逐的还有共工、
兜、三苗三个人。[40]〔疾〕罪行。〔修〕长。〔盈〕满。修盈，指罪行极多，擢发难数，不容宽恕。[41]〔蜺〕同“霓”。〔婴〕缠绕。〔茀〕（fú）通“
”，云气。《章句》引《列仙传》的故事：崔文子向王子乔学仙，王变一条云气缠绕的白霓，给崔文子送仙药，崔感到惊怪，就用戈击白霓，仙药落在地上，低头一看是王的尸体。崔就把王尸放在室中，用破筐盖上，一会儿尸体变成一只大鸟叫起来，崔揭开破筐一看，大鸟就飞走了。[42]〔此堂〕指崔文子的室中。[43]〔臧〕同“藏”。[44]〔天式〕自然的规律。〔从横〕即纵横，指阴阳消长之道。[45]〔阳〕阳气。古人认为人有阴阳二气才生存。〔爰〕《章句》：“爰，于也。言天法有善，阴阳纵横之道，人失阳气则死也。”[46]〔萍号〕神话中雨师的名字。[47]〔撰〕具有。〔协胁〕胁骨骈生。[48]〔膺〕（yīng）《山带阁注》：“膺，受其形也。”“谓风伯也。……飞廉，鹿身，头如雀，有角，蛇尾豹文，能致风气。”以上两句，一本作“撰体胁鹿，何以膺之”。[49]〔鳌〕传说中海里的大鳖。〔戴山〕《山带阁注》：“《玄中记》：巨灵之龟，背负蓬莱山而抃。《列子》：东海五山，相去七万里，随潮往来，不得暂峙，仙圣毒焉，帝命禺强使巨鳌十五举首戴之，五山始峙。”〔抃〕（biàn）拍手。这里指巨鳌四足游动。[50]〔释〕放弃。〔陵行〕在陆上行走。[51]〔迁之〕指把巨鳖钩走。《列子·汤问》说：龙伯国有一个巨人，一下子钩走了六只大鳖，把它们背回国去。[52]〔浇〕人名。寒浞的儿子，力大而纵欲残忍。〔在户〕到门上去。[53]〔嫂〕浇的嫂子女歧。据说她是寡妇。[54]〔少康〕夏朝君主相的儿子，是夏朝中兴之主。〔逐犬〕指打猎。[55]〔颠陨〕坠落。《集注》：“浇无义，淫佚其嫂，往至其户，佯有所求，因与淫乱。夏少康因田猎放犬逐兽，遂袭杀浇而断其头。”[56]〔馆〕屋舍。馆同，即同房。[57]〔颠〕砍掉。〔易〕换。指砍错了。《集注》：“言女歧与浇淫佚，为之缝裳，于是共舍而宿止也。……少康夜袭，得女歧头，以为浇，因断之，故言易首。”
按：以上是第二部分第一层。主要是关于夏朝的历史问题，是围绕着鲧禹治水和启益斗争展开的。
汤谋易旅，[1]少康谋划整顿他的部下，
何以厚之？[2]他怎么使部队力量壮大？
覆舟斟寻，[3]寒浇既然能够消灭斟寻，
何道取之？[4]少康战胜浇用什么方法？
桀伐蒙山，[5]夏桀兴兵攻伐那蒙山国，
何所得焉？[6]他在那里得到了些什么？
妺嬉何肆，[7]妺嬉有什么过分的行为，
汤何殛焉？[8]商汤为什么要把她惩罚？
舜闵在家，[9]舜对婚姻大事很感忧愁，
父何以鳏？[10]父亲为什么不让他成家？
尧不姚告，[11]唐尧事先没有告诉舜家，
二女何亲？[12]为什么把两个女儿下嫁？
厥萌在初，[13]事物萌发当初就有征兆，
何所亿焉？[14]将来怎样谁不能预料它？
璜台十成，[15]商纣建造了十层的玉台，
谁能极焉？[16]谁早已把这件事情看透？
登立为帝，[17]上古时代的人登位为帝，
孰道尚之？[18]根据什么原则来推举他？
女娲有体，[19]女娲有人面蛇身的形体，
孰制匠之？[20]到底是谁把她身躯制成？
舜服厥弟，[21]舜对他弟弟象那么和蔼，
终然为害。[22]但始终还是要被象谋害。
何肆犬体，[23]为何象如恶狗一样放肆，
而厥身不危败？[24]他本身却没有遭遇危败？
吴获迄古，[25]吴国能够得以长久存在，
南岳是止。[26]并且它屹立于江南地带。
孰期去斯，[27]谁能预料出现这种情况，
得两男子？[28]因为得到两位大贤大才？
缘鹄饰玉，[29]禹用天鹅和玉饰的祭器，
后帝是飨。[30]把精美肉肴供献给上帝。
何承谋夏桀，[31]为何承受他庇护的夏桀，
终以灭丧？[32]终于亡身而失去了社稷？
帝乃降观，[33]商汤来到民间视察民情，
下逢伊挚。[34]不料在下面碰到了伊尹。
何条放致罚，[35]商汤把夏桀放逐于鸣条，
而黎服大说？[36]民众和诸侯为什么高兴？
简狄在台，[37]住在九层瑶台上的简狄。
喾何宜？[38]帝喾为何认为娶她适宜？
玄鸟致贻，[39]燕子给简狄送来了聘礼，
女何喜？[40]她为什么心里这么欢喜？
该秉季德，[41]王亥秉承父亲季的美德，
厥父是臧；[42]学习他父亲的为人善良；
胡终弊于有扈，[43]为什么最终死在有易国，
牧夫牛羊？[44]他还丧失了牧人和牛羊？
干协时舞，[45]王亥举着盾牌和谐起舞，
何以怀之？[46]为何诱惑有易国的姑娘？
平胁曼肤，[47]姑娘身体丰满肌肤润泽，
何以肥之？[48]怎样长得这样肥硕漂亮？
有扈牧竖，[49]有易牧人发现王亥淫乱，
云何而逢？[50]他们如何把这件事碰上？
击床先出，[51]先动手击杀王亥在床上，
其命何从？[52]这个命令又出自于何方？
恒秉季德，[53]王恒继承了父亲的美德，
焉得夫朴牛？[54]他从哪里得到这些大牛？
何往营班禄，[55]为什么王恒去钻营爵禄，
不但还来？[56]一去了就不再见他回头？
昏微遵迹，[57]上甲微遵循父亲的德行，
有狄不宁；[58]使有易国人民不得安宁；
何繁鸟萃棘，[59]为何群鸟萃集在棘丛中，
负子肆情？[60]他对不起儿子纵欲忘情？
眩弟并淫，[61]坏弟弟想奸淫他的嫂子，
危害厥兄；并且还想谋害他的兄长；
何变化以作诈，[62]变化无常行为奸诈的人，
后嗣而逢长？[63]为什么后代兴旺而久长？
成汤东巡，成汤到东部地区去巡视，
有莘爰极；[64]他一直走到有莘这地方；
何乞彼小臣，[65]为何他想讨到小臣伊尹，
而吉妃是得？[66]结果却得到高贵的姑娘？
水滨之木，[67]在那水滨的空心桑树中，
得彼小子；[68]有莘女子得个小孩抚养；
夫何恶之，为何有莘国君讨厌伊尹，
媵有莘之妇？[69]把伊尹作陪嫁送给成汤？
汤出重泉，[70]成汤从重泉被释放出来，
夫何罪尤？究竟他有何罪应该承当？
不胜心伐帝，[71]汤不胜愤怒起兵伐夏桀，
夫谁使挑之？又是什么人挑动他这样？
[1]〔汤〕疑作浇，寒浞的儿子。一说指少康。〔谋〕策划。[2]〔厚〕壮大。[3]〔覆舟〕翻船。〔斟寻〕夏朝的同姓诸侯国。《左传·哀公元年》载，夏君主相失国后，依附斟灌、斟寻两国。浇用兵灭了这两国，也杀了相。《竹书纪年》：“帝相二十七年，浇伐斟寻，大战于潍，覆其舟，灭之。”[4]〔道〕方法。[5]〔桀〕（jié）夏朝最后一个国君。〔蒙山〕古国名。《太平御览》135卷引《国语》载，桀伐蒙山，得到美女妺（mò）嬉。[6]〔何所得〕得到了什么？一说桀伐岷山（即蒙山）得其二女，名叫琬、琰。见《竹书纪年》。[7]〔妺嬉〕夏桀的妃子。有施氏女。〔肆〕放纵。这里指过分的行为。[8]〔殛〕（jì）惩罚。《列女传·夏桀末喜传》载，汤灭夏，桀与妺嬉都被流放，死于南巢。[9]〔舜〕古帝名。尧死后，继君位号有虞氏。〔家〕成家。指娶妻生子。[10]〔父〕指舜的父亲瞽叟。〔鳏〕（guān）老而无妻。《史记·五帝本纪》载，舜的父亲、后母、弟弟虐待他，三十岁还不给他娶妻。[11]〔尧〕传说中的古代帝王。号陶唐氏，史称唐尧。〔姚〕舜的姓。这里指舜的父亲。〔不姚告〕即不告姚。《孟子·万章上》：“万章曰：‘帝之妻舜而不告何也？’曰：‘帝亦知告焉则不得妻也’。”[12]〔二女〕指尧的两个女儿娥皇、女英。传说尧把这两个女儿嫁给舜，后来又让他摄政。[13]〔厥〕泛指一切事物。[14]〔亿〕通“臆”。预料这两句是对殷纣王的行为发议论。《韩非子·喻志》《说林上》均载，殷朝的贤臣箕子看见纣王使用象牙筷子，就预料这种奢侈的事情会发展，必然会用玉杯，吃豹胎，穿锦衣，住高台大厦。后来纣果然建造十层玉台。[15]〔璜〕（huáng）玉。〔成〕层。[16]〔极〕尽。这里是看透的意思。[17]〔立〕通“位”。[18]〔尚〕上。[19]〔女娲〕（—wā）《补注》：“女娲，古神女帝。人面蛇身，一日中七十变，其肠化为此神。”[20]〔匠〕动词，造。[21]〔弟〕指舜弟象。[22]《孟子·万章上》载，象和舜的父母屡次谋害他，然而舜始终对他们很和顺。[23]〔犬体〕指象。形容他像恶狗一样坏。一说肄犬体是用犬和猪陈列以祭的意思。体，一作豖。[24]〔厥〕指象。[25]〔吴〕古代南方诸侯国。〔迄古〕长久。[26]〔南岳〕指南方。〔止〕居留，这里是立国的意思。[27]〔去〕朱熹《集注》：“去，一作夫。”[28]〔两男子〕《章句》：“两男子谓太伯仲雍也。”《史记·吴太伯世家》载：太伯、仲雍是古公亶（dǎn）父（周文王的祖父）的长子和次子。因看出古公亶父想让第三子季厉继位，就主动逃避到江南，得到当地人的拥护，建立了吴国。[29]〔缘〕饰，装饰。〔鹄〕（hú）天鹅。鹄和玉都是鼎上的装饰物。缘鹄饰玉，指装饰着天鹅花纹和玉饰的鼎。这里是用华丽的鼎来显示肉肴的精美。[30]〔飨〕（xiǎng）请人享用。这两句的主语旧注是伊尹。联系下两句看，主语疑是禹。[31]〔承谋〕承受祖宗的德庇。（用陆侃如说）[32]〔灭丧〕主语是夏桀。[33]〔帝〕指商汤。〔降视〕视察民情。[34]〔伊挚〕即伊尹。挚，是伊尹的名。[35]〔条〕《章句》：“鸣条也。”地名。商汤在这里大败夏桀。[36]〔黎〕民众。〔服〕九服，指各方诸侯。《章句》：“言汤行天之罚，以诛于桀，放之鸣条之野，天下众民大喜悦也。”[37]〔简狄〕神话中有娀（sōng）国的美女。后来成为帝喾的妃子，生契，契是商朝的始祖。〔台〕神话中说简狄和她妹妹住在九层高的瑶台上。[38]〔喾〕（kù）帝喾。神话中的古帝王。[39]〔玄鸟〕即凤凰。〔贻〕（yí）这里是名词，指聘礼。燕子去做媒，后来简狄就嫁给帝喾。[40]〔女〕指简狄。[41]〔该〕闻一多《天问疏证》：“该即王亥。”殷人的远祖，契的六世孙。（王国维根据卜辞考定）〔秉〕通“禀”，承受、继承。〔季〕即“冥”。亥的父亲。（据王国维说）[42]〔臧〕《章句》：“臧，善也。”[43]〔弊〕通“毙”，死。〔有扈〕即有易。《山海经·大荒东经》：“王亥托于有易河伯仆牛，有易杀王亥，取仆牛。”郭璞注引《竹书纪年》：“殷侯子亥宾于有易而淫焉，有易之君绵臣杀而放之……”[44]〔牧夫牛羊〕应理解为：失去牧人和牛羊。[45]〔干〕盾牌。〔时〕是。闻一多《天问疏证》：“《方言》：‘盾，自关而东……或谓之干。’……时读为是。王亥以干舞怀来有易之女，犹楚子元振万以盅文夫人矣。”[46]〔怀〕怀来，诱惑。[47]〔平胁〕指身体丰满，胁条不显。〔曼肤〕肌肤润泽。[48]〔肥〕肥硕。古人以肥硕为美。闻一多《天问疏证》：“二句言有易女。”[49]〔有扈〕闻一多认为“此有扈亦当作有易”。〔牧竖〕牧人。[50]〔逢〕指牧人碰上王亥正干淫乱勾当。[51]〔击床〕指在床上击杀王亥。〔先出〕先动手。[52]〔命〕命令。[53]〔恒〕王恒。王亥的弟弟。[54]〔朴牛〕大牛。[55]〔班禄〕君主颁布的爵禄。[56]〔但〕疑当作“得”。[57]〔昏微〕指王亥的儿子上甲微。〔遵迹〕遵循前人的德行。[58]〔有狄〕即有易。《山海经》郭璞注引《竹书纪年》：“殷上甲微假师于河伯以伐有易，灭之，遂杀其君绵臣。”[59]〔萃〕聚集。繁鸟萃棘，是男女情事的隐喻。[60]〔负子〕对不起儿子。姜亮夫认为，可能是指上甲微晚年淫乱，他的弟弟也有淫嫂杀兄等事。夺位以后，又让自己的儿子嗣续正统，而不传其兄上甲微之子。（见姜亮夫《楚辞校注》）〔肆情〕放纵情欲。[61]〔眩弟〕惑乱人的弟弟。[62]〔作诈〕行为奸诈。[63]〔逢〕通“丰”。逢长，兴旺而久长。按，王国维认为，从“该秉季德”至此二十四句，是“述王亥、王恒、上甲微三世之事”。[64]〔有莘〕（—shēn）古国名。〔爰极〕乃至。[65]〔小臣〕奴隶。指伊尹。《集注》：“小臣，谓伊尹也。”[66]〔吉妃〕美好的配偶。《吕氏春秋·本味篇》载，伊尹本来是有莘国的一个奴隶，汤向有莘国君要，不给。汤于是娶有莘国君的女儿，有莘国君很高兴，就把伊尹作为陪嫁的奴隶送来。[67]〔水滨之木〕指空心桑树。《吕氏春秋·本味篇》载，伊尹的母亲住在伊水边，怀孕时梦见神告诉她，石臼中如果出水便向东跑，不要回头。第二天，果然看见石臼出水，她就向东跑，跑了十里，回头一看，后面是一片大水，她自己也变成了一棵空心桑树。有莘国有个女子采桑，在空心桑树中得到一个婴儿，就叫他伊尹。她把婴儿献给国君，国君命厨师抚养。[68]〔小子〕指伊尹。[69]〔媵〕（yìng）陪嫁的奴婢。[70]〔重泉〕《章句》：“重泉，地名。”《史记·夏本纪》载，夏桀暴虐，囚商汤在夏台。重泉当是夏台中囚禁人的地方。近人疑是水牢。[71]〔不胜心〕心中无法忍受，情不自禁。〔帝〕指夏桀。
按：以上是第二部分的第二层，主要是关于商朝的历史问题。
会朝争盟，[1]八百诸侯甲子会聚誓师，
何践吾期？[2]他们如何履行武王约期？
苍鸟群飞，[3]将士猛如群鹰飞翔搏击，
孰使萃之？[4]是谁使他们聚集到一起？
列击纣躬，[5]周武王砍击纣王的遗体，
叔旦不嘉。[6]他这样做周公很不赞许。
何亲揆发，[7]为什么周公帮武王谋划，
足周之命以咨嗟？[8]等到完成天命时又叹息？
授殷天下，上帝把天下授给殷王朝，
其位安施？[9]这王位是根据什么授予？
反成乃亡，[10]等它成功了又使它灭亡，
其罪伊何？殷朝的罪过究竟在哪里？
争遣伐器，[11]八百诸侯争着派遣部队，
何以行之？这些力量他们如何调集？
并驱击翼，[12]周军并驾齐驱夹击两翼，
何以将之？[13]怎么指挥将士这样出击？
昭后成游，[14]周昭王实现巡游的心愿，
南土爰底。[15]他来到了南方楚国境地。
厥利惟何？[16]昭王南巡贪求的是什么？
逢彼白雉？[17]是为迎取那种白色野鸡？
穆王巧梅，[18]那周穆王善于策马驰骋，
夫何为周流？为什么他要把天下游历？
环理天下，[19]周穆王驱马走遍了天下，
夫何索求？他到底是在把什么寻觅？
妖夫曳衒，[20]妖人夫妇携带货物炫卖，
何号于市？在市上他们叫卖啥东西？
周幽谁诛？[21]周幽王他到底将谁诛伐？
焉得夫褒姒？[22]他怎么会得到美女褒姒？
天命反侧，[23]天命是多么反复无常啊！
何罚何佑？[24]它究竟保佑谁把谁惩罚？
齐桓九会，[25]齐桓公他九次会盟诸侯，
卒然身杀？[26]为什么最后还被人残杀？
彼王纣之躬，那殷纣王的性情为人啊，
孰使乱惑？是谁使他这样胡涂昏庸？
何恶辅弼，[27]为何厌恶辅佐他的贤臣，
谗谄是服？[28]而重用那些谗谄的小人？
比干何逆，[29]比干有何触犯他的地方，
而抑沉之？[30]而受到他压制埋没不用？
雷开阿顺，[31]雷开对待纣王如何顺从，
而赐封之？而要受到他的赏赐拜封？
何圣人之一德，[32]为何圣人有相同的美德，
卒其异方：[33]他们最终结局却不相同：
梅伯受醢，[34]梅伯直谏被剁成了肉酱，
箕子详狂。[35]箕子见纣王拒谏而装疯。
稷维元子，[36]后稷是帝喾的长子嫡出，
帝何竺之？[37]帝喾为何对他这样狠毒？
投之于冰上，后稷出生后被抛弃冰上，
鸟何燠之？[38]群鸟怎么对他给予保护？
何冯弓挟矢，为啥后稷还能仗弓持箭，
殊能将之？[39]以特殊的才能指挥打仗？
既惊帝切激，[40]他出生既然使帝喾大惊，
何逢长之？为何还使他兴盛而久长？
伯昌号衰，[41]殷商末期文王号令天下，
秉鞭作牧。[42]掌握大权成为诸侯之长。
何令彻彼岐社，[43]为什么又让他毁弃岐社，
命有殷国？承受天命而要占有殷商？
迁藏就岐，[44]人们带着财产迁居岐都，
何能依？他们为啥能来依附大王？
殷有惑妇，[45]纣王有迷人的宠妃妲己，
何所讥？还有什么讥谏劝戒可讲？
受赐兹醢，[46]纣把人肉酱赐给文王，
西伯上告；姬昌愤怒便向上帝告状；
何亲就上帝罚，纣王为何身受上帝惩罚，
殷之命以不救？殷朝命运无法避免灭亡？
师望在肆，[47]吕望在朝歌店铺里屠牛，
昌何识？[48]周文王如何能够了解他？
鼓刀扬声，吕望摆弄屠刀发出声响，
后何喜？文王听到为何满面欢喜？
武发杀殷，[49]周武王砍下纣王的脑袋，
何所悒？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怒气？
载尸集战，[50]载着文王的神主去会战，
何所急？为什么武王要这样着急？
伯林雉经，[51]晋献公太子申生的自杀，
维其何故？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何感天抑地，为什么他的死感天动地？
夫谁畏惧？而又有谁对此感到畏惧？
皇天集命，[52]上天在降赐大命的时侯，
惟何戒之？对受命为君的怎样告诫？
受礼天下，[53]既然让他受命治理天下，
又使至代之？为什么又派别人来取代？
初汤臣挚，起初商汤让伊尹做小官，
后兹承辅；后来又让他做辅佐臣僚；
何卒官汤，[54]为何最后当上商汤的相，
尊食宗绪？[55]他死后牌位还享祭商庙？
勋阖梦生，[56]有功的阖闾是寿梦子孙，
少离散亡；少时遭受排挤流离逃亡；
何壮武厉，[57]为什么他壮年英武奋发，
能流厥严？[58]他的赫赫威名远震四方？
彭铿斟雉，[59]彭祖献上他做的野鸡汤，
帝何飨？[60]唐尧对此怎么乐于品尝？
受寿永多，彭祖获得了很长的寿命，
夫何久长？为什么能活得那么久长？
中央共牧，[61]诸侯共同治理周朝天下，
后何怒？[62]周厉王为什么怒气满腔？
蜂蛾微命，[63]蚂蚁和蜜蜂尽管很微小，
力何固？它们力量怎么这样顽强？
惊女采薇，[64]夷齐采薇时被女人讥讽，
鹿何祐？[65]神鹿为什么对他们保祐？
北至回水，[66]他们向北来到了首阳山，
萃何喜？[67]怎么会喜欢在这里停留？
兄有噬犬，[68]哥哥秦景公有一条恶狗，
弟何欲？[69]弟弟
为何想要弄到手？
易之以百两，[70]他要用一百辆车去交换，
卒无禄？[71]怎么最后连爵禄也弄丢？
[1]〔朝〕日子，指甲子日。《史记·周本纪》载：周武王伐纣，八百诸侯都到盟津与武王会师。甲子日这天会齐各路诸侯，当天攻下了殷都。[2]〔践〕履行。〔吾〕指周，以周的口气说话。[3]〔苍鸟〕《章句》：“苍鸟，鹰也。萃，集也。言武王伐纣，将帅勇猛如鹰鸟群飞。”[4]〔萃〕集聚。[5]〔列〕分解。〔纣躬〕纣的身体。《艺文类聚》十二引《帝王世纪》：“……以兵入造纣及妲己尸，王亲射之三发，然后下车，以剑击之。”列，一作到。[6]〔叔旦〕即周公旦，周武王的弟弟。[7]〔揆〕《章句》：“度也。”度量。这里引申为谋划的意思。〔发〕姬发，周武王。[8]〔足〕完成。〔命〕天命。〔咨嗟〕叹息。《集注》：“此问周公既不喜列击纣躬，何为又教武王使定周命乎？”[9]〔位〕王位。[10]〔反〕《集注》：“反，一作及。”等到。[11]〔伐器〕作战的武器。指部队。[12]〔翼〕两侧的军队。[13]〔将〕率领，引申为指挥。[14]〔昭后〕周昭王。西周第四代君主。[15]〔南土〕指楚国。〔底〕《集注》：“底，至也。昭王南游至楚，楚人凿其船而沉之，遂不还也。”[16]〔利〕贪求。[17]〔逢〕迎。〔白雉〕白色的野鸡。毛奇龄《天问补注》引《竹书纪年》载，昭王末年，楚人欺骗他，说愿献白野鸡，昭王信而南巡。[18]〔穆王〕周穆王，西周第五代君主。〔巧梅〕《通释》：“‘梅’与‘枚’通。马策也。巧梅，善御也。”讲究鞭策之术驾车行驶。《竹书纪年》《穆天子传》载：穆王爱好游历，讲究驾车之术，他驾着骏马，向四方远游，乐而忘返。[19]〔理〕通“履”，可解释为行。[20]〔曳衒〕（yè xuàn）《山带阁注》：“负物衒卖也。”即携带着东西到处夸耀，想把它卖出去的意思。[21]〔周幽〕周幽王，西周最末一个君主。[22]〔褒姒〕（bāo sì）周幽王的王后。《国语·郑语》《史记·周本纪》载：周厉王（幽王祖父）时，有个宫女碰到龙的唾沫变成的大鳖，不婚而孕。到宣王时（幽王父）生下一个女孩，因为害怕而抛弃了。当时流传一首童谣：“桑木弓，箕木袋，这些东西亡周代。”那时，恰巧有一对夫妇在市上叫卖桑木弓和箕木箭袋，宣王叫人去抓，他们连夜逃往褒国，路上碰到了被弃的女孩，就收养了她。后来褒国有罪，褒人就把这女孩献给幽王赎罪。她就是褒姒。幽王宠爱美貌的褒姒，不理朝政，后来被申侯、犬戎所杀。[23]〔反侧〕反复无常。[24]〔佑〕通“祐”，保佑。[25]〔九会〕九次召集诸侯会盟。会，一作合。[26]〔卒然〕终于。〔身杀〕《管子·小称》《韩非子·十过》载，齐桓公后期任用易牙、竖刁等奸臣，造成内乱，最后被围困在宫中，饥渴而死。[27]〔辅弼〕（—bì）辅佐大臣。[28]〔谗〕说坏话害人。〔谄〕善于奉承拍马。[29]〔比干〕纣王的叔父，因谏纣王而被杀。〔逆〕抵触。[30]〔抑沉〕压制埋没。[31]〔雷开〕纣王的奸臣。《通释》：“雷开，纣佞臣。”〔阿〕《通释》：“阿，当作‘何’。”〔顺〕顺从。[32]〔圣人〕指纣王的贤臣梅伯、箕子。〔一德〕品德相同。[33]〔异方〕不同的方式。这里指不同的结局。[34]〔梅伯〕《章句》：“纣诸侯也。言梅伯忠直而数谏纣，纣怒乃杀之，葅醢其身，箕子见之，则被发详狂也。”[35]〔箕子〕《补注》：“《史记》曰箕子纣亲戚也。”〔详狂〕同“佯狂”，装疯。[36]〔稷〕（jì）后稷，名弃。据说是周人的始祖。〔元子〕嫡妻所生的长子。[37]〔帝〕帝喾。〔竺〕通‘毒”，憎恶。《诗经·大雅·生民》载，帝喾的元妃姜嫄因踩着巨人的脚印而心动，怀孕生稷。帝喾以为不祥，一再抛弃他，但后稷终于活了下来。[38]〔燠〕（yù）温暖。[39]《论衡·初禀》载，后稷在尧时曾任司马（古代管理军事的大臣）。[40]〔惊帝〕《诗经》载，后稷降生，使“上帝不宁”。〔切激〕深切激烈。[41]〔伯昌〕《章句》：“伯昌，谓文王也。”文王叫姬昌，纣时封为雍州伯，所以也称西伯。[42]〔秉鞭〕《章句》：“秉，执也。鞭，以喻政。”〔牧〕古代管理百姓的地方官。这里指诸侯之长。[43]〔彻〕毁。〔岐〕（qí）古地名。今陕西岐山县东北。周人曾在此建国。〔社〕祭祀土地神的庙。立于国都，是政权的象征。按，周强大后迁都于丰（今陕西长安县西北），所以毁弃“岐社”而建“丰社”。这就是象征整个天下政权的“太社”。[44]〔藏〕财物。《章句》：“言太王始与百姓徙其宝藏来就岐下。”《史记·周本纪》载，周的祖先古公亶父（即太王）初时居住邠，后遭狄人侵略，遂带财物迁居到岐山之下。[45]〔惑妇〕指殷纣王的宠妃妲（dá）己。[46]〔受〕《通释》：“受，纣名。”〔赐醢〕《通释》：“以九侯之醢赐诸侯。”[47]〔师望〕即吕望，姜太公，吕望曾为太师，所以称师望。〔肆〕店铺。[48]〔昌〕姬昌，周文王。《通释》：“相传太公隐于屠肆，文王往问焉。”[49]〔武发〕周武王姬发。〔殷〕指殷纣王。[50]〔尸〕《章句》：“尸，主也。”灵牌。《史记·周本纪》载：文王死后，武王用车载着文王的灵牌去伐纣。[51]〔伯林〕《章句》：“伯，长也。林，君也。谓晋太子申生为后母骊姬所谮遂雉经而自杀。”〔雉经〕缢死。《左传·僖公四年》载：晋献公宠爱骊姬，骊姬诬告申生谋害献公，申生含冤自杀。按，郭沫若《屈原赋今译》认为这四句指纣王而言。纣王死于鹿台不是自焚，而是自缢。鹿台所在必为林园，园中多松柏，所以“伯林”应是“柏林”。他对这四句的翻译是：“纣王和他的妃嫔为何要吊死：以衣蒙面，怕见天地？”[52]〔集命〕指皇天降赐天命，使某人统治天下。[53]〔礼〕通“理”，治理。[54]〔官汤〕官于汤，在汤处做官。[55]〔食〕指享受祭祀。〔宗绪〕宗族。这里指祭汤的宗庙。《吕氏春秋·慎大览》：“祖伊尹，世世享汤。”《山带阁注》：“言尹配享于商庙，如《周书》所谓以功作元祀也。”[56]〔阖〕（hé）阖闾，春秋时吴国国君。〔梦〕《章句》：“梦，阖闾祖父寿梦也。”〔生〕《通释》：“生，与‘姓’同。孙也。阖闾为寿梦嫡孙。”[57]〔厉〕奋发。[58]〔严〕闻一多《天问疏证》：“庄，旧以避汉讳改作严，今正。……《周书·谥法篇》：‘屡称杀伐曰庄’‘胜敌志强曰庄’。”《史记·吴太伯世家》载：寿梦有子四人：诸樊、余祭、余昧、季札。寿梦死后，诸樊立。余祭、余昧相继为王。余昧死，季札不愿为王而逃走，于是立余昧子僚为王。阖闾是诸樊之子，自以为应当做王，后来就派勇士专诸刺杀吴王僚，自立为吴王。他任用伍子胥、孙武，打败楚国，一度占据楚国京城郢。[59]〔彭铿〕《章句》：“彭铿，彭祖也。好和滋味，善斟雉羹，能事帝尧，尧美而飨食之。”传说他活到八百岁。〔斟雉〕调制野鸡汤。[60]〔飨〕（xiǎng）享用。[61]〔中央共牧〕马其昶《屈赋微》认为，这是指西周厉王、宣王之间的“共和”执政。关于“共和”有两说：一说是周厉王暴虐，用恐怖手段来对待人民。于是在公元前841年“国人”拿起武器起来造反，把厉王放逐到彘（今山西霍县）这个地方。周厉王被“国人”流放以后，由周公（是西周初期周公旦次子的后代）和召公共同执掌政权，叫作“共和行政”。一说是由共地方名叫和的诸侯即共伯和执政。后来厉王死在彘地，周大旱，占卜说是厉王作祟。于是周公召公立厉王太子为宣王。这两种说法都是说一些诸侯共同治理周王朝。[62]〔后〕指周厉王。〔怒〕指厉王死后作祟。[63]〔蛾〕通“蚁”。[64]〔惊女采薇〕应读为“采薇惊女”。《山带阁注》：“夷齐采薇，有妇人谓之曰：‘子不食周粟，此亦周之草木也。’于是饿死。”[65]〔鹿何祐〕《琱玉集·感应篇》引《列士传》：“伯夷兄弟遂绝食，七日，天遣白鹿乳之。”[66]〔回水〕指河曲之水。清人丁晏说，首阳山在河东蒲坂，华山之北，河曲之中。[67]〔萃〕这里意为止。[68]〔噬犬〕（shì—）咬人的狗。[69]〔弟何欲〕《章句》：“兄，谓秦伯也。……弟，秦伯弟
也。”秦伯，指秦景公，秦秋中期秦国国君。[70]〔两〕通“辆”。此句一本无以字。[71]〔无禄〕失去禄位。《补注》：“春秋昭元年夏，秦伯之弟出奔晋。”
按：以上是第二部分第三层。主要是关于周朝的历史问题。从后稷一直问到春秋、战国，最后到楚。
薄暮雷电，傍晚雷声隆隆电光闪闪，
归何忧？我将归去何必生此忧愁？
厥严不奉，[1]楚国的威严已无法保持，
帝何求！[2]我对上帝还有什么要求！
伏匿穴处，遭到放逐在山洞里隐藏，
爰何云！对国事还有什么话好讲！
荆勋作师，[3]楚王追求功绩兴师动众，
夫何长？国家命运如何能够久长？
悟过改更，楚王如能觉悟改正过错，
我又何言！我对此又何必再来多说！
吴光争国，[4]吴王阖闾与楚长期争战，
久余是胜？为何吴国却能常常获胜？
何环穿自闾社丘陵，[5]为什么在村头丘陵幽会，
爰出子文？[6]私通淫乱却能生出子文？
吾告堵敖以不长，[7]我说堵敖在位不会久长，
何试上自予，[8]为何成王杀了国君自立，
忠名弥彰？[9]忠名更加显著得到表彰？
[1]〔厥严〕指楚国的威严。〔奉〕保持。[2]〔帝何求〕应读为“何求于帝”。为押韵而倒义。[3]〔荆〕《章句》：“荆，楚也。勋，功也。师，众也。”〔作师〕兴师动众。[4]〔吴光〕《章句》：“光，阖闾名也。言吴与楚相伐，至于阖闾之时，吴兵入郢都，昭王出奔，故曰‘吴光争国，久余是胜’。言大胜我也。”[5]〔闾〕〔社〕都指村子。“环穿自闾社丘陵”，指男女幽会的经过和地点。此句七字，一作“环闾穿社，以及丘陵，是淫是荡”十二字。[6]〔子文〕《章句》：“子文，楚令尹也。子文之母，郧公之女，旋穿闾社，通于丘陵以淫，而生子文。”[7]〔堵敖〕名熊胜，楚文王之子。文王死，堵敖继承君位五年，其弟成王杀死他而自立。（见《史记·楚世家》）[8]〔试〕通“弑”。〔上〕指熊胜。〔自予〕自己取代君位。[9]《史记·楚世家》载，成王杀兄自立后，向周天子进献物品，得到周天子的礼遇。
按：以上是第二部分第四层。这一层文义不连贯，不少注家认为原文有错简，因此主要意思不明确，以上翻译注释仅供参考。从“禹之力献功”至此是全文第二部分。主要是对有关夏、商、周三朝社会历史的神话、传说和史实提出疑问。
〔说明〕关于本文的题意还有几种解释：
一、柳宗元的《天对》篇认为，“天问”即“天来问”。“乃假天以为言焉，故作‘天问’。”
二、近人聂思彦《天问题意浅释》认为，“天问”是“天的问题”。（见《山西师院学报》1979年第2期P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