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卷1-22章 召公虎 ? 奏凯
次日天明,全军将士整装待发。
按照公石焕部署,各部队军帅各领本部兵马,依既定计划向彘林进军。
正面战场,由召公虎亲自坐镇中军,同彘林赤狄主力正面对峙。对方派出最精锐的骑兵压阵,数量约有两千余骑,刀枪出鞘,铠甲鲜明,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但此战召公虎所部意在佯攻,不求当面厮杀,目的在于牵制赤狄主力,掩护己方主力行动。
面对数倍数量于己方的赤狄大军,王师中军不仅不能轻举妄动,还须时刻提防对方强攻。
召公虎不敢轻敌,他将指挥权交给赵札,命他全权安排布阵。
赵札晓畅军事,在中军布下盾阵,以防御为主,盾阵之后又伏有长矛部队,提防对方骑兵发动冲锋。
而在中军两翼,赵札也埋伏下相当数量的弓箭手,张弓搭箭,随时待命,阻击妄图接近的赤狄军队。
此外,赵札为了不让对方看出兵力劣势,还在阵后故布疑兵——他在远处安排一队车兵,遍插旌旗,依托树林隐蔽,来回奔驰,扬起漫天尘土。这一招果然奏效,赤狄主力不知周王师兵力虚实,在烈日下对峙半日,却始终按兵不动,不敢发动强攻。
在侧翼,晋、韩居左,郇、魏、耿居右,各领本国兵马就地布防,压住阵脚,拱卫王师中军,谨防对方骑兵从肋部突进。待本方一切安排妥当,牵三倍于己方的赤狄兵马。即便如此,召公虎心中半是忐忑,半是焦急,等待两支主力部队的前方战报。
在东线,大司马程伯休父领命渡过少水,前去切断对方粮道。老将军的两个爱子正在赵邑养伤,他只得亲自披挂上阵,率领百乘兵车,快马加鞭赶赴埋伏地,准备发动奇袭。
据斥候探报,赤狄粮草确实出自上党,数日以来,赤狄粮草一直沿太岳山麓补给,往来络绎不绝。只因晋国等诸侯不敢派兵袭扰,久而久之,赤狄对补给线日渐疏于防患。得知情报属实,程伯休父便选其粮道必经之路设伏,等待赤狄运粮队伍到来。
与此同时,卫伯和与公石焕君臣正率领卫国五千精锐,绕道至赤狄主力后方,待到程伯休父截断粮道的消息传来,他们便倾巢而出,从背后突袭赤狄主力。
一切准备就绪,召公虎心弦紧绷,胜败在此一战。
等待,漫长的等待。
程伯休父虽然有勇无谋,但不得不承认,他确算是一员福将。
当召公虎听闻大司马成功断截粮道的消息时,兴奋地差点从战车上跳起舞来。
据前方哨兵回报,程伯休父待赤狄粮队到达弓箭射程之内,一声令下,万箭齐发。敌军运输队哪里吃过这种暗亏,大惊失色。他们本非作战部队,不过是屈从黑衣赤狄淫威的普通狄民,在周王师几番箭雨之后,吓得四散而逃。
程伯休父哪里肯放过这些败兵,催动百乘战车,将这些可怜的赤狄残兵冲击得七零八落,出了胸中一口恶气。大胜之后,这位大司马粗中有细,不忘抓来几个活口盘问,得知赤狄屯粮之所,便乘胜追击,马不停蹄占领了赤狄左近的粮仓。
“看起来,赤狄之兵虽盛,其谋略也不过如此!”
召公虎心中狂喜,甚至有些飘飘然。自此番领兵北上以来,他从未经历过如此酣畅淋漓的大捷。
“太保,快看!”赵札一指对面的赤狄大阵。
召公虎登高一看,赤狄阵中果然出现骚动,想必已然得知粮道被劫。不多时,接连有三只骑兵队往东而去。
“赤狄想必是去救援粮道,”赵札倒是冷静,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太保,还需提醒大司马加强防御。”
“此言有理!”召公虎赶紧派遣特使,将赤狄最新动向告知程伯休父。
布置妥当,召公虎看了眼地上的日晷——按原计划,一旦程伯休父奇袭粮道得手,便是卫国君臣对赤狄大营发动奇袭之时。
不多时,只听彘林外杀声大作,赤狄本营顿时火光冲天,烟尘滚滚。
召公虎和赵札相视一笑,看来,卫伯和的军队已经劫营得手。一切都在公石焕妙计安排之中,乘着赤狄军心动摇,公石老将军率领麾下精锐冲进敌军大营,卫伯和则率弓箭手在其后施放火箭,点燃赤狄营帐,制造混乱。
而在混乱一阵之后,赤狄阵中亦有高人,其主力很快恢复镇定,料定大周中军空虚,很快派遣精锐骑兵发起几波报复式冲锋。但赵札历来以防守见长,使出拿手的长矛方阵,让赤狄骑兵吃了不少苦头,只得铩羽而归。
一个时辰后,卫国军队撤出战场,回到中军大营。
公石焕审时度势,虽然卫军士气正盛,但深入敌后终究凶险,故而适可而止,近乎全身而退。这一仗,卫军斩杀敌军数百人,毁坏敌军营帐、辎重不可尽数,可谓干净利落。
傍晚时分,程伯休父的奔袭部队也凯旋回营,此役大司马三战三捷,除了破坏既定的粮道外,还焚毁了敌军数处粮仓。据俘获的赤狄粮官交代,若得不到新的补给,彘林中的粮草仅够维持赤狄大军三日所用。
“三日!”召公虎心情舒畅,他忘了眼方兴——他与老胡公定下的十日之约,恰好也只剩三日。
今日一战,周王师及诸侯联军大挫赤狄士气,虽还无法一口吃下对方,但此消彼长间,周王师不仅在战术上大获全胜,在心理上,对赤狄的恐惧也随之灰飞烟灭。
召公虎心情大好,准备安排庆功宴,犒劳今日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士。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泼了凉水,在周王师中,还是不乏头脑清醒之人——
“小胜不足懈怠,赤狄必不会善罢甘休。”卫伯和十分冷静。
“今夜必会派骑兵夜袭,太保多做准备!”赵札也来相劝。
召公虎不敢怠慢,连忙让诸将帅各自回营准备,提防夜袭。
二更时分,远处传来阵阵马蹄之声——赤狄骑兵果然发动夜袭。
赤狄本就以擅长骑乘,其骑兵机动性强,来去无踪,夜袭历来是他们拿手好戏。
但周王师今夜早有准备,周军大营鸦雀无声,士兵们早已埋伏妥当,屏气凝神,只待主帅一声令下。
赤狄骑兵渐行渐近,人衔枚,马摘铃,千余人骑,呼啸着奔周军大营而来。
“哼!一千骑兵!”程伯休父埋伏在召公虎身边,低声咒骂着,“赤狄鬼这回下了血本,老朽让他们有来无回!”程老将军今日打了几场酣畅淋漓的伏击战,战意正浓。
随着马蹄声愈发急促而强烈,赤狄骑兵已发起冲锋。
但这支赤狄骑兵做梦也没想到,夜袭竟然进展得出奇顺利——
沿途没有发现王师岗哨,顺利逼近王师大营;
大营没有发现一兵一卒,顺利进入中军大营;
中军没有发现卫兵巡逻,顺利冲进中军主帅召公虎军帐。
但他们显然后知后觉,这一切未免顺利得太过蹊跷。当千名赤狄骑兵冲进中军帐之时,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其头目这才发觉不妙,赶紧下令撤离,可哪里还来得及。
程伯休父一声令下,战鼓震天动地,赤狄骑兵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大周锐卒包围。赤狄骑兵在远距离冲锋时无人能挡,但一旦陷入白刃战后,笨重的战马和铠甲反倒成了迟累。
“杀!”程伯休父杀红了眼,手下将士同仇敌忾,直杀得个天昏地暗。
月黑风高。周王师营帐霎时火把齐燃,将夜空照得白昼一般,加速吞噬着赤狄骑兵的性命。
不到半个时辰,当卫伯和、公石焕率领卫国军队杀来增援之时,只能遗憾地发现,除了缴获数百匹赤狄良马,周王师竟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啧啧!大司马倒是不赖!”公石焕老将军一捋发白的长须,也给程伯休父竖起大指。
一日之内,周王师打了数次酣畅淋漓的歼灭战,士气空前高涨,将士雀跃欢呼。
召公虎不敢懈怠,一边派兵收拾战场,一边继续安排伏兵,提防赤狄鬼贼心不死,再次发起夜袭。
不过直到次日清晨,赤狄也没再发起后续进攻。或许,这支数日前还羸弱不堪的周王师,转眼就变成冷血可怖的杀人机器,不由得不让赤狄人心生畏惧。
出兵以来,召公虎从未睡过一次安稳觉。而今夜,他再次失眠,只不过,这次他无法入睡,是因为胜利的喜悦之中。经过今日一战,召公虎总算感受到战争的魅力——
同样的军队、装备、补给,通过公石焕的谋划,赵札、程伯休父的执行,竟可以在人数、士气、地利皆占劣势情况之下,取得漂亮的翻身大胜,可谓扬眉吐气。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公石焕、赵札等人终究难为朝廷所用。大周若要中兴,大周王师若要重振昔日辉煌,必须拔擢英明的统帅,勇毅的将领,无畏的士卒。此路任重而道远,绝非朝夕之功,想及于此,召公虎感受到肩上如太岳山般沉重的压力。
时至五更,召公虎闭目养神片刻,便被对面赤狄大营的动静吵醒。
“何事喧哗?”召公虎一骨碌爬起来,四处寻找自己的兜鍪,“可是赤狄杀将过来?”
“非也,”一旁侍立的方兴倒是淡定,“是赤狄鬼又作法了。”
“又来做法?”召公虎定了定神,仔细聆听,这勾起他痛苦的回忆——又是那鬼泣般的挽歌,那诡异的招魂乐舞,就和三日前一样,想必赤狄祭司又在给丧命疆场的亡魂超度。
这噪音太过醒脑,召公虎倦意顿消,披盔戴甲已罢,他便带方兴出帐查看。
帐外,周王师将士们也都觉好奇,纷纷翘首而望,“观赏”着对面赤狄鬼的表演。
“军旅枯燥乏味,这倒是个不错的消遣。”召公虎见状莞尔,转头笑对方兴道。
这少年会心一笑,总算露出久违的笑容。召公虎回想起自己初次见到方兴时,他那副失魂落魄、面如死灰的紧张样子,恍如昨日。唉,话虽如此,可这几日谁又不曾担惊受怕呢?
“三日,只剩三日。”召公虎伸出三个指头。
方兴会意,低头不语,面上又浮出焦急的神情。
而在军营的另一头,公石焕也忙得不可开交。老将军虽然比召公虎大了足足二旬,但其精力却如同二十岁的青年般充沛。他向来闲不住,一大早就开始巡查各处军营,督促众将士加强防务。
尽管公石焕此举有越权指挥之嫌,但召公虎不以为忤,他用人不疑,索性将周王师全权委任于老将军指挥。
公石焕也不谦让,当即改换战略,祭出防守阵型,战车居中,盾阵居前,弓箭手分列两翼,长矛兵防御骑兵冲锋,压住阵脚。一切井井有条,可谓密不透风。
可远远望去,对面的赤狄毫无死战之意,反倒依旧忙着作法。这一次,赤狄的祭司们全部换成了黑衣,层层叠叠站在营前,动作整齐划一,声音凄厉悠长,视之令人头皮发麻。
不多时,霎地狂风大作,彘林上空黑雾缭绕,遮天蔽日。一瞬间,颇有山雨欲来之势,太岳山附近乌云遍布,很是骇人。王师将士看得发呆,脸上的表情已不再轻松,愁容浮现,恰似天边的乌云阴沉。
“巫教难道会祈雨之术?”召公虎寻来蒲无伤问道。
“倒是闻所未闻。”蒲无伤尴尬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半个时辰之后,赤狄祭司们依旧在虔诚地唱唱跳跳,直到天降瓢泼大雨,一场风暴终归还是来到。大雨浇在两军之上,不分敌我。祭司们倒是消停了,万余赤狄士卒在雨中默默站着。而对周王师而言,这绝不是什么及时雨,昨日刚燃起决战斗志,正待剩勇追寇,却被这场暴雨搁置。
对峙,双方陷入漫长的等待,从上午到下午,从日出到黄昏。
召公虎心急如焚,眼看这暴雨没有尽头,不知何时才能进军?
大雨半夜方停,召公虎总算松了一口气。可当次日周王师准备进攻时,又一场瓢泼大雨不请自来。
一日,二日,三日。
大雨连下三天,中军帐内,众人神色凝重,坐看战机从指尖流逝。
“老将军,”召公虎忍不住问公石焕道,“这天气,真的不能进兵?”
“太保,战场泥泞,车马难行,”公石焕闭上眼,摇了摇头,“赤狄骑兵派不上用场,周王师战车也动弹不得,除了徒增伤亡,毫无裨益。”
“大司马,”召公虎又问程伯休父道,“前番你说赤狄只剩三日之粮,如今三日已过,敌方大营可否有何异动?”
程伯休父摇了摇头。
召公虎默然:“莫非赤狄不缺粮?”
卫伯和道:“赤狄向来不以农耕见长,此次出兵万余,战马两千多匹,每日便要消耗百石粮食。如此看来,赤狄不单得了巫教扶持,怕是商盟亦多有赞助。”
召公虎点了点头,神色沮丧。他清楚筹措粮秣之难,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光是周王师这些孱弱之兵,任凭少师显父千里馈粮,少保皇父四处拆借,这小半月的军粮用度,便抵得过镐京城的半年收成。赤狄所需军粮,只会远多不少。
可事到如今,赤狄存粮几近告罄,但老胡公的十日之约也即将届满。双方都在和时间赛跑,鹿死谁手,一切尚未可知。
召公虎看了眼方兴,从他双眸中感受到了绝望。
深夜,召公虎独自在帐内闷坐,耳畔又听闷雷轰鸣,又一阵暴雨顷刻便至。
这时,却听门外来报,说是卫伯和求见。
召公虎大奇,连忙跣足出迎,“太宰此来,必有见教!”
“不敢当,”卫伯和摆了摆手,“太保可曾听闻一句民谚?”
“什么民谚?”召公虎奇道。
“‘霖雨不过三’,”卫伯和道,“如果没记错的话,卫国春日雷雨从不超过三天。”
“借太宰吉言,”召公虎将信将疑,“卫国在太行以东,彘林在太行以西,倒差得不远……”
卫伯和突然收敛笑容,正色道:“卫和此来,乃是请教一件大事,还需太保据实以告。”
“何事?”召公虎略有警惕。
“周王师此次出兵,太保何故执意讨伐彘林?而赤狄偏偏也集重兵于彘林?难道说,彘林中有何不告之秘么?”卫伯和果然犀利,一开口就问到此事要害。
“卫伯何出此言?”召公虎犹豫许久,支吾道。
“太保不必瞒我,”卫伯和微微笑道,“赤狄佯攻赵邑,沿途投毒设伏,似乎只为了同一个目的——即将周王师引入彘林决战。然而彘林偏远之地,取之无用,可周王师却偏偏非去不可。卫和不得其解,还望太保示下。”
“这……”召公虎头上止不住渗出汗珠。
“太保,你莫不是信不过卫和?”卫伯和步步紧逼。
“非也,非也,”召公虎不敢正视对方的眼神。
也罢,此事孤倒也不必对卫伯和隐瞒,此公平定国人暴动,天下誉之为“社稷之臣”,是个中直良臣。如今周王师发兵北上,卫伯和又是响应最速、出力最多者。彘林之秘如果再对其遮遮掩掩,反倒显得召公虎心怀鬼胎了。
“是方兴,”召公虎决定开诚布公,“他从彘林突围而来,说是有一份十日之约。”
“那个野人少年?”卫伯和并不惊讶,“和谁的十日之约?”
“老胡公……”召公虎淡淡道。
“老胡公?胡!”卫伯和如同触电一般,“果然是他老人家!”
“兹事体大,孤不敢擅专,亦不知其真假,”召公虎如临大敌,“既然卫伯问起,孤知无不言,这便与你同谋此事。”言罢,在对方耳畔又说了一番秘言。
“放心,此事出太保之口,入卫和之耳,”卫伯和行了个军礼,“寡人这就告辞!”
“你这是何去?”召公虎一愣。
“霖雨不过三,”卫伯和微微一笑,“我这便同公石老将军部署军备,天明之后,便是水落石出之时!”
召公虎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赶忙回礼道:“那便有劳太宰也!”
“卫和万死不辞!”言罢,卫伯和迈着大步,出帐而去。
送走卫伯和,召公虎迟迟没回过味来。他无需置疑卫伯和的人品,就同自己无条件信任老太师周公御说一样。他们是共和行政的根基,是支撑大周将倾的梁柱,事到如今,这一切或将告一段落。
一夜无话。
次日五更,嘹亮的军号声唤醒了周王师全军将士。
召公虎到帐外一看,果然云开雾散,雨息风止,消失三日的红日,再次绽放出久违的光芒。
决战一触即发!
卫伯和言出必行,公石焕老将军也没让召公虎失望,卫国君臣早早便将周王师阵型布置妥当。
三通鼓响,周王师发起冲锋,一副猛虎下山架势。敌阵之中,赤狄倒也反应不慢,派出五千余众前来迎战。
召公虎定睛一看,来者只是普通步兵,身着红衣,倒也不难对付。毕竟,曾让周王师提心吊胆的赤狄骑兵,已于三日前的劫营行动中折损大半。
身旁的程伯休父跃跃欲试,请战道:“太保,这帮赤狄步兵战力平平,末将愿率麾下两百乘兵车歼敌,定然大获全胜!”
“不急,”召公虎白了他一眼,“公石老将军予你更要紧之事,切不可贪功冒进。”
“我怕他又去抢功,留我周王师只看热闹。”程伯休父嘴上抱怨,心中却满是敬畏之情。
言罢,程伯休父也不敢耽搁,当即安排王师中军布防,以抵御赤狄步兵方阵的进攻。
“弓箭压阵!!”召公虎见两翼诸侯联军打出红旗,一声令下,箭雨便如飞蝗一般,朝赤狄步兵齐射而去,对方阵脚一阵大乱。
“杀!”程伯休父等到机会,亲自率领二百乘战车、两千徒兵,从正面掩杀过去。
稍有交兵,对方不敢恋战,夺路而逃。换作往日,程伯休父杀得眼红、定会乘胜追击。但今日不同,公石焕阵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大司马提防赤狄诱敌之策,程伯休父不敢违令,乖乖地鸣金收兵。
果不其然,赤狄步兵方阵刚一撤退,其身后便有精锐骑兵呼啸而来。
程伯休父赶忙散开,将战场让与身后的赵札。赵札下令长枪齐出,使得赤狄骑兵不敢近前,一波气势汹汹的冲锋随之作罢。
赤狄大军虽然没得到便宜,但也损失不重,很快重组队形,准备步骑协同,再度冲锋。
就在这时,战场局势风云突变。
只见周营闪出一员老将,年近七旬,须发皆张,手持长戈挥洒自如,正是卫国上将公石焕。
卫国部队加入了战局后,攻防形势瞬间反转。赤狄骑兵方才只顾进攻,却将身后的破绽完全暴露,公石焕自然不肯错失良机,率领卫军兵车齐出,乍一交战,便将赤狄骑兵打得四散而逃,丢下数百具尸首。
远处的赤狄大军见战事不利,哪里还敢恋战,纷纷向彘林深处逃窜。
“溃退了,”公石焕杀得兴起,大声吼道,“赤狄鬼溃退!速速歼之!”
程伯休父见素来谨慎的公石老将军都已冲锋,哪里还有什么顾忌,率领本部兵马,一路掩杀过去,四处追击逃散的赤狄残兵,如风卷残云。至于扼守彘林各处入口的赤狄守军,还没等反应过来,也陷入晋、韩等诸侯联军的包围圈中,毫无抵抗之力,纷纷望风而降。
眼看大势已定,召公虎担心彘林中还有赤狄埋伏,下令鸣金收兵。
鞭敲金蹬响,人唱凯歌还。
此战,公石焕居功至伟,程伯休父也不甘示弱,二人联手歼敌一千有余,自身伤亡仅不到两百,并俘获大量赤狄战马、辎重。而历来只会擂鼓助威的各诸侯国军,此役竟也多有斩获,可谓皆大欢喜。
召公虎贪婪地“欣赏”着将士们搬运战利品,清扫战场,老泪纵横,百感交集。
就同大雨后的拨云见日一般,他手下这支周王师哀兵,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终于凤凰涅槃。要知道数日之前,他们不过是虢公长父挑剩下的残兵败将,在强大的赤狄面前噤若寒蝉。而现在,就连兵锋甚劲的赤狄骑兵都成了手下败将,周王师可谓浴血重生。
“恭喜太保!”卫伯和领着公石焕,前来向召公虎道贺。
“此役大胜,全赖二位大功也!”召公虎有些语无伦次,“若非卫伯大忠大义,老将军大智大勇,周王师如何能转败为胜?二位少歇,请受召虎一拜。”言罢,太保便要下拜。
“太保言重,此我君臣分内之事也,何足道哉,”卫伯和粲然一笑,指着彘林入口处,“太保,请!”
“请!”
召公虎望着眼前的密林,萦绕在他脑海多日的种种疑团,终于要浮出水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