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新的定居者

停顿了一下，林摸起了没有胡须的下巴，说：“至于税金的部分嘛。先说说你们都会些什么本事？”

林在迷地生活了十多年的认知，该拿的东西就是要拿，不拿反而会让人惶恐不安。对这群拓荒者而言，上缴税金给领主更像是一种保护费，而不是义务。如同‘我给了你一笔钱，要是有魔兽或是野蛮人来骚扰我的，你就有责任保护我们。’之类的说法。

至于他们可不可以不给？当然可以，但是林也就没有保护他们的义务。

同理，假如是林大方地说在这里生活免税金的。反而会让他们担心，是不是发生危险的时候，这个魔法师领主并不打算承担保护人民的责任；甚至是领主本人就有不轨的意图。这绝对不是这群百姓想太多，而是这种事情太常见。

住在这种偏僻的地方，生活在魔法塔武力可及的范围内，互取所需是天经地义。普通百姓要的是安全保障；作为领主的魔法师，需要的不见得是地里长出来的食物，也有可能是其他服务。

提出来的要求是不是被接受，则是另一个层次的问题了。想要用武力单方面使人屈服，这群生活在最底层的人，多的是偷奸耍滑、阳奉阴违的本事。大不了，他们再拼一个一走了之。

所以对于魔法师领主的提问，老者并不感到意外。他老实说道：“大人，我们的人当中，有裁缝、铁匠、木匠、车轮匠、面包师傅。也有擅长种地的，擅长养牲畜的，女人也都有一把力气，可以做任何粗重的事情。”

听起来几乎所有成年人都有点本事。事实上林也了解，不是这样的一群人，还真不敢携家带眷的，到一个新的地方讨生活。

以林的角度而言，这群人要重新整理那片荒地得要时间，种出来的食物也不见得就足够这群人吃，何苦跟他们抢那点地里的东西。跟商会买来的粮食补给，可都是等级品相皆佳的上等粮食。自己还在烦恼钱没处花，揣着太多金币惹人眼红，就别想着省这点小钱。

倒是林一听到有擅长养牲口的，他登时兴趣就来了。虽然很多补给可以用钱解决，但乳制品这一块还是相当缺乏。主要是大陆西南的畜牧并不盛行，一般人畜养牛马也多是其他用途，或少量生产乳制品供自家使用的，很少商业化的销售。

之前也有兴起，是不是养个一两头乳牛之类的。但那实在太麻烦。两条狗都用放养的方式了，更何况要去伺候两条牛，那一整天下来，其他事情还要不要做。既然有专业的，他当然想请来问一问：“能不能请那位擅长养牲畜的人进来，我有些话想问他。”

“当然可以，大人。”说完，老者便转头说：“小子，去请荷斯坦先生进来。”

“是的，父亲。”

没一会儿，离去之人带进一名魁武壮汉。走进塔中，朝林行了一礼后，说：“大人，您要见我。”

“是的，听说你擅长养动物。那懂得照料牛或羊吗？”

“我的父亲以前是帮大领主管理牧场的，我从小就在牧场中帮忙。所以大大小小的动物我都很拿手。”

“那你会做起司吗？”

“起司？虽然做起来麻烦一些，也需要花时间熟成。但是是的，我也会做起司。”

林大喜过望，拍了拍手说：“太好了。以后，你们只要每天送一桶新鲜的牛奶来，每个月两块起司就可以了。这些，就当作你们定居在这里的税金吧。只是会做的人只有你的话。”将眼神飘向那带头的老者。

那一位也是精明人物，立刻会意过来，说：“大人，请放心。荷斯坦一家的任务，我们都会帮他分担。只是要养牛的话，我们还要进城里去买牛，还得修建栅栏牛舍的，防止野兽的侵扰。这些工作不会那么快就完成。”

“没关系，等你们一切就绪，再开始提供就好。初来乍到，一定是有很多事情要做。这阵子，你们先想办法安定下来就好。至于野兽的问题，──”林转过头，吩咐起女孩，“──哈露米，妳让灰蹄跟白鼻认一认这些人，别把他们给祸害了。”

再看向有些不明所以的老者，林笑着说：“我们有养两条看守的狗，待会让你们的人给那两条狗认认人，不用太过害怕。这处森林里也没有比牠们凶的野兽，所以你们尽管安心。就这样吧。”

“好的，感谢大人的宽宏大量。”老者带领众人行了一礼后，便随着哈露米离开。而林的身影也随之淡化，消失。

来到塔外的女孩打了一声长哨。在老者招呼下聚集起来的众人，本以为会看到两条牧羊犬体型的大狗，一边吠叫，一边狂奔而来。但想象中的画面没有出现，反而是树林的一阵骚动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枝叶摇摆，飞鸟惊起，虽然没有吼叫声，但是林中透露着慌乱的气息。这让下了马车的几个壮汉感受到危机，甚至有人从马车上抽出伐木用的大斧。最为敏感的孩子们，则是害怕地抓住自己母亲的衣裙，微微打颤。

突然树林一开，奔出两头比公牛还要大上一圈的身影，疾如闪电，动如流星。

这是……魔兽！

几名壮汉想也不想，立刻组成一道人墙。有拿斧头的，有随手抄起木棍手杖的，试图保护背后的妻子儿女。

他们没有拿出行囊中的真家伙，是因为他们清楚来不及了。几乎在转眼之间，两头魔兽就奔到跟前，一头纵身一跃，另一头却是灵活地朝侧面绕去。就在错身的瞬间，他们彷佛能够看到那魔兽冷静的视线。没有嘶吼，也没有呲牙裂嘴，像是个老练的猎手般胸有成竹。

或者是随着纵身跃过头顶的魔兽后仰，或者是随着绕道的魔兽侧身。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心惊，同时失去了平衡，纷纷跌倒在地。就在想着背后势必兴起一场腥风血雨，就看到两头魔兽乖乖地蹲坐在塔主的学徒面前。

真的是两头狗！

“乖，乖。”哈露米轮流摸着两条狗低下的头，当然也免不了被口水洗脸的命运，而她只是咯咯笑着。好一会儿，玩闹够了才说：“乖，闻闻这些人的味道，记住了。以后在森林里遇到，可别咬下去。”

听闻指令，两颗狗头猛地一转，回望来此定居的众人。看得众人是心惊肉跳的，生怕就这样被一口吞下。通体黑毛，四蹄为灰的大狗从左边绕了一圈；灰白交杂，鼻梁一道白毛的大狗绕另外一边。两条狗就一左一右，走经众人的身边，鼻翼轻轻抽动着。

没有恐吓的低吠，也没有张狂的乱叫示威，就只是安安静静地走过。清澈的大眼看不出任何心思，彷佛在看毫不相关的死物一般，慢慢踱步着。只是这样的平静，更叫人害怕。

两狗绕了一圈，再回到哈露米跟前。无视身后众人，朝女孩呜咽了几声。

“咦，你们说西面那边有奇怪的东西？”

又是几声低鸣。哈露米点了点头，却是先来到领头的老者面前，说：“先生，这样就可以了。你们不用担心森林里头有太厉害的魔兽，都被我的老师驱逐了。不过还是有一些肉食性的野兽在，所以该做的防护工作也不可少。这样子，你们可以直接前往那处村庄了。”

说完话，女孩又打了一声长哨。两头狗起身，一个扭身蹬腿，跑经女孩身边的同时，灰蹄的脖子低了一下，就把抓住自己毛发的女孩拱到背上坐定。随即两头大狗全力奔跑，一转眼，又没入森林中。

被抛在身后，面面相觑的众人，交换了几句话后，便各自驱赶着车马，朝那处废弃的村庄前进。今晚想睡在有屋顶的地方，可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只是某辆篷车的布帘被微微掀开一角，藏身其中的人看了一眼两头大狗离去的方向后，就回看耸立着的三层塔。

外墙的青苔早就被清除掉，各处砖石也在修复之后焕然一新。没有一处斑驳，也完全不像一座传承千年之久的魔法塔。除了东面被攻破的大缺口外，说眼前是一座新建的塔，也会有人相信。

那么费尽心思，如此整修一座古塔外观的魔法师，是一个怎样的人？篷车中的人心中疑惑着。

在三楼的核心室，林回到自己的作业中。前一回六星连珠，虽然自己没能好好地观察，但架起来的各个传感器与纪录仪，都确实将数据保留下来。这几日，正利用那些数据修正原有程序的不足之处。

在一旁做着记录的卡雅，咦了一声。“老师，他们提供的名单跟实际人数不符。”

“不管他。”林注目着眼前的屏幕，没有回头，边说道：“会跑来魔法师的领地讨生活，估计是在贵族领地混不下去的那种人。而那群人虽然携家带眷的，但手上有拿武器所留下的老茧，加上那壮得跟熊一样的体型，披上盔甲说是一群精锐战士我也相信。而少写名字的人，应该就是他们要保护的对象吧。说起来，他们的名字是不是真的，也值得怀疑。”

“那么我们？”

“还是那句，不管他。”林转头正视着卡雅，认真地说：“贵族的事务我们不介入。那群人要住哪，就住哪。要不是那处废弃村庄在X旬(10公里)的范围内，我连理都不想理。也不用太把他们当成一回事，反正我们住在塔里，没有他们也一样过活。最主要是保持距离，要是太亲近他们，我估计以后会有麻烦。这些话，妳也要转告给哈露米，让她知道。”

“那么，牛奶跟起司是？”

“一方面是我想吃。一方面是……”林看着卡雅瘦弱的平板身型，遗憾地摇了摇头，说：“妳们还在发育期，还有得救，得好好补充营养。要不然以后会后悔的。”

“嗯？”卡雅虽然面色不改，却是偏着脑袋，露出疑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