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翻译探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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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自上世纪末以来,我一直在关注并研究《诗经》的英译问题。九年多前,我撰写了《〈诗经〉英译研究》一书,蒙好友修亮相助,得以于齐鲁书社付梓。说起来,有书出版,当是令人高兴的事,但当时我心里却总觉得有种东西难以释怀。而今十年即将过去,这种感觉仍一直耿耿于怀。记得当时开始研究《诗经》翻译,吟咏之间,发现几乎每一篇诗都难以找到一个十分妥帖的英语译文,不是这里有益就是那里有损。虽然心里清楚,翻译诗歌,尤其是翻译《诗经》中的古诗是极难的事,也常常能从方家译文中得到不少感动,但对每篇译诗内心总是有难以抑制的希望。后来,还是因为受到翻译理论的启发,才了解了翻译的真义所在,也理解了翻译的历史与社会文化属性。于是,我试着去探究各译本之后的种种背景,包括对历史的、文化的、经济的、哲学的、文学的、社会的以及个人的因素的层层探索。在这样的努力之下,《〈诗经〉英译研究》划出了一道较明晰的《诗经》翻译实践中西文化视野整合与变异的历史轨迹。而有另一种东西却没能够同时得到深入分析,那就是,每一篇译诗本身的微观元素,尤其是译诗中的文学问题。

自毛亨《毛诗故训传》及郑玄《毛诗故训传笺》以降,直至清末,《诗》一直是经世致用的政教之书,其文学内涵是鲜为人所提及的,只有刘勰是个例外。但刘勰在《宗经》中的呼吁,似乎并没有引起人们太大的重视。《诗经》文学的真面目,还是到了20世纪上半叶才为闻一多、郭沫若先生等人所揭开,其观点也为学界所广泛认可。然而,无论如何,《诗经》是诗,是文学,这是毋庸置疑的。当然,《诗经》并非纯文学,文以载道,“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是其精髓所在,所以它是文、道天然合一的典范。那么,《诗经》诸篇什的翻译,其文学性究竟如何?如何用译诗表现原诗的文学性?这些问题,就成了本书最大的关注所在。

然而,要对《诗经》翻译的文学之维进行研究谈何容易。首先是选材的问题。《诗经》凡305篇;虽然其中皆有文学,但毕竟其文学性有高低之分。郭沫若先生等认为,《诗经》最具文学性的部分只有《国风》,《雅》次之,《颂》则长于祝祷,其中鲜有文学。本书并没有受此观念的局限,以《风》为主,《风》《雅》《颂》中皆有选材。其次是观察角度的问题。我认为,对译诗的欣赏是需要从整体出发的,没有整体观念,就无法欣赏译诗意境的高低妙拙,同时,诗的欣赏又离不开对个别词句的品评,所谓诗之新奇与典雅、轻靡与壮丽、显附与远奥、精约与繁缛等,当皆出于词句之间。对译诗的欣赏亦复如此。所以,笔者选择了名物、修辞、韵律、题旨、意象等几个方面作为观察点,以点面结合的方式进行探讨,即在探讨细枝末节的同时,从整体出发,并以最终窥见全篇的艺术性为旨归。

当然,以《诗经》之微言大义,绝非仅止于以上五个方面,也非笔者浅陋之学所能透识。依笔者浅见,探讨《诗经》翻译问题须同时有两方面考虑,首先是译文是否继承了《诗经》的历史文化,即忠实于古训与否,其次是翻译的效果如何,即能否有效传播《诗经》文化。深加考究可以发现,忠实与传播是一对十分辩证的概念,可谓相辅相成又相反相成:一方面,忠实才能深入传播,因为只有翻译忠实了才能传播真义;另一方面,绝对忠实又不利于有效传播,因为翻译忠实了会增加译语读者理解上的困难。因此,评价一篇诗的翻译不能一味地追求忠实性,也不能不顾翻译的忠实性而妄议传播的可能性,而是应该两者兼顾。

需要坦白的是,尽管本书立意如此,但每到译诗的幽微处,囿于功力,往往又难以探及。尽力而已。

最后需要说明的是,本书在译诗文学的探究之外,另有诗歌翻译理论探讨的诉求,聊作对诗歌翻译问题的思考。

恳请方家批评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