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韵流芳:北京民间曲艺选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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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蹦蹦戏

蹦蹦戏作为一种汉族民间艺术,主要流行于北京门头沟区、昌平区、怀柔区、通州区等地。其中,门头沟区淤白村的蹦蹦戏,以“义和班”为代表,于2006年被收入北京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07年,通州区已把马驹桥镇郭村的蹦蹦戏列为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同年,怀柔区渤海镇大榛峪村的蹦蹦戏,也被列入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其他村镇,也有蹦蹦戏的演出,如门头沟区的爨底下村、灵水村等。如今,早已在京城舞台上绝响多年的蹦蹦戏,却还继续在民间原汁原味地传承和演出,成为一个古老剧种的活化石。

相传,北京蹦蹦戏的诞生,大约是在清代光绪年间。它是在民间说唱“莲花落”的基础上,吸收和融合了京剧、河北梆子、皮影戏等多种艺术形式而形成的剧种,至今已有100多年历史了。(张宝申,2012)本来,莲花落分为单曲和彩唱两种形式,单曲只由一人演唱,彩唱由两人表演,分为一旦一丑,如同二人转。唱词采用叙述体,演唱的内容中,便会存在一些第三人称的演唱,例如“他怎么样”或者“他做了什么事”之类。清末,蹦蹦戏开始形成时,正值京剧和河北梆子走红的年代,受这两种戏曲的影响,莲花落艺人便将演唱的曲目进行了“拆出”,把原先第三人称的演唱,改为由不同行当的演员扮演的角色。这样一来,使莲花落完成了从曲艺形式到戏曲形式的变革,成为一个新的剧种。这一时期,华北地区的莲花落已形成了“东路”和“西路”两大主要的流派。当时,莲花落在不同的地区也被称为“落子”“蹦蹦戏”。以冀东方言演唱的一派被称为“唐山落子”,也叫“唐山蹦蹦戏”;而另外一支就是以“京口”演唱的莲花落,又被人们称为“北京落子”。后来,为了与唐山的蹦蹦戏相区别,人们将它称为“北京蹦蹦戏”。也就形成了我们这里所讲的蹦蹦戏。再到后来,唐山蹦蹦戏和北京蹦蹦戏,逐渐演变为“东路评剧”和“西路评剧”,在评剧形成的过程中,也都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张宝申,2012)因此,也有人认为蹦蹦戏是西路评剧的前身。

在这100多年的历史中,也涌现出了不少值得我们铭记的人物,发生了不少有趣的故事。最初,表演蹦蹦戏的艺人主要活跃于北运河畔的通县、香河、三河、宝坻、固安一带的农村。在农闲时间,他们会来到集市、庙会或者通州码头上卖艺。就在这过程中,诞生了不少蹦蹦戏的著名艺人。比如,曹普(蓟县人,艺名人人乐)、来凤仪(宝坻县人,艺名金叶子)、刘子琢(玉田县人,艺名柳叶红,初习河北梆子,后改唱蹦蹦戏)、刘宝珊(宝坻县人)、王殿佐(香河县人)、挑帘红(三河县人)、郭启荣(顺义县人)、赵满堂(通州人)等。

光绪十九年(1893年),来凤仪、王殿佐等人到北京,拜当时著名北京莲花落艺人“抓髻赵”为师。抓髻赵,本名赵奎顺,号星垣。在演出时,赵星垣常在头上戴一抓髻,所以又被人称为“抓髻赵”。他曾是领取清朝钱粮的汉军旗人,唱莲花落是“玩票”,不为挣钱,单纯就是喜欢,当时在京城演艺圈里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他曾与著名的京剧演员谭鑫培、杨小楼,一同进宫为慈禧太后同台演出过。有了赵星垣的支持,来凤仪、王殿佐这些农民艺人,开始在东安市场的小吉祥戏园演出。他们演出的《小姑贤》《杨二舍化缘》《顶锅》《打狗劝夫》《冯奎卖妻》《借女吊孝》等剧目,内容通俗易懂,表演活泼诙谐,带着浓郁的乡土气息,很受老百姓的欢迎。(张宝申,2012)自此,蹦蹦戏在北京城里站稳了脚跟,接连又有不少班社加入其中,改唱蹦蹦戏。他们在天桥、后海、月坛等地专门开辟“落子馆”作为演出场地,几乎每天上演,非常火爆。宣统三年(1911),挑帘红、郭启荣、赵满堂等一行十多人,应邀一路南下,到江浙和上海演出,把老北京的这种颇具特色的乡土艺术带到了南方。在回北京的路上,他们又转道在山东济南府演出了一阵子,同样博得当地观众的喜爱。后来,在郭沫若、老舍和刘绍棠等作家的文章中,都曾提到过蹦蹦戏。例如,老舍的《老字号》讲述了有着光荣历史的绸缎店“三合祥”,在三十年代的残酷竞争中无法适应社会变化而关门歇业的故事。其中就提到,周掌柜改变经营方式的策略之一便是“要把三合祥改成蹦蹦戏的棚子:门前扎起血丝胡拉的一座彩排……”。虽说这只是对扎起彩排的一个比喻,并非真要将三合祥的铺面用来演出蹦蹦戏,但这也能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当时蹦蹦戏的红火。

1931年,雁翅镇淤白村演出蹦蹦戏的艺人们成立了“义和班”,成为蹦蹦戏的一个代表班社。班社主要依靠口传心授,培育出不少优秀的蹦蹦戏演员。他们也曾到周边的昌平、怀来、延庆,以及河北、内蒙古等地演出过。另外,在斋堂镇柏峪村,也曾有过蹦蹦戏的传承。1935年,刘玉昆开始在柏峪村组织和教授蹦蹦戏。1936 年他在村里创办小学,亲任校董,同时组织村里的青年人学演蹦蹦戏。刘玉昆不仅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还自己出资给戏班买了许多戏装和乐器,受到村民们的好评,享有很高的威望。他带领村民边学边演,非常具有影响力。当时随刘玉昆学蹦蹦戏的青年有刘景春、王永春、王永仁、谭永茂、王永元、王汉山、陈文厚等十几个人。可惜好景不长,1937 年抗日战争爆发后,刘玉昆带头参加抗日,担任抗日游击队的主要领导,蹦蹦戏及所有娱乐活动被迫停止。更不幸的是,刘玉昆于 1943 年春壮烈牺牲。

从光绪年间到20世纪30年代,北京蹦蹦戏火爆了几十年。30年代以后,随着时代潮流的变化,蹦蹦戏开始分化和转型。北京蹦蹦戏的“西路评剧”抵挡不住这股潮流,渐渐在北京城里难以立足。有的班社退守到京郊农村,有的演员则加入了东路评剧的班社。而以唐山蹦蹦戏为代表的“东路评剧”,在不断变革中,成为评剧的主流。特别是唐山蹦蹦戏的早期艺人、著名评剧作家成兆才,创作出了不少新剧目,如《杨三姐告状》《花为媒》《杜十娘》《珍珠衫》等,成为评剧的代表剧目。自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李金顺、刘翠霞、白玉霜、喜彩莲等一大批评剧女演员的出现,更使评剧风靡全国。1936年,“评剧皇后”白玉霜在上海演出时,正式将“蹦蹦戏”改称为评剧。于是,唐山蹦蹦戏开始逐渐摆脱了地域概念,发展为今天的评剧。但北京蹦蹦戏所代表的西路评剧,之后却只能活跃于乡里民间。虽然在解放后,中国评剧院曾请回西路评剧的部分老艺人,挖掘整理了《花亭会》《孙继皋卖水》《顶锅》等代表性剧目,但也都很少演出了。西路评剧的一些唱腔,偶尔只在个别剧目的唱段中出现。

就淤白村的蹦蹦戏而言,它的唱腔有一种原始而又脉络清晰的特点,加上粗犷的化妆,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唱词朗朗上口,通俗易懂;板式明了流畅,套路简洁。采录的板式有“慢板”“原板”“安板”等,武场锣鼓点有“慢板”“安板”等。伴奏乐器上,文场有板胡、笛子等;武场有单皮、云板等。戏曲内容大多与山村习俗、轶闻趣事有关。上演剧目达三四十出,有《老少刘公案》《夜宿花亭》《蜜蜂记》《孙继皋卖水》《冯奎卖妻》等。

近年来,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重视,以及政府的支持,蹦蹦戏又开始焕发出新的生机。不仅在北京各地有不少演出,让广大民众有机会再次领略到它的艺术魅力,而且许多蹦蹦戏班社和剧团的成立,新生演员的加入,传统剧目的整理,都使它能够得以继续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