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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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凯风展头角

盛葆霖立即明白了,这是一件颇棘手的事情,昨晚才听说李纯之被刺杀,此人在江苏身居要职但声名狼藉,被人刺杀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以前都没有得手。昨晚听说他死了,盛葆霖只当感叹时局混乱,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一夜之间就和自己发生了联系。而现在追杀胡茬男的,可不是一般的混混,而且这件事没有留给盛葆霖太多安排布局的时间,现在已经不可能把这个人送出去安置到其他地方,但盛葆霖的金字招牌,当然也不能砸。

盛葆霖坐在书房里,一句话也不说,一动也不动,南凯风知道,这是盛葆霖在思考,这时候不可以打搅他。也就片刻之后,盛葆霖说:“凯风,先说说你的意见”。

南凯风说:“盛伯伯,这个人您是一定要保的,保他就是保您在上海滩的金字招牌。”

盛葆霖说:“是要保下……关键是怎么保。”

南凯风答道:“这件事发生的这么突然,虽有大大的被动,也有我们可以把握的主动之处。

——被动之处有两点:其一,这个人惹的麻烦不小,追他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这就无法动用江湖手段去解决。而他一进园子,我们就已经被卷进这桩事情,脱不了干系了。其二,这件事不容我们有太多时间布局,也不知道有哪些人会上门要人。可能不止一拨,要人的手段也不止一种,我们必须立即有各种应对。”

看到盛葆霖若有所思的样子,南凯风接着说道:“这可以把握的主动之处在于:

一来,我们是在租界,是归洋人管的,而此人和其所刺杀之人都不直接涉及洋人的利益,洋人看我们中国人内斗往往是坐山观虎斗,甚至还巴不得我们斗起来,所以洋人不愿意真的帮着任何一方,这就让我们有了回旋的余地。

二来,此人只要我们保他十五天,至多十五天他就会离开盛家花园,既没有要求我们送他到哪里去,也没有让我们为他解决追杀之人。”

盛葆霖的神色又放松了一些,点了点头。南凯风继续道:“所以,这个人我们如果保了他十五天,保住了不但是盛先生的金字招牌,而且从此以后这块招牌就是上海滩最值钱的招牌了。为了这一点,此事,值得一搏。”

盛葆霖将手里的被子一放,说:“凯风,对,此人我们要保。”

又过了半晌,“砰砰砰”山子来敲门了。

山子说:“老爷,南先生,外面来了好多人,华界警察局的欧阳局长也来了。”

南凯风看了一眼盛葆霖,说:“盛伯伯,我去吧。”盛葆霖点了点头。

到了门口,南凯风拱手道:“欧阳局长大驾光临,南凯风有失远迎。”

欧阳惠问:“南先生这才来上海,就在盛家花园如鱼得水嘛,这盛先生不在,是吧?那明叔呢?”

南凯风说:“是的,欧阳局长,盛先生有事,明叔也出远门去了,这几天还不能回来。有什么事情,您就跟我说吧。”

欧阳惠摇头晃脑,四下探看,说:“哦,原来明叔出远门了。

——是这样,早上有人看见一个约莫五尺七寸高的男子,一身灰色衣裤,蓬头垢面进入了盛家花园,还请南先生把这个人交给欧阳,此人身负要案,我要把他带到警局问话。”

严仲明说:“欧阳局长,您的消息可真灵通,今早我们盛家花园的确是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是我们盛家花园的客人,他要在盛家花园小住一阵子。

——至于欧阳局长说的身负要案,那我们不得而知,即便是犯了案子,这里是公共租界,要把人带走也只能是租界巡捕来带吧?

这一大早的,欧阳局长从华界带着人到租界的盛家花园来要人,这不合规矩,我们也不方便把他交给您。”

欧阳惠:“呃……南先生说得确也有些道理,这的确是租界巡捕的事儿。

——南先生你千万别误会,我们没有要在租界硬闯盛家花园带人的意思。

——只是欧阳身负公职,上面有令,欧阳也不能违抗。

——另外,我也想提醒南先生,此人所犯之案甚巨,盛家花园的客人这个身份,只怕也未必能帮他躲过缉拿。

——既然此人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欧阳觉得盛先生也实在犯不着趟这浑水,不如今天交给欧阳带走,免得日后给盛先生惹麻烦。大家都方便。

南先生,您以为呢?”

欧阳惠说完这番话,盯着南凯风,等着他的回答。

南凯风道:“欧阳局长,您真是说对了,我们的这位客人还真是只留初一,不留十五,今天是三月初十,十五天以后,也就是从三月二十五起,这个人就跟我们盛家花园没有任何关系了。到时候欧阳局长想怎么办都行,我们悉听尊便。

——怎么样?欧阳局长,你无意为难我们,盛先生自然也不想让欧阳局长难办,白白丢了一个立功受奖的机会,我们就要这十五天。”

欧阳惠说:“南先生的话,欧阳明白了,你们一定要这十五天,是吧?难道这十五天他能变成鸟飞走不成。”

“哈哈,欧阳局长说笑了,这让人变成鸟的本事盛家花园可没有。”南凯风回到。

“好,南先生,十五天……欧阳回去之后也向上头有个交代。那今天欧阳先走一步,还请南先生向盛先生解释一下,欧阳绝无打搅之意,还请谅解。”

打发走了欧阳惠,盛葆霖立即约了公共租界云虹路巡捕房的督察雷克喝茶,又派人给华人探长赵吉英送去一盒赵探长最爱的古巴雪茄,雪茄盒子里放着一张支票。

从蒙蒙亮就开始忙,到了傍晚,盛葆霖坐在了自己的书房。

南凯风说:“盛伯伯,外面多了好多眼线,园子前前后后都被盯上了,都是冲着咱们这位客人来的。”

盛葆霖说:“嗯。我另外还约了一个人来帮忙,是我们一直非常信任的人,这个人有点不太好打交道,但很有本事,他叫山鸮,你叫他鸮哥吧。

——他应该很快会到了。”

南凯风点头说:“那太好了,我会在夜间多加注意,再加上有鸮哥过来,盛伯伯就放心吧,晚上好好休息。”

围在外面的人,没有穿警察的制服,不是租界的巡捕,但是,据南凯风的观察,一部分是穿上了便装的警察,一部分是生人。他们在蹲守,在监视,但有了一早盛家花园和欧阳惠的默契,他们不会硬闯。可他们知道,想要抓住那个人,就必须密切注意每一个从盛家花园进出的人,尤其是出来的人,一个都不能落下,一旦可疑就要跟踪和报告。十五天,不就十五天吗?大家都铆足了劲想立头功,每天都换了几拨人轮番的盯着,除了园子四面都有人,连几个相连的道口都布了人、布了车。每个出门的人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连每一辆出来的车也都会有别的车跟着,无论盛家的车去哪,他们都一直跟着,如果中途有人下车,他们则会盯着每一个下车的人,直到这辆车又回到盛家花园。

为了确保没有人可以趁乱或趁夜色溜进盛家花园,盛葆霖和南凯风已经增派了人手,而且,盛葆霖找来了山鸮。

山鸮还是那个山鸮,还是那个在丁越营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带走阿坤的山鸮,还是那个穿着深色长衫、戴着深色礼帽,无声无息的山鸮。这是南凯风第一次见到山鸮,个子不高也不矮,身形不胖也不瘦,年纪不大,但也不年轻,乍一看眼神普通,行、站、坐都普通,如果硬要说出他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

不喜欢说话,即便说,也非常简单;另外,眼神大多数时候很普通,但如果你长时间和他在一起,你就知道,当他定气的时候,眼神是多么可怕,而且在那样的时刻,你瞬间就能确定他的耳力一定也非常好。

南凯风和他一起,围着整个园子的围墙转了一圈,盛家花园的围墙是巴洛克风格的,而且比普通人家的围墙要高,想翻进来并没有那么容易。那些隔围墙较近的、高一点的东西全被山鸮安排换了地方,包括一个造假山用的石头、一个高一点的木头架子、连那棵靠着围墙种的树都被山鸮下令砍掉全部枝丫,只留了一个不太高的树桩。

所有东西清除之后,山鸮打开自己的箱子,里面有个大大的袋子,装着扎马钉,山鸮指着袋子对南凯风说:“沿着围墙撒上三尺宽。”。

一切布置停当,山鸮让大家按部就班,值夜的值夜,休息的休息,客人则依旧待在佛堂的地下室内。山鸮要了二楼朝北的一个房间,房间一直都没有亮过灯。

第一夜,安静,次日天色尚未大亮,南凯风就起床了,整个晚上他起来过好几次,所幸没有发现任何异动。

第二夜,南凯风也不敢放松警惕,同样起来好几次,也是天色微明就起床,也没发现什么异动。可是,他刚洗漱完毕,山鸮就来找他了,把他带到自己房间,一个壮汉坐在山鸮的房内,一看神色、着装,就是外面盯梢的人。可是,让南凯风感到惊讶的是,他不知道山鸮抓了这个人,而且这个人在山鸮的房内没有用绳子捆绑,也没有用毛巾堵住嘴,可是他很安静,既没有乱走,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