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保长:乡绅程法宪
乡绅程法宪的庭院座落在村北,那是标准的江南大宅院。前庭;走廊天井、中庭;后庭是主房,二层楼房,甚是气派。
程水根上前,按响了庭院大门上的大圆环。
一会,脚步声渐近。
“吱…”的一声大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位40多岁的老妈子佣人。
“请问,你们是…”
“我是保长家的亲侄,有事找我三爹。”
程水根朗朗报名。
“哦,是侄少爷呐!快请进来,家里太太和二位少奶奶在,老爷一早去乡公所啦,等会就回来。……”
老妈子佣人双手交叠在前,低头行礼,笑容可掬。
程水根是第一次到三伯父的宅院来。
他在前面昂首挺胸的走,幼娟搀扶着娘在后面慢慢跟着。
“太太,老爷家的亲侄少爷来啦!”
佣人老妈子走在前面,抢先几步进里屋报信去啦。
“老爷家的亲侄少爷?是哪家的?真是的,没弄清楚就瞎嚷嚷什么呢?”
话音未落,从里屋小碎步,走出一位雍容华贵的小脚贵妇人,50岁上下,面色红润,眼光冷漠、威严,眉稍长一颗黑痣,是个比较势利,瞧不起穷人的大地主婆。
“你是哪家的?法康家的还是法林家?”
保长太太瞅了一眼水根,疑惑地询问道。
“您好,三婶娘!我是法安家的水根。”程水根立正鞠躬行礼,从容地回复保长太太的询问。
“法安家的水…根?哎呀,你到这里来,也用不着去借个行头来嘛,这何必呢?搞得我都认不出来了。真是的,嘁!”
保长太太用眼角扫了一下水根,撇着嘴讥讽道。心想,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准没有什么好事。
“三嫂!”
叶小婉一直在天井中间站立着,她见保长太太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怕孩子心里难过,弄出个不愉快来,所以赶紧开口打个招呼。
“哟!他小婶,你怎么也来啦,我没瞧见,那快进来坐会。”保长太太听到叫喊声,这才抬头,脸上堆出一丝笑意。
幼娟搀扶着娘进客厅,在一把红木八仙椅上坐下,幼娟在傍站立着,水根则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哟,他小婶,有二三年没见你上来啦,怎么今天有空…哎,是不是又碰到什么难事啦?”
保长太太不冷不热地瞟了叶小婉一眼,连碗茶都没安排佣人去泡。
“三嫂,这么多年承蒙三哥、三嫂救济,怎么好意思老是麻烦你们呢。前些日子孩子们去搞水产卖了些钱,今天呐,是来还钱的!”叶小婉态度诚恳地说明来意。
“水根,快进来!这孩子,这么不懂事。”
“嗯!”
见娘叫喊,水根只好进去站在客厅里。
“三婶娘,我家这些年向你家,总共借有83块大洋,这里是90块,请三婶娘看看是不是这个!”
水根立即从布袋中抽出一卷,用红纸包好的大洋,撕开拿出10个,其余90块摆上茶桌。
“这…这个…”保长太太一时惊愕得有些懵逼啦,语无伦次的望着水根娘俩,还钱…这似乎在梦幻里。
屏风背后不时地探出一二颗脑袋,叽哩咕噜不断。
“是谁来啦!”
正愣神中,忽然,一阵脚步声载着洪亮的问询,踏门而至。
“老爷!”
“三哥回来啦!”
“三爹!”
来者50多岁,精神抖擞,红光满面,浓眉大眼,着一身长衫马褂。正是西埠头村的保长:乡绅程法宪。
“哎呀,是弟妹你们一家子呀,稀客,快请坐!”
程法宪径直撩衫,在上座就位。佣人忙端上紫茶壶,他正要端起用嘴吸吮,瞥见叶小婉面前空空如也,既没有点芯,更没有半碗茶水。
“这客人们的茶水呢?怎么没有,忘啦?赶紧去泡,正是乱弹琴!”
程法宪大声呵斥着佣人。
“他爹,是我忘了,不管王妈她们的事,嘿嘿!”
保长太太双手叠叉在小腹前,自我检讨着。
“弟妹你们怎么过来了,我几次想过去看看你们,哎,就是乡公所里鬼事多,一时抽不出时光来……”
程法宪懒得理会势利眼的婆娘,只顾与叶小婉寒暄、客套着,这脸面还是要顾的。
“三爹,我们是来还钱的,前几年向你们借的。”
程水根没等娘开口,干脆直奔主题。
“还钱?”程法宪这才发现桌上的大洋,原来是水根他们来还的。
“哎哟,还什么钱呐,你家困难着,先拿回去,以后再说吧!”
“三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是请三婶娘看看是不是这么多?”
“对的,总共83块大洋,爹!”从屏风后面陡然走出一位二十一二岁,怀抱小孩的少妇,估计是他家的小儿媳妇。
“去去,要你插什么嘴!乱弹琴!”程法宪呵斥着小儿媳妇。
一会,佣人把茶水端上来啦。
“来来,他小婶,请喝茶,刚才是我怠慢了。嘿嘿,请别介意噢。”
保长太太见是来还钱,感到刚才态度有些不妥,所以谄笑赔罪。
“三哥,这孩子们争气,攒了些钱,请三哥你们收了吧,我心里也踏实许多,这债就像石头一样,压在心头好多年那!”
叶小婉说着,嘴唇颤巍巍的又难过啦。
“好好,那先收了吧,但这利息坚决不能收,否则我连本也不收啦。”
程法宪也是有些动情,毕竟有血缘在那,天地良心。他知道弟妹的心思,只怪那不争气的兄弟。
“这…就听三爹的吧!”水根也觉得这个时候,不能驳保长程法宪的脸面。
“好,这就对啰!水根呐,三爹听说你在搞水产,搞得蛮不错?”
“嗯,还可以。”水根认真回复,双手紧张地搓揉着。
“有困难没有?如有困难尽管来找我,无论资金还是人脉,我还是有点办法的。这几年我没有去照顾你们一家,心中有愧呀!”
程法宪也是非常认真,发自内心的,有良心不安的意思。
“三爹多虑了,这些年借给我们钱就是最大的照顾了,小侄我铭记不忘。”
“哦,这小子这几年大有出息啦,好好,哈…哈”程法宪呵呵一笑,显得非常开心。
“那三爹,我们先告辞了,后面还有几家要走呢。”
水根他们起身准备离开。
“哦,那吃了中饭走不迟呀”程法宪诚心诚意地挽留。
“不啦,三爹,我们已经约好去外婆家吃中饭的,我外婆在家等着呢。下次吧,以后还会有事,经常麻烦您老的。”
水根就是不想与三婶娘,还有几个势利的堂嫂一起吃饭,所以编个谎言对付。
“那行吧,既然你们有安排,就不勉强了,我送到门口。”程法宪执意要送。
大伙走到大门口,水根向长辈们鞠躬告别。
“三爹、三婶娘,请留步吧,我们走啦!”
“三哥、三嫂,请多保重!”
“你们慢走,常来哦。”程法宪望着水根他们渐渐远离的背影,感慨道:“水根这孩子有出息,有骨气,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