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研究高级动物中枢神经系统最高部分正常活动的实验室的任务及设备
（在李顿措夫促进实验科学及其应用学会宣读，莫斯科，1910年）
条件反射的机能，其兴起与衰退——睡眠的实验产生——睡眠反射；普遍抑制——方向反射——消退抑制——简单抑制——内抑制——条件抑制者——抑制解除——实验困难——分析器——分析；时间作为条件刺激——耳分析器——建筑和设备一个实验室的条件——对于李顿措夫学会表示的谢意
在今天有特殊目的之简短报告里，若想把动物生理学完全新辟的一章介绍出来，并且把最复杂生命现象的分析所得到的成就在其特殊点上表证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在这演讲中所涉及的一些事实，我想可以足够证实，由于这种实验研究，关于动物机体的实证的准确知识，得到如何的开展。
我以为，一个正常的高等动物之外表显著活动的一大部分，主要都是一系列无数的条件反射——即跟食物导入机体和产除损害性影响等有关的骨骼肌的活动，与这个活动所指向的最复杂和细致的外界因素间的暂时联系。然而我不预备讨论这一部分最复杂的生命活动，就是说，条件反射形成的条件、形式及其特质，我要直接来讨论这个活动的另一部分。外在世界一方面永久不断地唤起条件反射，另一方面，也继续不断地压制它们，通过其他生命现象的作用而使它们埋没。条件反射的这种兴起与沉没随时都在反应生命基本规律的要求——与周围自然环境保持平衡作用。这是通过条件反射的各种抑制作用所调节及完成的。今天我们所要谈到的也正是这些抑制作用。
我们所研究的固定题目便是条件反射，即各种外在动因与唾液腺活动的暂时联系——唾液腺是位于动物机体食道的入口处的一个器官，它与外在世界的关系与骨骼肌肉是一样的，但是它的作用以及它与机体的联系是简单得多了。所以拿它来做研究是有许多便利的。各种外在动因，各种声音、光亮与图形，各种气味和种种皮肤感受器官的机械与温度刺激——所有这些原先对于腺体不发生作用（就是说，仍使其保持在静止状态中）的动因，可以转变为暂时的刺激，转变为能够使其发生正常分泌的动因。这是由于把一个无关的动因对于动物所起的作用与该器官正常生理刺激的作用准确同时结合数次后而做到的；这些生理刺激就是放入狗的口中的各种食物或强迫放入口中的不可食的物品。现在我们要问，在什么样的外在条件之下或在动物的何种内在状态之下，条件反射才丧失它的通常有效作用呢？这些条件虽然都还没有完全被发现，然而它们的数量一定是很大的。我只能讨论一些已经多少确定了的事实。
多少年来，我的合作者们中间时常有人埋怨在他们的条件反射工作中，感到实验动物容易睡眠。这种状态使所研究的现象不能继续进行，理由简单，就是因为那些现象消灭了。当我们应用皮肤上的温度激刺为条件刺激时——45℃的热或约0℃的冷，这种困难更是特别显著。用0℃的温度刺激时，实验被酣睡所终止，并且动物的复杂神经活动完全停止。实验室中甚至于产生一种偏见反对应用温度动因作为刺激。但是只能暂时地不管这个困难，因为它本身的性质是直接与我们的问题有关系的。
当我们集中注意这些现象，最后便发现了它们的机理。在实验之前有些狗非常有生气和活泼，而在实验开始不久它们便很快发生瞌睡和睡眠，许多年以前，我们曾为这种对比所惊奇。很清楚，在实验进行之中一定有某些原因造成这种睡眠状态。但是实验的内容是很简单，仅包括以很短的间隔，反复用少量的食物喂饲狗或以淡弱的酸液放进狗的口中，这时候用温度刺激皮肤来伴随它们。既然食物和酸液都不能产生瞌睡，那么，只可能在温度动因的作用中去寻找缘故。经过各种方式实验所得的结果，证明了一个同样的热或冷的程度的动因，作用在同一块皮肤上——如果这些动因短时间地起作用但是时常被重复；或者更好一些，它们继续起一较长时间的作用——会把原来活泼的一只狗，迟早引入瞌睡状态，有时竟至酣睡。由此可见，外在世界中一个固定的动因必定可以产生动物的休息状态，并且压制它的高级神经活动，犹如其他的动因相反地可以引起其复杂神经机能的这种或那种表现。换言之，在各种不同的主动反射之外，还有一个被动的睡眠反射。
外在世界有时强迫动物做各种活动，因而损伤了身体的生命物质，但是又有些时候，因为在当时的条件之下活动是多余的，外在世界也同样地强迫动物休息，因而便能恢复在活动时所损伤的生命物质。只有这样，机体中永恒变化的物理化学系统才可以保持完整，并维持它的原状。睡眠既是高级神经活动的抑制作用，它不但可以由活动产物的累积而引起，并且也可由某种反射刺激而引起。我们的其他实验也证明这一点，在那些实验中其他形态的、不可置疑的抑制作用十分令人惊奇地转入瞌睡和睡眠。我相信在这种研究的途径上，而不是在堆积如山的阻碍中，我们才可以解决催睡及其有关状态的至今不明白的现象[1]。如果普通睡眠是大脑高级部分全部活动的抑制，那么，催眠必定是其不同部位的部分抑制。这个睡眠反射的出现是用客观方法研究时所遇到的许多例证之一——这个方法把外在世界对于机体一切的影响都考虑在内，不管它们是如何的微细和易变——这个方法的研究，逐渐部分地包括了机体的活动，而在最后会完全包括机体的活动。
睡眠反射仅是条件反射的一种抑制。睡眠反射所引起的抑制我们称它为普遍抑制，因为它不但抑制这里所涉及的神经现象，还抑制其他的复杂神经现象。在我们的实验中时时都表现出另外一种完全相反性质的事实，就是动物对于环境的变化起一种积极的主动反应。每一个声音，无论它是多么小，只要在狗四周围习惯的声音中发生，这些固定声音的减弱和加强，房间光照强度的每次变化（太阳被云遮住，阳光忽然射入，电灯的突然明暗，窗外掠过的阴影），室内一种新气味的出现，空气中的热流或冷流，一些物品触到狗的皮肤，如一只苍蝇或屋顶棚掉下来的灰片——这些以及其他无数类似的情况，都必然可以使动物的一块或另一块骨骼肌肉开始活动，如眼睑、眼睛、耳朵、鼻孔，头或躯干，或身体的其他部分便会转动而采取一个新的位置；并且这些动作或是重复与加强，或是不然，动物就保持着一定的固定姿势。
在我们面前又有机体的一种特殊反应，一种简单的反射，我们称它为方向或注意反射。假如在动物的四周出现了某种新动因（我的意思是包括前此已发生作用的动因强度的变化），那么，就会使机体相当多的感受表面朝向它，以便更好地接受该刺激。这个注意作用是由中枢神经系统中各点的活动所完成的。这些受刺激的各点，遵照已经在中枢神经系统的下级部分所建立起的神经中枢交互作用的普通定律，相继地也就抑制了我们的条件反射。机体的一切临时的活动必定要屈服于这些外在环境的特殊需要。
在我们现在的实验室中，这是扰乱我们的基本现象，即条件反射之最讨厌与最难克服的原因。自然，必须仔细地研究这个现象本身，并且它现在已经被如是研究着；但是在另一方面，它也是对我们主要现象的其他各方面考查上的一个大障碍。它使这个考查更加困难或甚至于不可能。
现在周围所发生的每个新因素，如果以短期间隔被重复，而不伴以对动物任何更直接的影响，它会渐渐变成无关系的。 它所产生的方向反射变弱，最后消失，并且对条件反射的抑制性作用亦随之消失。所以我们称这种抑制为消退抑制。以这个消退作用为基础的事实是，周围环境的固定组成对于动物没有显著的效果。在某类实验中，我们有意地去重复刺激，使产生消退抑制，以便把这些动因变成无关的。但是很明显，它们不能以这种方法而被完全与永久地消除，它们是不可胜数的，并且过了一段时间如果不再重复，它们又恢复起来了。
外在世界中有许多动因的效果是与机体保有一种特殊关系的，这些动因的效用是与消退抑制属于同一类别的，它们就是固定的、先天的一些反射，或其他的一些条件反射。所有极端强烈的刺激，强烈的光、突然的声音，等等，都引起特殊反应，例如，动物的发抖或战栗，逃脱的反应，试想从实验架上挣脱，或是相反的僵直状态；在另一方面，与实验动物发生某种关系的人们的声音和外形，或者别的熟悉动物的声音和外形或其他各种类此的东西，都可以引起动物以前所获得的每个反应。所有这些反应必定是与中枢神经系统一定部分的活动相关联着的，而且这个活动，按照上述定律，会抑制我们正在研究的活动。
上述这些反应，比起简单的方向反射时常是较为强烈、较为固定，虽然它们由于重复也失掉抑制的作用；所以它们必须被视为一种消退抑制。为了不受这一小类消退抑制所扰乱，必须经常避免它们；因为若通过重复来渐渐减弱它们的效力，是需要很长时间的。
但是在这里还有重要的一点；我们常常不能立刻了解到一种刺激对于动物的真实意义。对于狗来到实验室之前，它与外在世界所形成的一切偶然联系，我们都可能了解吗？再进一层，我们不可能在任何参考书中找到关于狗的先天反应的全面叙述。在大多数情况下会产生这个问题：这种反应是先天的还是习得的呢？
此外，还有许多外在影响对于机体或多或少有些破坏作用。假如当动物被固定在架子上时，它身体任何部分受到很强烈的压力，或者假如附贴在皮肤上的温度或机械器具损伤了皮肤的完整（轻微刮破或烫伤），假如把某种刺激品放入口中而伤害了黏膜，即使伤害是很轻微的；在所有这些以及与此相类似的情况下，我们的条件反射将受到损失，最后完全消失无踪。很明显，任何对于机体的损害威胁，在动物方面都会引起防御反应，其方式是以一种或另一种动作去消除这个破坏性的动因；所以，按照神经中枢交互作用的普遍规律来说，这种威胁破坏就抑制我们的特殊复杂神经活动，抑制我们的条件唾液反射。这种抑制作用，我们叫做简单抑制，因为它是随着原因的出现而立刻产生，而且它保持固定不变，并且随着原因的不存在而消失的。属于这类抑制的还可以举出某些内部生理现象，在某一个时期对于机体具有主要意义，例如，膀胱过满刺激了控制它的神经器官。
这类抑制中研究得最彻底的部分就是作用于我们所经常研究的器官的生理因素，即唾液腺的生理因素。这个腺的功用是对食物给以物理和化学的加工，并且对口中不能吃与有害的物品给以清洗。腺的活动在这两种情形之下是不同的，它们都是在相当刺激的影响之下，由于特殊神经中枢的兴奋所引起。在这两个中枢之间也具有如其他中枢一样的对抗性。不可食的物品的无条件反射抑制食物的条件反射，反之，食物的条件反射也可抑制不可食物品的无条件反射。这个抑制作用随其原因的发生而立刻出现，并且随着原因的存在而保持固定不变。
从这个简单叙述中我们可以看到，一连串外在与内在影响是与正在研究着的复杂神经活动——条件反射，发生缠绕的。但是为了充分估计上述各因素对于这种活动的意义，还必须详细考查与条件反射紧密关联的别种现象。
若外在现象与机体的相当的反应之间暂时联系的形成是表示动物机体的完善，是机体与外在世界更精确的平衡的表现，那么，这个暂时联系通过神经系统的内在机理所发生的变化，更是表现得完美无缺了。
某种动因，我们的条件刺激，代替和标志着食物，并且引起机体相当的反应——在我的例子中就是唾液分泌——假若它与现实相矛盾，就是说，假若它数次不与进食同时发生，便要渐渐失去它的刺激作用。这个结果不是因为唾液反射受到破坏而产生的，而是由于一种特殊的内在过程，造成它的暂时抑制而产生的。同理，假若一个条件刺激与一个无条件刺激（前者从无条件刺激处得到它的刺激效果），仅当后者存在的某一个时期内同时发生，它的刺激作用也就被抑制到这个时期到来的时候为止。这个道理的生理意义是很简单的：假设在某种情况之下一种活动是不必要的话，它何必发生呢？这种暂时联系，即条件反射的抑制作用，为了别于那些我们所描写过的外在的抑制作用，我们称它为内抑制。
我们必须讨论，内抑制之所以产生的一种特殊条件。假设某种绝对无关的动因数次与一个条件刺激同时发生，而后者恰好不与使其形成的无条件反射相伴随，那么内抑制便发生了，就是说，所举的组合渐渐失去了条件刺激所具有的刺激作用。这种附加的，前此无关的动因，由于它能使条件刺激在组合中渐渐失去它的刺激效力，我们叫它为条件抑制物，或抑制者。这个动因现在真正是一个抑制者；因为当它与任何别的基于同一无条件刺激的条件刺激相组合时，第一次试验时这个动因便把它抑制了。我们可想象，条件抑制动因在某种程度内是内抑制过程的刺激者，并且条件抑制作用的全部机理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一种消极条件反射的机理。我们最近的实验已经证明这一点是真实的；因为无关的动因与内抑制过程屡次同时发生，所以这个无关的动因就变成条件抑制的了。
我们在工作中经常确认到，内抑制在中枢神经系统最复杂的活动的表现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例如，它经常伴随着神经系统的鉴别活动。
究竟这个内抑制是什么，仍然是模糊不清的；但是这个谜并不能作为充足的理由去怀疑其详细研究的可能性。在这里，与在自然科学中任何方面一样，研究是从描述事实本身开始的，并且把各种不同条件下所发生的各种变化加以系统化。这种步骤在后来会供给我们以材料作为其机理的真正概念的基础。因此我们现在知道，内抑制的过程是比兴奋作用的过程更不稳定。甚至关于这两个过程强度间的数量关系我们也已经有了一些知识。
正如条件刺激作用的过程一样，这个内抑制的过程也可以本身被抑制住。因此我们便有抑制的抑制作用，换句话说，即是抑制解除，也就是条件反射抑制过程的释放。内抑制过程的抑制者（抑制解除者），看来可以成为以前我所描写为条件刺激的抑制者的一切所有动因。
我担忧“抑制”这个名词，时常重复及时常被复杂化，会造成一种不好的印象，并且还会模糊事情的真相。所以让我们举一个具体的例子来说明这一点。我们用每秒钟振动1000次的一个风琴乐音作为条件刺激，经过与动物的喂饲多次同时发生，这个乐音本身现在就可以引起唾液流出了；它是腺体的一个条件刺激。现在重复它数次但并不伴随以喂饲。正如我说过的那样，它渐渐就失去了它的刺激作用，而变得对于腺漠然无关了。内抑制的机理使它失去了效力，它是内在地被抑制住了。最后，我在已被造成失去效力的乐音上加入一个新动因，例如，在狗的眼前闪一个电灯。这个刺激在过去对于腺的分泌作用向来是毫无关系的。这时我立刻可以看到，消灭了的条件刺激又重新恢复了它的效力；唾液流出，而这只狗，在乐音发响的时候是漠不关心的，或者甚至于从实验者身上把目光转过去，而现在它却转过头来朝向实验者，并且它的舌头舔着，正像在喂饲之前习惯的那样。我们只可以这样了解这个事实：电灯的闪亮抑制住了内抑制，因此就完成了抑制的释放和恢复了条件反射。在别种抑制作用中抑制解除也是完全如此产生的。作为内抑制之一的条件抑制也可以这样去掉抑制。
但是这里可能发生一些误解：如果，照我所声明的，反射和它的抑制者都可以被抑制住，抑制解除的结果是什么呢？就是说，如果我们的抑制性刺激抑制了反射的本身，那么，什么东西还能被释放出来呢？
这个问题的简单解答是这样的：正如我所说过的，内抑制的过程比起刺激作用的过程较为易变些（不稳定）；所以总可以找到刚刚足够抑制内抑制的那种强度的新的外抑制性动因，但是它的强度又不足以压制条件兴奋作用的较为稳固的过程。于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只是抑制解除发生作用。换句话说，抑制作用的强度有一系列等级的区别——一种无效力的，一种抑制解除的和一种抑制的。
在这里我不能做仔细的讨论，但是让我声明，在研究复杂神经现象时发现它们的规律变化完全依赖刺激的力量，在这一点上产生了在我的科学生涯中经验到的一些最深刻的印象。我只是在这些实验中参加协助，它是由我的活泼的青年合作者之一，И.B.查瓦茨基博士所做的。
因为所有以上所说的条件反射的抑制动因，在某种强度之下，也是内抑制的抑制，即是，解除的抑制，所以它们在动物复杂神经活动研究上的重要性更加倍了。为了全面地掌握研究，为了避免时时依赖偶然机遇，我们必须把这些抑制动因经常放在自己的控制之下。
这里我们必须考虑到消退抑制；因为它们可以偶然发生，并且完全不依赖我们的愿望。虽然用极大的细心进行观察，但是在对动物起作用的大量刺激之中，要找出那个有抑制效力的新动因总是困难的。毫无疑义在动物方面感受器的过程比人类的更细微些、精确些，并且更广阔些；因为与知觉材料的加工有关的人类高级神经活动压制了只管简单感受外在刺激的低级神经过程。
虽说我们发现了这个新发生的动因，但是它常常影响条件反射或它的内抑制，因而破坏了实验的进程。如果仅是一个个别的孤立的事实被牵涉在内，损失还不算大。你可以下一次重复做这个实验，希望不会再遇到困难。但是假若你做一个较长的实验，包括连续的阶段，那么，损失就可观了。一系列的现象必须按照一定的次序形成，因此必须要一个很长的时间去准备重复实验。但是这并不是最恶劣的情形。时常为了一个实验我们预备了几个星期几个月，忽然在紧要关头，正当我们期待着决定性的事实时，一个偶然抑制遮掩了实验的结果。只有等候几个礼拜，重新再做实验，用新的条件反射才能挽回这个损失。我们所研究的神经现象的特征便是它们的易变性；每一瞬间并且随着每个条件它们都有新的转变。因此很可能这个所考查的新组合，在第一次试验被扰乱后，经过好几个星期的等待以后，当实验被重复时便不以同样的原始状态发生了。所有我们刚才所讨论的这些全属于我所要描写的事实的同一类别中。
现在我请大家注意分析器的工作。它们是神经机构，其责任在于把外在世界的复杂事实分解为元素，并以这种方式分别去接受这些元素以及其所有的可能组合。我将以耳分析器为例，因它是我们研究得最多的一个器官。在以前的一个讲演里，我曾提到这个分析器能够很容易辨别乐音的微小差别，我也提到狗的辨别范围（每秒70000—80000振动次数）要比人类的辨别范围大得多。
特别显著的是辨别声音不同强度的能力。用同一音的每种强度去建立许多条件刺激并不困难；例如，每一个乐音的微弱强度被做成为条件刺激，那么强度大些的同一音就丝毫没有效果。这些强度的变化可能是很微小的，以至于当它们间隔很短重复时，人类的耳朵几乎不能分辨出它们的不同，或者完全不能辨别它们；但是狗的分析器还是可以分辨出来，即使它们是间隔几点钟相继出现。
不幸，物理仪器欠精确限制了这类的实验。应用我们欠精确的器械，我们不能确定只是乐音的强度变化了呢，还是它的音高与性质也变化了；还有，我们不能控制声音的绝对强度。其实，如我们上面已经说过的那样，这一点对于耳分析器是有很大重要性的。
很显然，强度的分析，外在动因力量的测量，是最单纯的分析；并且我们从神经的普通生理学知道，最单纯的神经成分——神经纤维至少有一部分，也是具有这种功能的。我们可以设想动物对于强度的分析是建立在动物时间测量的基础上。我们可以作如下的想象：一个强度均匀而固定的外在动因是否在作用于动物的一定的分析器呢？或者已停止了的刺激作用的残余或痕迹在神经细胞中是否在渐渐消灭呢？细胞在受刺激的状态中的每种强度，不管在任何个别时候，都是一种特殊因素，有别于在它以前的所有等级的强度，也有别于在它以后的所有等级的强度。用这些元素作单位，时间可以被测量出来，并且每一个个别分段的时间都可以在神经系统中起信号作用。而且时间的本身必须被研究，因为在我们的实验中，经常要用它做一种条件刺激的。
时间间隙的分化，就是区别个别声音刺激之间的空隙时间，也是很精细的。节拍器的拍奏（每分钟100次）可以作为条件刺激。经过一些训练，狗的耳分析器甚至于过了24小时之后，还可以区别出一个104拍与另一个96拍的节拍器声，就是它能区别1/43秒钟时间的间隙。人类的耳朵即使是刚过一分钟间隔以后，若不数的话，也不能分别这两种节拍器。
狗的耳分析器的研究还有进一步的变化；分化作用可以于同一乐音的不同连续次序而建立起来，还可以在同一音之间与在不同音之间加入长短不同的间隙而建立起来。我将要对第一种情形加以简略的解释。一串四个渐高次序的乐音被做成狗的一种条件刺激。在另一串渐低排列（音高）的同样乐音与这一串乐音间建立成一种分化作用。我们知道，由4个乐音可以组成24种排列。一个有趣的问题就发生了：耳分析器如何对这些乐音的其他22种排列起反应呢？经证明狗的分析器把它们恰恰分为相等的两组：对于一组，神经系统起如同对一个刺激所起的反应，对于另一组，它就毫无反应；第一组是指渐高的一组乐音而言，后一组是指渐低的一组而言。检查这些排列中的乐音证明在一组中，那些渐高的乐音占多数，在另一组中，渐低的乐音是占多数的。
然而，这仅仅是分析器研究的开始！作为最后的理想是，对于耳分析器上外在世界所有这些无数的表现都必须加以研究并系统化（机体利用耳分析器对它的环境发生最细致的适应关系）；对于动物的其他分析器也必须进行同样的研究。
我已经把解决我们的问题所需要的事实叙述完了。所发生的问题是：研究者若欲顺这个新途径进行研究，不受到严重挫折而获得成功的机会，他手边必须具有什么样的器材与设备呢？我这样选择了我的事实，所以根据这些事实来得出答案是不会有困难的。第一个并且主要的条件便是一个完全新型的实验室。首先，又是最主要的，这座房屋必须与外在声音相隔绝，与街道及邻室相隔绝。房子各部分之间需要有许多联系，这一点却是必须做到的。我不知道它在技术上的可能性能达到什么程度，但是这房屋的理想条件，或最低限度其中的一些房间的理想条件，是要把所有的外在声音完全避开[2]。就是只能够接近这些理想条件，已足以大大地减少研究者的困难。这个房子的其他先决条件并不成为太大的障碍。它应该有均匀的照明。这可以用固定与相等的人工照明来做到，或者调节天然光线以适应天气的条件，使得它能与人工照明相一致。最后，在实验进行中，不能有带有气味的、冷的或温的空气流动。
只有这样一座房子才可以使研究者安心，而不常常忧虑到会有什么偶然或料想不到的刺激来破坏他计划中的实验；只有在这样一座房子里才可以省去许多不必要的时间损失以及许多困难和烦恼，而实验者可以得到精确研究问题的可能。
第二个要求是实验室里要有各种各样精确的仪器设备，可以用各种方式来刺激动物的感受表面。这些仪器应该可以调节条件刺激的强度、久暂与次数。它们是电气的、机械的与温度的。这些仪器是放在实验室中一间特备的室内，或是放在实验室邻近的一座特备的房子里。部分仪器必须放在实验室中，如各种声音、灯光、图形、气味、温度影响等。简单说来，实验者必须能够在狗面前重现出外在的世界及其多样的变化。如果要想在理想条件下工作这便是必须从事的一个艰巨的技术工作。但是如果它被完成了，一定会在将来的结果中带来报偿的。
第三个要求是简单的，并且容易做到，并不是必要的。所有以上的条件都具备了以后，就是说，当每个最微小的声音，每一光照的变化都被控制了之后，很明显若要达到进一步的成功，必须照料到实验动物的健康与正常状态。在现时的工作条件下它们时常得到一种或另一种疾病。假若我们以全副精力去注意避免外来刺激，但是反而忽略了动物状况的本身；例如，狗可能患着皮肤病或风湿痛，这样就存在一种显著的矛盾。我们很惋惜，有时不得不放弃一个已经具有许多熟练反射的动物（这些反射的养成往往需要数月或数年的时间与工作），只是因为它居处不佳或被照料不周。为了我们实验的成功，动物必须有一座大的、明亮的、温暖的、干燥的与清洁的房子，而在生理实验室中这现在都是不存在的。
如果大家承认我们新园地的科学权利，而我认为已经得到的事实，已足够做这样的要求，那么，上面所描写的实验室便是实验科学在其最高界线上推进的迫切需要。至少这是我的信仰，一个多年来不断考虑和思索此事的人的信仰。我很荣幸能在本学会作报告，当我的信仰、希望与科学努力在这个学会中得到如此热烈的反应，我是非常地快乐和深深地感激。
一个为科学研究及其实际应用已经花费许多金钱的学会，一个因为它的物质基础而使其前途发展处于有利地位的学会，一个具有重大计划与实际方法的学会，一个活动都是由理论方面和技术方面知名代表者所主持的学会——我以为这样一个学会是俄罗斯生活中一个很重大的因素。俄罗斯广大的领土与它无限的资源及天然力量呼唤着对于自然界进行一番热烈的而且被充分支持的实验研究，并且把这个实验活动的结果应用到对人类福利的促进上。这个学会必须在这种工作中成为一个强有力的枢纽。
人类对于由特殊活动方法——实验——武装起来的智慧越来越有主动的信心了。有一种新冲动，前所未有过的最高冲动，在这个学会中表现出来；它是普遍人类兴趣中最高的冲动（而且不只是一个柏拉图式的），是一个贯穿全文化世界的冲动——对于实验科学及其应用的兴趣。请回想这个兴趣在美国、在斯德哥尔摩、在巴黎，以及在柏林大学50年纪念中的热烈表现吧。我相信在将来莫斯科会有理由为它的“促进实验科学及其应用学会”以及其创始人，克利斯特佛·李顿措夫而骄傲的。
[1] 这被证明是真实的，巴甫洛夫关于催眠研究的结果见第三十章。——英译者
[2] 比较茲瓦德麦克尔有名的无声室（camera silen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