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9日 张晓刚致周春芽的信
春芽:
自从上次给你写了一封信后,好长时间没有接到你的音讯了。
我这两个月来一直很忙,不是忙自己的事,而是每日无休止的工作,工作。连星期天都不休息。国庆演出,我拉二幕,体力劳动,所不同的是,别人锻炼身体是在清早,而我是晚上。顺便说一说,我的服装居然获得好评,据说是市歌舞团有史以来最出格的一次,头头们大为赞赏,表扬得不,说我全部心血都用在工作上等等,我笑了,这样的工作也好应付。他们就喜欢甜、秀、巧、“干干净净”。前几天全团人马杀向渡口挣钱,不让我去,要我画大电影广告,也是挣钱。站在几米高一尺宽的木架上,小腿随着木架的摇晃发颤。我乐了,有种可怜巴巴的自豪感。可以与死亡吵吵架,还可以让太阳晒得黑黑的。
我好像没告诉过你吧,我已经分到一间房子,15平方米,两个大窗户,光线好极了。比他们结婚的住房还要大。我按照自己的意愿和审美布置起来,谁来了都不敢说什么大立柜呀,长沙发呀,是我的世界。
这个月是我毕业以来画得最多的一个月,工作完了,通宵达旦地画小油画,很痛快。也不知是进步还是退步了,反正自我感觉与过去有些不一样了,对暗部特别感冒。等洗一些寄给你打击打击。这个月也是酒喝得最多的一个月,喝了好多酒,还醉了一次。
你最近在干什么?又画了不少的画了吧?能寄些来挖点油吗?昆明很闭塞。前几天举办了一个省美展,我送了四张画,一张也没要。我把它们拿回来贴在墙上,自己看。文联原先答应的明年给我们业余画者经费下乡的,忽然变了,不给我了。说我也算是一个专业美术者吧!我沉默。12月北京要办一个舞台美术展览。团里已经答应我前往,不知会不会又变?如果不变,我要趁此机会大耍一通。
我已与好友大毛约好,11月等我广告一画完,我们就到老窝子圭山去听山歌,看那站在高高的石头上的黑山羊。
好了,时间不早了,暂叙此。代吻褐褐,代问嫂子好。
来信。
祝:走运!
your:刚儿
1982年10月29日深夜写
[附:周春芽致张晓刚的信(10月31日)]
刚娃:
你好!
我都不好意思给你写信了,你也许又要骂我这个没有情义的人,的确我是一个懒惰人种。请原谅我,只要你知道我是很想到你那里来喝酒谈心的人就行了。
最近我们到北京看了法国展览,这次主要是陪曾兰游览京都,一共在京待了四天半,看展览只有一个多小时,幸好此展览对我没有吸引力,因为我对古典主义不是那么感兴趣。在京我和多苓都住在民族学院,在那里打挤的同学也较多,曾浩就和我住在一间房里,在民院也碰到叶永青和刘涌。
现在四川美院的学生不像以前那么集中了,也感觉不到以前那种热血沸腾的情景了,因为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不过我还是想成都的同学能团结起来,我们这一代年轻人都有一些共同点,虽然大家都保持着自己的艺术风格,但对政治,对人生的看法却是一致的,在成都,虽然我们的绘画条件还不错,但这里的绘画气氛太保守,连学校的一半空气都不如,我自己都认为我是保守的啰,然而在成都我的画被列为看不懂的艺术,弄得我哭笑不得,将来也许我还会变,自然前面的路将会蒙上阴影。刚娃最近画画没有?我想我明年总有机会来昆明一趟,到你的寓所里去体验生活。到时我们会有时间慢谈的。你能不能再来四川呢?找一个体验生活的机会,当然是结合到歌舞这个理由好一些。
好,暂时写到。我争取改正我不爱写信的毛病。
祝你出作品!
春芽
1982年10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