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与记忆:张晓刚书信集(1981-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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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日 张晓刚致周春芽的信

春芽:

我真该打,收到你的电报才突然想起来这两个月来我原来没有给你写信,工作一忙,杂事一多,就差点把朋友给忘了,真对不起。你也是,碰到这种情况,早该写封信来把我大骂一通,治治我的懒病呀!就像去年我写信责备你一样。

我们在成都约好的7月去草原,我每天都没忘,都在梦想着那块曾经给了我那么多的世界。我是把她当做自己的一个母亲在思念的。你怎么样,什么时候再进大草原?也许我这封“忏悔书”寄到成都时,你已经睡在斜坡上想入非非了。想想真遗憾。我们团现在排练很紧,歌剧、歌舞同时上,我们常常是一个人要当几个人用,我又是歌剧的服装设计师,又是两个晚会舞美布景的制作工人。我这样已经算是闲人了,其他美工不仅身兼数职,外来的邀请比我还多。7月、8月是今年的大忙时节,我想如果9月开始演出了,我就立即溜走。

这两月来,我抽空画了一批肖像油画,自我感觉还有些进步,抛掉了过去的一些空洞的喧闹气氛。在凝练上下功夫。最近对肖像很感兴趣,觉得完全可以把我在这里的情感、思想和愿望贯注进去。另外,从具体对象身上去发掘综合艺术的奥秘也来得不空泛。你说得对,我现在需要高品质的作品,有了作品,才谈得上其他。我打算到年底争取能拿出20张很像样的油画来办展览之用。萨特萨特(Jean Paul Sartre,1905—1980),法国20世纪哲学家,存在主义哲学代表人物。说,艺术不仅是一种逃避,也是一种吁求,只有在艺术中人才能满足在现实中永远无法得到的自由欲,像弗洛伊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1856—1939),精神分析学派的创始人。则认为艺术是我们梦境的延续,是幻想欲的结果。我很赞同这些观点。人可以演戏,但在艺术中必须具有最坦率的真实,最真诚的情感,离开这一点,它的生命力何在呢(当然,作为在社会关系中的人,为了更好地生存,不能排除有时昧着良心画一点东西,那是另一回事。)至于艺术简单地划分为写实与不写实,用这种形式的思维来贬另一种形式,这是肤浅、荒唐可笑的。我想我在这种人面前可能一句艺术都谈不上来。

…………

暂叙此。盼常来信!

your:刚儿

1983年7月1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