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存在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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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生命如歌

DNA双螺旋是由碱基A—T、G—C、T—A和C—G联系或捆绑在一起的。碱基是庞大的,它们有30亿对,这样的排列组合是由序列来区分的,即A—T、G—C、T—A和C—G的不同排列组合显示其生命的意义。

这种意义有两个方面。一是一个生命个体与另一个体生命的区别,二是正常与异常、和谐与混乱、健康与疾病的差异。从A—T、G—C、T—A和C—G的不同排列组合很容易让人们想到一种现象,生命如歌,如旋律般优美,而疾病或异常则与噪音和杂音相似。

生命如歌并非是指人生如歌,后者是指人生的经历和体验,有千回百转,也有千辛万苦,还有爱恨情仇和酸甜苦辣。生命如歌指的是由碱基的不同循环往复所产生的变化,就如同乐谱的循环往复所产生的各种优美的旋律一样。

人类和自然界中的种种生物都有音乐的才能,不同的是其他生物的歌唱是一种天然的的本领。例如,自然的乐声种类繁多,无处不在。晨曦中小鸟的啁啾,暮色中寒鸦的号叫,海洋深处鲸们的浅吟低唱,深山密林中虎豹的长啸短吼,都是自然的音乐。甚至丛林深处的松涛声,竹林中幼竹生长的拔节声,月光下纺织虫的鸣叫合唱,深夜中蟋蟀的小夜曲,泉水叮咚,溪流淙淙,江河恕吼,都是天籁的优美的有机组成部分。

人类除了有自然的歌唱本领外,还有创作优美音乐的才能,人类创作出来的乐曲无论是模仿其他生物的也好,还是独创的也好,其本质都与人类的DNA有某种联系。人的生命的独特就在于,音乐家可以通过1(do)、2(re)、3(mi)、4(fa)、5(sol)、6(la)、7(xi)这几个表示音高的音符经过有规律的排列组合,谱写出无数悠扬动听的歌声和旋律。而这些音符的组合像极了人类和生物DNA中不会说话的A—T、G—C、T—A和C—G排列组合。如果它们的排列组合是有规律的,那就至少如同乐音一样,优美动听。如果它们的排列组合是不规则的,例如在疾病状态下,就会像噪音一样,刺耳难听。

然而,大音稀声,大象无形。人体和生物体内的由不同的碱基排列组合会不会是大音稀声呢?是像有固定频率的、周期性震动的声源发出的乐音呢?还是无规则的非周期性振动所产生的噪音呢?

1986年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希望城贝克曼研究所的大野进(S. Ohno,1928—2000)和大野美登里(M.Ohno)发现,人类与生物DNA呈现的是如歌的生命特征。四个基本碱基的循环往复排列既是基因编码,也是一种旋律的谱写过程。

他们把胞嘧啶(C)与1(do)相对应,腺嘌呤(A)与2(re)和3(mi)相对应,鸟嘌呤(G)与4(fa)和5(sol),胸腺嘧啶与6(la)和7(xi)相对应,再让胞嘧啶(C)与高音i(do)对应,结果,这些基因编码谱出了音乐。但是这种基因音乐并不像旋律一样绵绵不断,美妙动听,因为基因的重复有些单调、串连和聚合,但也表现出某种旋律的结构。而且,每个基因都有自己的风格,一些基因有点像巴洛克的音乐,因为它们一再重复发音。另一些基因所谱的曲子则有些浪漫,因为它们的碱基重复有些隐秘而且被较长的区间所间隔。

例如,小鼠的为核糖核酸聚合酶Ⅱ编码的一段基因所谱的曲听起来像肖邦的钢琴曲,而编码细胞黏附分子的基因所谱的曲则像德彪西的乐曲。为胶原组织编码的基因所谱出的曲子有些像巴赫。为人类X性连锁磷酸甘油激酶编码的基因所谱的曲则很像萦绕于心头挥之不去的忧郁小提琴旋律,似乎这样厌世的旋律已经保留在人的基因中已经有千百万年。

后来,关于基因音乐的研究便广泛开展。有人把白血病Ⅱ型病毒的基因按简谱的对应关系谱曲,产生的音乐使人愁肠百结。还有人按英语的习惯把四个碱基T、G、A、C分别对应为3(mi)、4(fa)、5(sol)、i(高音),由此谱出的胰岛素基因的乐曲优美迷人,其旋律就像《幸福勤劳》那样动听。

无数的基因音乐提示,如果将人类DNA中的各种基因片断谱曲,那将会是一个巨大的音乐宝库,而且这些音乐可能暗含健康、疾病与长寿的玄机。例如,健康人的基因所谱写的乐曲可能是美妙动听的,至少是乐音;而患病者,尤其是重病者,如晚期癌症患者癌细胞中的基因所谱出的曲子可能是难听的、晦涩的,至少是让人难以忍受的噪音。

那么,到底是生命内核的基因所蕴藏的音乐更为美妙呢,还是人类通过对音符的排列组合所谱出的曲子更为动听?是人类基因中暗含的音乐指挥或指导着人类作曲呢,还是音乐家所谱的音乐本来就暗含与DNA中碱基编码的对应呢?

这一切现在当然无从知晓,但随着人类基因组和功能基因的破译以及对生命内核的认识慢慢深入,是可能弄清其中的奥秘的。今天,至少可以说,生命内核DNA暗含的音乐密码与人类音乐家的谱曲和歌唱是另一种天人合一的关系。这种关系可能不仅仅可以解释疾病和健康,还暗示着生物进化和事物发展的一些基本规律,同时,人类基因中可能蕴藏着无数的天籁之音。

因此,生命如歌,生命也如同美妙的各种旋律。我们完全可以把福楼拜(G.Flaubert,1821—1880)的话——科学与艺术在山麓下分手,必将在山顶重逢——改写成:科学与艺术在山麓下分手,却早已在生命内核中重逢和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