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走进大自然

回忆1887年夏天，在我的心智被开启之后，我开始用双手探究事物，学习自己触碰到的每样东西的名字，而接触到的东西越多，对它们的名字和用途了解得越多，自己与世界上其他人和事物的联系也就越来越多，我感到快乐并且充满信心。

夏季的时候，姹紫嫣红的花竞相开放，莎莉文小姐牵着我穿过田野，来到田间，人们已经开始翻土播种。我们来到田纳西河畔，坐在温暖的草地上，我接受了关于大自然的第一堂课。我知道了太阳和雨水是如何让大地长出树木，给人们带来视觉上的享受，又能结出美味的果实；我懂得了鸟儿是如何筑巢，并在迁徙中不断成长；我知道了松鼠、鹿、狮子等每种动物是如何觅食和栖息。我了解得越多，对大自然的伟大和世界的美好感触越深。在我学会做数学题、描绘地球的形状之前，莎莉文小姐就已经教会我如何在森林中、草地上或是我妹妹手心的纹路中发现美感。

在这段时间，我经历了一件事，让我了解到大自然并不永远是友好的。那天，老师和我从外面散步回来。早晨的天气很晴朗，但后来我们在回来的时候，却闷热起来。有那么两三次，我们不得不停下来，在路边的树下乘凉。最后一次休息是在离家不远的一棵茂密的野生樱桃树下。树阴让我们感到非常凉快。而且这棵树茂盛好攀爬，老师抱着我一举，我坐在了树枝上。树上很凉快，莎莉文小姐提议我们坐在上面吃午餐。我答应在她回去取午餐的时候，会乖乖地在那儿不动。

老师走了一会儿，突然变天了，阳光的温暖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知道，天空是黑色的，因为热量对我来说就意味着光，而它们全都不见了。一种独特的气味从地面涌上来，我明白这是暴风雨袭来之前的气味。我陷入了莫名的恐惧之中。身边没有亲爱的老师，脚下没有坚实的大地，仿佛与世隔绝了。我多么希望莎莉文小姐赶快回到我的身边。最重要的是，我想从那棵树上下来。

一阵令人恐惧的寂静过后，枝叶开始沙沙作响。整棵大树剧烈地颤动着，凛冽的风呼啸吹过，我紧紧地抓住树干，怕风把我吹下来。小树枝都被折断了，打在我身上。我很想从树上纵身一跃跳下去，但我又很害怕。我蜷缩在树枝间，枝叶随着风雨点般地打在我身上，我感到一阵阵的震动，并且，这种震动渐渐传到我坐着的大树枝上。我怕极了，正当我以为将和这棵树一起倒下时，老师抓住了我的手，把我抱下树。我紧紧地抱住她，为再次站立在这坚实的大地上而喜悦万分。我学到了新的一课——大自然也会向人们发动战争，在它那温柔的背后，其实也暗藏着锋利的爪子。

经历了这件事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敢爬树，一想到爬树我就想起那天的情景，这让我充满了恐惧。最终让我战胜恐惧的，是一棵枝繁叶茂、有着迷人魅力的含羞树。

那是一个春天的早晨，我独自一人在凉亭里，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于是我站起来，本能地伸出手，我知道那是含羞花的香气。我摸索着走到花园的尽头，因为我知道含羞树就生长在小路的转角。没错，它就在这儿，在温暖的阳光下随着微风摆动，那缀满鲜花的枝丫弯弯地垂下，一直垂到青草地。只需要轻轻地触碰一下，它那轻柔的花儿就会敏感地蜷缩起来，简直是天堂里的花朵。我来到树干旁，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我还是踏上了树枝间一块比较大的空隙，爬了上去。树干很粗，粗糙的树皮把我的手磨破了，看来想要抓住这树干向上爬并不是件轻松的事。但是我很享受这个过程，因为我感到自己在做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于是我不停地向上爬，越爬越高，找到一个能坐着的地方，那是以前有人在树上搭建的一个座椅，树枝的缠绕使这座椅已经成为了树的一部分。我在那儿坐了很久很久，感觉自己就是踏着彩云的仙女。从那以后，我在这天堂般的树上度过了许多快乐的时光，在美好的梦境中遨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