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卡中的神话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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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贪欲的惩罚——藏族创世故事

它是种令人不快、危险,然而不可避免的东西;它损害到了其他人并且因此对于自身也有着潜在的破坏危机,它因此应该同时受到来自个人和集体的约束……它在我们的自然存在和社会存在之间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美]罗伯逊《贪婪:本能、成长与历史》

对于“人类为什么产生?”和“人类如何产生?”这两个谜题,达尔文的进化论已经给出了颇为科学的解释。如果说科学的解释过于抽象,圣经中亚当夏娃的故事又有烂熟之嫌,那么不妨把目光投向高原神话。藏民们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赋予“人类的产生”更多道义的启示,而强烈的求知欲望和探索精神更是人类可贵的本质之一。

四大洲及风火水土图

布本设色唐卡 清代 西藏

这幅唐卡是根据《时轮经》中的记载绘制的,反映了佛教是如何认识世界起源的。佛教认为宇宙是由风、火、水、土、空间五种元素和七金山、须弥山等构成的。世界由下至上分别为风轮、水轮、金轮(即地轮)。图中外层是风火,内层是水土,水中的生物代表生命。

斯巴宰牛——藏族版的盘古开天辟地

这是一首藏族开天辟地的古歌,也是藏民族童年时期对青藏高原形成的猜想。

相传远古时期,世界是一片虚空。风、火、水、土、空间五种元素在虚空中交错运行。宇宙在五种元素的交合下形成,宇宙中心金碧辉煌的大山叫做须弥山。

最初的神就住在须弥山上,在须弥山周围的大海中有四大部洲。东胜神洲的人都是巨人,脸像月牙,拥有丰富的稻米和水果。西牛贺洲的人脸如圆盘,以黄牛和奶酪为食,体格强壮。北俱卢洲的人脸呈正方形,拥有无数骏马,同样衣食无忧。

和东、西、北洲迥异,坐落于南部的南赡部洲空旷虚无,渺无生灵。真正的人类就降生在这片空旷的土地上。

为了改变南赡部洲的环境,叫做斯巴的宇宙和时间之神宰杀了一只小牛。他把小牛的头放在高处,变成巍峨的群峰;他把小牛的尾巴栽在山上,长出郁郁葱葱的森林;他把牛皮铺在平坦的地方,化成广阔的草原。人间山水就是由小牛的器官变来的。而那首歌颂造物之神的《斯巴宰牛歌》,从此被人们广为传唱:


斯巴宰小牛时,

砍下牛头放高处,

所以山峰高耸耸;

斯巴宰小牛时,

割下牛尾栽山阴,

所以森林浓郁郁;

斯巴宰小牛时,

剥下牛皮铺平处,

所以大地平坦坦。


斯巴宰牛时,各种飞禽都来看热闹。大公鸡偷偷叼了一块牛肉,因为没有地方放,把肉顶在头上,牛肉就变成了公鸡鲜红的鸡冠;喜鹊偷偷叼走一块白牛油,因为没有地方放,贴在肚皮上,牛油就变成喜鹊雪白的肚毛……各种飞禽在偷食牛肉的同时,也被斯巴赐予特征,区分开来。

真实的西藏景致,的确像古歌中唱的一样包含高山流水。藏东大山大江相间并列,最高的南迦巴瓦峰,峰体终年积雪,云雾迷茫。周围峰岭相连,苍山如海,嵯峨顶际,雪光晶莹。冰峰雪岭间,碧玉般的冰川湖隐约可见。除了高山外,还有雅鲁藏布江大峡谷中茂密的原始森林,覆盖着红杜鹃花和绿草的坡地,河谷中星散的村落与农田……经过200万年的演变,西藏的地貌依然像歌中唱的那样富饶美丽。

须弥山

布本设色唐卡 清代 西藏布达拉宫

这幅唐卡中央所绘即为须弥山。须弥山原是古印度神话中的名山,后被佛教指世界的中心。其中,四大部洲为:由神郁柯迥掌管的东胜神洲,由神帕杰保掌管的南赡部洲,由神钦米桑掌管的西牛贺洲,由神南姆多斯掌管的北俱卢洲。真正的人类就诞生在南部南赡部洲(即地球)。

奶油与贪婪——藏族版的潘多拉盒

斯巴宰牛创造出南赡部洲的山水以后,南赡部洲的保护神帕杰保带领众神开始了快乐的生活。由于物质丰厚、衣食无忧,众神开始荒废修行。不久他们就遭到了懒惰的报应。

一天,一个年轻的神在一座高山上发现了黄澄澄的奶油,他看奶油的颜色那么鲜嫩,忍不住把它塞进嘴里。

“哎呀,真好吃!”他发出由衷的赞叹。

其他神灵听到他的喊声,纷纷跑来揩食。一传十、十传百,所有南赡部洲的神都迷上了美味的奶油。他们沉溺在香甜的享受中,把修行禅定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渐渐地,意想不到的灾难发生了……

“天哪,我飞不起来了!”

“我也是!”

须弥山图中的地狱(局部)

唐卡的这一部分描绘的是地狱的情况。鬼魂与罪人在火焰与海水中煎熬,地狱里的恶魔用铁锯切割罪人的身体,或者用火盆灌入人之口;还有在刀山上爬行,被投入锅鼎中烹煮,被大象或猛兽踩踏……藏传佛教的世界观中,地狱就位于须弥山下。居住在南赡部洲的人类,如果生前作恶多端,死后将堕入须弥山下的地狱。因为藏密认为,在喜玛拉雅山下,就是“六道轮回”的恶鬼道,而印度多杰殿菩提迦耶金刚塔下方是“地狱谷”。“六道”中以人道为尊,是因为可以修行。若出生为人又不珍惜短暂的生命,实在可悲。人之所以无法见到其余四道众生,是因为眼识作用受到限制,不能感应的关系。这幅图是局部图,是第17页唐卡的左下角部分。

由于长时间吃完了睡、睡完了吃,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体形的变化。当慵懒的诸神终于对奶油有点厌倦、想通过飞行冥想换换口味时,他们才悲哀地发现,自己轻如蝉翼的身体已经比牦牛还重了。

“我的光、光到哪去了?”

“我的光也没了,呜呜呜……”

受斯巴眷顾的诸神,长的就像天使一样美好,通体泛着晶莹的蓝光。但由于好吃懒做,他们身上的神光早已悄悄减弱。只是因为他们成天聚集在一起,弱光集合成强光,才一直没被发觉。当体光弱得不能再弱,他们终于如梦初醒。

“怎么办、怎么办?我的神啊……”当年第一个偷吃奶油的神号啕大哭。

其他瘫在地上、身体黯淡的神也跟着流泪。

“哭有什么用,我们祈祷吧!”一个老神说。

于是众神都匍匐在地,以最虔诚的姿势,默念帕杰保的名号。

而掌管南赡部洲的帕杰保大神,早就掐算到这一天的到来。尽管子民不争气,但出于对子民的爱护,他还是早早请求观世音菩萨给他们一条生路。

悲悯的观世音菩萨告诉帕杰保,宇宙万物的运行皆有因果报应,南赡部洲的孽缘无法避免。但由于众神最初的善行和斯巴的慈悲,在众神的光芒消失后,南赡部洲的土地上会出现太阳、月亮、星星,它们就是众神生存的希望。

如观音所言,当老神带着小神们一起向帕杰保祈祷时,太阳、月亮、星星陡然出现在天空,笼罩在黑暗中的众神,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明刺痛了眼睛。当他们知道这是观音的慈悲时,一些懂事的老神感动的老泪纵横。

“神啊,请接受我们最崇敬的膜拜!”

就这样,众神开始了他们在阳光下的新生。由于他们的身体失去了发光的能力,他们堕落为一种比神低级的生物——原人。

山洪袭来——藏人眼里的诺亚方舟

众神堕落为原人以后,不再具有“朝饮仙露,暮食地泉”的神力。帕杰保大神就赐予他们牛谷作为食物。这种牛谷远没有奶油美味,而且一个原人一天只能分到一棵。

人和神,究竟不同。神不用吃喝,长生不老;人却要吃要喝,寿命有限。从无限降级为有限,原人的生活发生了本质的变化,矛盾也由此滋生。

带有原罪情结的食物,再次成为矛盾的导火索。在神的时代,大家要维护神的尊严和体面,抢吃奶油时还知道你谦我让。变成人以后,每个人的欲念都比原来多、脸皮也比原来厚,曾经同甘共苦的原人们,现在为了一小棵牛谷可以大打出手。

“放开!我先拿的!”

“你放开,它是大神给我的!”

“我比你饿,你该放开!”

当两个由小神变的原人为一棵牛谷争得面红耳赤时,曾带领大家祈祷的老原人实在看不下去了。

“你们都给我住手!”

“扑通!”年轻原人手中的牛谷掉到地上,他们都被大发脾气的老原人吓了一跳。

“为食物争执,会再次受到帕杰保大神的惩罚!难道你们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由神变人的么?”

老原人厉声呵斥。

小原人顿了顿,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表情仍是一脸茫然。原来,很多年轻的小神,由于道行尚浅,早失去了领悟和冥想的能力,做“神”的短暂经历已在他们的脑海中淡忘。

他们不好当着老原人的面继续争抢,但当老原人一走,立即比原来抢得更狠。

“神啊,原谅您无知的子民吧……”老原人仰天长叹,他隐隐感觉到一场更大的灾难正在逼近。

灾难还没来,原人中先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个原人变成了女人。

话说那是在某天的傍晚,原人们围着火堆跳舞,大家都很兴奋,不管不顾地做着张牙舞爪的动作。一个原人越舞越兴奋,禁不住抚摩起自己的性器来。摸着摸着,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原先平坦的胸脯,变得丰润鼓胀;原先伸出来的睾丸渐渐缩小;原先长喉结的凸起也变平滑了……

他变成了女人。

没有见过女人的原人们,为她身体优美的曲线所迷醉,很多年轻的原人都跑到地洞里和她做爱,她生了很多小孩。于是,原人中间有了越来越多的女人。

在男男女女的交合下,原人的数量大增,逐渐分化成不同的部落。为了争夺牛谷,部落之间的斗争不断,有时甚至爆发灭族的屠戮。

天降大雨,血染大地,冲不干净血的雨好像是神灵无奈的眼泪。

终于有一天,时间之神斯巴对原人的暴行忍无可忍,他发动了一场罕见的山洪,将所有原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淹没殆尽。

神灵为什么要给原人灭顶之灾?是因自相残杀的残忍,还是因原人纵欲自私的堕落?除了上述原因之外,是否还有对宇宙运行的趋势的遵循呢?

但慈悲的神灵,终究给了他的子民重生的希望……

四臂观音像

布本设色唐卡 明代 西藏

这幅唐卡中观音菩萨白色身,一面四臂,前双手合十,后双手一手持念珠,一手持莲花跏趺坐于莲台上。观世音菩萨以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而著名。藏传佛教中,雪域高原被看作是观世音菩萨的教化之地。西藏的神话传说中,不论凡人还是神,遇到困难都会向观世音菩萨祈祷,以求获得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