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密法

上一章提到，密法修持有时也被称为“主尊瑜伽”，主尊在这里相当于“佛”。十三世达赖喇嘛（1875年—1933年）在他的《密法导修》一书中这样说道：“密法是一种特殊的修持方法，保护心灵不受本能三相的支配，修持者直接从佛果层次开始观想。这意味着，在密法中，修持者将自己和所有其他人都看作和圆满成就的佛一样，拥有四种纯净的品质：完美的形相、完美的沟通、完美的意识、完美的行为。”

他继续说：“隐蔽的密乘和公开的大乘在佛果、菩萨道、空性见等方面并没有差别。在这三个领域，显密之间并没有高下之分。然而，密乘有四个殊胜之法优于显乘。”

也就是说，十三世达赖认为，大乘显法和密法拥有三种相同的基质：菩提心，也就是广大的爱与慈悲这一基本动力；空性见，也就是所有现象的终极本质；以及佛果，也就是成佛的最终状态。两者在这三方面是一致的。

接下来，他又讲到了密乘相对于大乘的四点殊胜之处：（1）智慧法门更强大，也就是说，密法拥有更好的获得空性见体验的方法；（2）方法更广大，也就是将自己和他人看作是拥有四佛行的佛这一主尊瑜伽修持法；（3）更快捷方便，显法需要无数次人生轮回才能证得佛果，而密法则可以即世成佛；（4）尤其适用于那些根器成熟之人。也就是说，密法更深沉、广大、轻松、明智。

大多数的密法修持都以诵持以下两段偈语开始：

 

行者皈依直至成正觉，佛陀正法以及圣僧众。

因作布施等诸修持故，愿证佛境利普有情生。

 

愿众生永持善因乐果；愿众生永离恶因苦果；

愿众生永享无上大乐；愿众生安住般若定境，

出离爱憎永无疏于亲。

 

通过这两偈，密续成就法在开篇就清楚地表明了密法与显法所共同拥有的以广大的爱与慈悲为特征的菩提道。当然，这两偈是属于显法范畴，与实际的密法修持没有关系。他们只是作为密法修持的准备出现。

在偈语之后，通常还会有一段发愿辞：“以此功德愿速能，成就……，并将一切诸众生，安立于同等果境。”在这里，我们再一次看到了菩萨愿（菩提心）。

接下来，一般都会有一段梵语真言：om svabhava shuddha sarva dharmah svabhava shuddhoh ham。（汉语音译为：嗡梭巴瓦许达，萨尔瓦达马，梭巴瓦许多杭）。这句真言又称“观空咒”，意思是世间万物皆为空相：“嗡，一切现象的本真特性皆为绝对的纯净（空性）。”

修持者诵咒这句真言，然后想象外部世间全部化作一片光明。这片光明又化入众生，众生也融入光明之中；接下来，这片光明又融入自己，从头到脚，直至内心，全部融入在一片光明之中。直至最后，只剩下无尽的光明，没有中心，也没有边际。

这个过程象征着我与他，内与外的区别皆为幻象。“我”与世界没有分别，“世界”与我也没有分别。一切的事物皆相互依存，不可分离。

七世达赖喇嘛曾经有过这样一偈：

 

应化生万物，万物皆由心。

此心离生死，安住本初性。

 

这句真言印证了十三世达赖喇嘛所说的大乘与密乘在空性见上并无不同这一观点。同时，它也印证了十三世达赖所说的密法空观优于显法的观点。密法空观既不同于很多被动地遵守明性的空观法门，也不同于着重分析和质疑的大乘法门，而是直接融入到无限空性的光明之中。在更高次第的修持中，这一“光明”又会呈现出全新的维度。

所有密法导修方法（成就法）都以这一空性见开始，这是密法成功的关键所在。在这里，我们抛弃了普通的、不快乐的、痛苦的、不完美的自己，代之以本初的完美。这只有在完全空性，抛弃自我的情况下才能做得到。我们的生命之所以有限，是因为我们只认得一个渺小的有限的自我。如果我们能够抛弃小我，识得证果，这将会多么令人欣喜！我们的态度决定了自我的局限。

因此，密法修炼的第一层次通常都是“自观”，也就是“重新认识自己”。我们抛下普通的关于我、他人、世界的认识，代之以密乘的圆满观想。密乘对于这三者的认识比我们的世俗的小我认识更接近其终极本质。

如上所述，在自观过程刚开始，观想者融入一片空性的光明之中。在密宗术语中，这一状态被称为“究竟主尊”。也就是说，主尊瑜伽和自观都来自于无限明性这一源头。然后，修持者再根据特定的密续体系进行自观。最后，虚空或光明中生起所依坛城，然后是能依主尊，再然后，观想者从坛城中升起，显现出居住在虹光大乐之境中的佛的形相。

我们在上一章讲过，密续一共分为四部，每一部又都包含了众多的密续法系。每一个密续法系都由一位主尊及其坛城所象征。事实上，每一个法系都是一个完整的证悟方案和圆满之道。

所有的密续体系都有很多共同之处，同时也拥有两个修持阶段，即“次第”。第一个次第为“生起次第”，主要是建立起两种内在修为：“佛慢”和“明相”。任何密续法系的修持者都应当让自己坚持这两种秉性。前者指的是养成自观为佛的习惯，也就是把自己看作是所修持法系的坛城主尊。后者指的是养成将他人及万物看作是本初智慧的明性显现的习惯。

二世达赖喇嘛曾经这样解释过这一次第：摒弃俗世的人事观，代之以能依和所依坛城，这便是生起次第的根本所在。至于密续修持的第二阶段“圆满次第”，不同的法系则有着不同的法门。在所谓的下三部密续，也即事部、行部和瑜伽部，第一阶段又被称为“有相次第”，第二阶段被称为“无相次第”。第一阶段主要与培养“佛慢”和“明相”这两种修为有关。第二阶段则主要是将充满了持续大乐的高度禅定力量转向体悟各种级别的明性。

在无上瑜伽部，生起次第又被称为“观想次第”，第二个阶段被称为“圆满次第”。在这里，第一阶段指的是利用佛慢和明性的修持，加上高度的禅定，再集合三个时刻——睡、梦、醒——清除生、死和中阴这三种俗世状态的蔽障。在这个阶段可能会产生类似千眼通、神境通等法力。这一阶段的修持基础就是以第六章所讲到的能依和所依坛城，以及真言诵咒。

无上瑜伽部的圆满次第则与轮穴、经脉和能量有关，借以产生身远离的体验，到达最微妙和原初的思想状态，也就是“明性”。

二世达赖喇嘛曾有一偈：

 

继而调运金刚身，二脉入中得明性。

智慧大乐不二生，珍此圆满次第行。

 

在那些与女佛形相有关的密续法系中，这些能量、大乐、明性瑜伽则主要与本书第二部分《父母尊中的母尊》及《金刚空行母》两章所述传统有关。

密宗中有详细的关于男女和合的指导方法。在密法中，这种方法被称为“事业手印”。和合的伴侣是分享“事业”的伙伴；“手印”则是指通过与事业伙伴或伴侣的和合，修行者可进入大乐、光明、不二性的意识状态。这些意识可以通过双方的交合行为产生，并在高潮时达到最高体验。修持者可以通过特定的密宗技巧，延长高潮体验的时间，进而延长这三种意识体验，并将这一独特的意识状态用于更高级的密续修持。

密法相对于显法的四大殊胜之处就在于前者拥有更加丰富的法门。其中就包括善于利用人生的各种体验进行修行，比如双运瑜伽、梦观瑜伽、食观瑜伽、净观瑜伽、中阴瑜伽等等，甚至还有杀戮瑜伽，这样警察和士兵就可以在执行公务时也进行修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双运瑜伽比上述其他瑜伽都更加重要，因为高潮体验在密续修持中比饮食或如厕时的意识体验有着更大的用途。在男女和合中所产生的三种强烈的意识——大乐、光明、不二性——也正是获得证悟的感受。这三种体验可以带来究竟圆满佛果，而在高潮中，这三种体验也可以瞬间被同时体验到。

也就是说，普通人的意识只有在高潮中才能最接近佛境，因为大乐、光明、不二性这三种精神体验在这个时候最为强烈。

在有关性的问题上，显法只讲到了不要做什么，而没有讲到可以做什么。譬如，显法经文提到每天性交的次数不能超过五次，不要强迫或诱骗他人与自己发生性关系，不要与幼童性交，不要在新月或满月日性交等等。也就是说，显法只谈到了“不能”，没有谈到“能”。而密法则清楚地探讨了双运的技巧，以及如何通过双运让密法修持更为精进。

在显法中，男性可能拥有一定的优势，而在密法中，女性则拥有更大的优势。这极有可能是由于两者在两性审美趣味上的差异，以及这两种审美趣味分别契合于各自的不同状态所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