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晔北的沉沦
晔北看着南无烟接近透明的身体，一瞬间流下泪来。他轻轻道，“无烟，我晔北，今年一百二十万岁，我爱了你一百一十六万年，其间，我看着你死，看着你生，看着你爱别人，看着你对所有人有着同情心，却唯独对我残忍。”
“但是这些都无所谓，我只要你在，你无论对我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并且一直，一直爱着你。”晔北喉头缠头，眼神盛着的是一百多万年来的无尽爱意，“但唯独，不要让我再看着你再次死去啊，”他呜咽着，“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还要如此！”
南无烟第一次知道晔北是爱着自己的，她此前一直当晔北是自己的大哥哥，从未想过那么多。是以她在他面前展露的一直都是最任性，最孩子气棋的一面。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对不起，晔北，”南无烟的声音也虚化了，变得像似是从不知那处传来的泛梵音，“对不起，这些年，委屈你了。”
“我走之后，你们，都便忘了我吧。”南无烟眼角似是溢出泪花，“就当这世上从未有过我。”
“去忘川讨一杯水，喝了它，忘了我。”南无烟虚化的身型开始分散，消散在空中。
晔北知道，她的灵魂也散了。他知道她没有救了，他彻底愣在原地，像个傻子，眼角流出无数的泪，仿佛一座石像一般。
而柳明兮却与他相反，他不断地抓着南无烟外溢的灵魂，想将它们聚拢在一起，可惜却无果。
翎霄渐渐苏醒，但是他看到的第一幕，就是自己的侄女的死。他瞬间狂躁起来，他奔向夜澜，抓着的领子，冲他凶神恶煞的大吼道，“都是你！都是你！”
“都是你！都是你，害我最后一个至亲也死了！”
翎霄暴怒的语气中含着一丝呜咽，他眼睛全红了，全是血丝。
夜澜此刻被惊的完全说不出话来，他不知大南无烟为什么要这般。他明明可以直接废了他的法术，她完全没有必要先净化再废除。
她若是不净化也不会死，顶多回神界休养数年，便也好了。
夜澜愣愣的坐在原地，任翎霄揪着自己的领子。
南无烟最后开口道，“夜澜，我南无烟以司钟之神，父神侄女的名义宣布，从今日起，你暗族归于神界部下，听神界调遣，归神界统领。你的王位，由你妹妹继承。”
“至于你，你便和小舅舅去过你们的日子吧。”
“我知道，小舅舅是真的爱你。你对暗族密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不完全清除，你活不过几年的。”
“我这么做，不是为你，是为了我的小舅舅。”
她说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先是看了看翎霄，又看了看夜澜，最后看了看柳明兮。她轻轻合眸，语气虽淡，但是却极尽欢欣，“此生，我南无烟，有你们，有迦南陵萨蛮灵，有父神母神，有我的朋友们，有我的爱人，更有我的亲人，这便够了。”
“我不负爹爹之托，不服负六界，不负天下，于吾愿，足矣。”
南无烟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那种无力的虚脱感越来越强。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虚幻。
一切的一切都和一万年前那般。
只不过这次，她不再有恐惧，而是一种前所未有过的释然感。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愿望已经实现，自己的仇也报了。她曾以为自己会很害怕，会舍不得，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一切的一切却都归于平静。
她最后费力地看了一眼明媚的天空。暗族今日是难得好天气。她轻轻一笑，最后阖上双眼，那最后一点点透明的身体，完全散开，消失在空中，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晔北浑身冰凉僵硬，他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无烟已经永远的离他去了。
而柳明兮却似乎是疯了。他跪在地上，疯狂的抓着空气，似是想把南无烟的灵魂都抓回来。
只有翎霄，在沉重的悲痛之余，还保持着最后一丝丝清明。
他看着自己最后的亲人就这样消失在自己面前，一行清泪从他眼眶中涌出。他起身，冲着南无烟消失的方向，撂了撩衣摆跪下，满含着悲痛，恭敬的对着那方向行了一礼，“恭送司钟之神。”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看到的是什么。他们看到的是，这世间最尊贵的神尊的陨落。
他们这才跪下来，用最隆重的礼数恭送一代神尊。
这场伐暗之征就这样落幕了。
失了法术的夜澜最后被翎霄带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暗族由皓潆接管，休养生息。仙界和妖界也恢复了往日的生气，渐渐强壮。只有魔界，由于魔君柳明兮自从神尊南无烟陨落之后就再没回过魔界，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魔界诸事又交到了柳煜涣手上。
而神界，如今的神界除了还在沉睡的萨蛮灵以外，再无旁人。
迦南陵下界去了人间寻找失落的众神。而晔北，也自南无烟走后，再没踏进过神界半分，而是流连于南无烟去过的每一处地方。
就这样，白驹过隙，斗转星移。眨眼间，便是三千年。
人间又是元宵节。人间今日落了雪，气候也冷了几分。一家酒肆内，一个店小二看着坐在窗边不回家过节，一个劲儿吹冷风看雪景的贵公子。
“诶，那边那个穿深蓝色衣裳的俊俏贵公子是哪个啊？”人间一家酒肆的小二操着一口中州话打探道，“为莫斯他看起来如此伤神，在咱们这儿喝了三天的酒？今日过节都不回克？”
那酒馆老板摆摆手，小声道，“哪个晓得撒，他在这里一句话都冒说。”那老板捋捋胡子，“管那么多做莫斯。他人大方，给的银子不少就完事了。”
那小二道点头哈腰道，“那也是，那也是。”
他们口中那位连着三日买醉，过节也不回去的贵公子正是神尊晔北。
他一改往日的样子，一身华服，额间带着一条抹额，头上束着玉冠，贵气逼人，英俊无比。他这般只是因为南无烟曾说，喜欢看他这样打扮。所以这三千年来，他每日都尽心打扮，希望若是那一日遇到了南无烟残存的灵魂，她能欣喜地认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