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革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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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为何要读尼采?1

——“同济·尼采论坛”开幕式致辞

各位朋友,早上好!首先请允许我代表同济大学人文学院、同济大学欧洲思想文化研究院,欢迎各位的到来。我特别要对四位主讲嘉宾表示欢迎和感谢,他们是远道而来的德国斯图加特大学的齐特尔(Claus Zittel)教授、首都师范大学的汪民安教授、中国人民大学的刘小枫教授、复旦大学的郜元宝教授。

今天的“尼采论坛”是由同济大学欧洲思想文化研究院主办的,这次是第一届。按照我们的计划,我们在每年的9月中下旬举行一次“海德格尔论坛”或者“尼采论坛”,去年我们举办了首届“海德格尔论坛”,今年是“尼采论坛”,明年又是“海德格尔论坛”,轮着来。我们希望把这个论坛做成一个开放的、高水平的国际化学术论坛。每次论坛,我们会邀请四位国内外学者作为主讲嘉宾,邀请四位本校学者作为点评人,用两天时间来研讨海德格尔或者尼采哲学。我们反对匆匆忙忙的、走马观花式的学术聊天,而希望通过深入的学理阐发、对话和讨论,深入论题,推进我们的学术研究。

今天早上我突然想到,今年是尼采诞生170周年呀!尼采是1844年10月15日生的。天呐,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们今天要做“尼采论坛”了,原来是为纪念尼采诞辰170周年。这不是我们故意安排的,而是巧合,我们在做计划时完全没想到这一点。所以今天的论坛也是一个纪念会,各位都是见证。

尼采活着的时候没有获得成功。他的一生是灰暗的,他一直在等待读者。左等右等,他有点绝望了,愤愤地说:我的读者在未来,好像还说过我的读者在100年以后。显然尼采低估了自己和自己的思想。1900年尼采去世后,全世界开始阅读尼采,今天尼采已经成为被阅读得最多的哲学家。我没说“之一”,我想我这个判断至少在中国肯定是成立的。在中文世界,尼采的书不断地被重新翻译,被广泛地阅读,令人惊奇。我们不禁要来问一问:我们为何要读尼采?

中国人的尼采接受有两次高潮,第一次是“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当时以谈尼采为主,尼采翻译刚刚开始,因此差不多是在无书可读的情况下大谈尼采。1920年鲁迅用古文译了尼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序言。郭沫若大概是在1923年开始发表他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译文,约一半,在《创造周报》上连载了27期。当时读者很多。据说有一位女读者问郭沫若:郭老师,我一直在等你后面的翻译呀。这事让郭沫若很后悔,悔不该没把这本书译完。

20世纪80年代是又一个尼采热。刚刚改革开放,民众精神上比较压抑,需要一些读物来刺激。于是大家读尼采,读弗洛伊德,读萨特。这时候我们有较多的尼采书可读了,特别是周国平先生贡献最大,写了一本《尼采:在世纪的转折点上》,译了一本《悲剧的诞生》,这两本当年成为大学生们的“必读书”。其他一些尼采著作,也陆续地被译成中文。在80年代的“美学热”中,尼采是一个关键人物。

如果说“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的尼采是一个反叛和解放的尼采,那么,20世纪80年代的尼采是一个自由和审美的尼采。今天呢?大概十几年以来,尼采又开始在中国学术界成为一个热点论题。关于尼采的论著多了起来,尼采翻译则有“大跃进”的味道,目前居然同时在出三套尼采著作系列,有的甚至号称“全集”。刘小枫教授主编的《尼采注疏集》好像已经出齐了。我主编的《尼采著作全集》则还在途中。无论如何,我们得承认,中国的尼采研究和翻译事业得到了重大进展。这时候我们还得问问:今天我们为何要读尼采?

我们注意到,在今天的中国学界,尼采形象已经大有变化,仿佛成了一个政治的尼采。围绕尼采哲学所展开的讨论,主体是一场政治哲学的争辩。确实,尼采最深刻地洞察了欧洲现代文化的危机,发起了现代性批判和启蒙理性传统的反思。但仅仅是在政治面上或者哪怕是在政治哲学面上来理解尼采,这就够了吗?20世纪80年代尼采在中国很美学、很感性,而新世纪以来尼采在中国却变得很政治、美感全失。这到底是为何?

记得德里达说过,尼采是复数而不是单数。不只有一个“尼采”。我愿意同意德里达的话。很高兴在今天开始的“尼采论坛”中,我们将看到不同进路的尼采讨论。我相信这样一种讨论将丰富我们对尼采的理解。



1 本文据作者2014年9月27日上午在“同济·尼采论坛”上的讲话扩展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