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与刘涛兄订交垂廿载,其间关于古陶瓷的讨论,如果认真记录下来,大约也可成“陶问”一小册。曾写过几则稍涉陶瓷的文字,便很受惠于作者的《宋辽金纪年瓷器》, ——此书如今已蔚然名著。不过作者似乎很少以陶瓷专家自许,却每每笑言“我是中文系出身”,颇有几分自豪的样子,尽管近年中文系已不再格外受宠。我明白此言意在表明他命笔为文之际,从来有着对文字的追求,也因此他的文章教人爱读。
宋瓷与清瓷的比较,是人们经常涉及的话题。宋瓷雅,清瓷俗,似乎是多数人的意见。当然这也是我的认识:工巧易致,气韵难及。清官窑仿古,未免得其表,不得其里,终难臻于古之精髓。当然问题绝非这样简单。收在书中的《芙蓉出水 错彩镂金:宋瓷与明清瓷审美说略》一篇,对此贡献了许多精彩的意见,虽然题为宋瓷与明清瓷的对比,内容却远不止此,技术与艺术,经济利益与社会风气,文人趣味与帝王意旨,千头万绪无不有关于陶瓷的审美,不算多的文字,却简明扼要阐发透彻,实不啻一部陶瓷小史。
对所谓宋代五大名窑之一钧窑的关注,也是我听作者谈得最多的问题。与此相关的文章这里收了三篇,每一篇都是坚苦探究而来的心得之言。其中《“官钧”研究的前前后后》,是这一研究个案的回顾,却也不妨视为作者治学之路的一个缩影。不过我从不以为他是一辈区区惓惓的苦学之士,虽有着求索未知的坚韧。平日所见,多是从容潇洒之态,看他以迟缓的语速推送出谦和诚恳的微笑,每教人想到“儒雅君子”。如此问学,想必别有一种悦畅。《宋瓷笔记》向吾人传递的也正是如此之悦畅。
最近一次见面,是三年前与作者同往五羊城观展。一路讨论了很多有意思的问题,以至于归来仍觉兴犹未尽,因为还有不少疑问欲讨教。读宋诗,见有北宋吴则礼《同王子和过张氏小园》一首,诗曰:“永夏追凉得午阴,扶藜仍有小丛林。应怜老子腰脚健,可是禅房花木深。卷帘高竹与佳色,隐几黄鹂供好音。更遣惊人十样锦,并浇宿昔江湖心。”“十样锦”句,自注云:“张氏有定州变窑茶瓯,名十样锦。” 此“变窑”,可是指“窑变”? “十样锦”,莫不指以釉色幻异之不同而合成的茶瓯一套?今读收在书中的《“窑变”与钧瓷之美》,不觉又忆及此诗此注,承望刘涛兄有以教我。
甲午瑞月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