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一)
不是在罗浮宫,不是在埃尔米塔什博物馆,也不是在哪一个令人驻足的世界著名的美术馆……
这是一个静静的“画廊”。
这是一个从数不清的绘画的宫、馆、院、阁,以及名曲故乡中汇聚起来的“画廊”。
几个世纪以来,蜚声交响乐坛的音乐大师,在这座“画廊”中静静地看着我们。
这个“画廊”比任何一个画廊都要小。但“画廊”中那些画的主人公,却有着比任何一个“画廊”都不逊色的深厚的艺术底蕴。
这是交响大师的肖像。它们被悬于“画廊”之中,就像星穹一般展现出了数百年来交响音乐文化的璀璨。
茨威格曾有一本名著,叫作《人类群星闪耀时》。在他笔下,不同界域的大师巨擘成为无限天宇上辉耀着人类的“群星”。其中,也有音乐大师亨德尔。
一部西方古典音历史仿如一穹星空,音乐大师的音容神貌犹在眼前。那绘画一般的鲜明形象是让后人去瞩望、去瞻仰的。
(二)
这是一个并不存在的“画廊”。像历数星座一样,一份长长的名单先入眼帘。肖像主人耳熟能详,而画家虽真实存在,却并不谙熟——威尼斯画派无名氏作者:“维瓦尔第”
齐莱勒(Johann Zillerer):“海顿”
兰捷(Joseph Lange):“莫扎特”
施蒂勒(Joseph Karl Stieler):“贝多芬”
里德尔(Wilhelm Rieder):“舒伯特”
西菲尔(Paul Sieffert):“柏辽兹”
贝斯特(Hans Best):“舒曼”
巴拉巴斯(Miklòs Barabás):“李斯特”
托格雷尔(H·Torggler):“勃拉姆斯”
库兹涅佐夫(Nikolai Kuznetsov):“柴可夫斯基”
伯恩-琼斯(Bume-Jones):“埃尔加”
罗比埃(Paul Robier):“德彪西”
瑙尔(L.Nauer):“R.施特劳斯”
多尔宾(Froed Dolbin):“艾夫斯”
曼金(HenriManguin):“拉威尔”
迪亚兹(Vázquez Díaz):“德·法拉”
冈察洛夫斯基(Kontchalovski):“普罗科菲耶夫”
萨拉霍夫(T.Shalakhov):“肖斯塔科维奇”……
这些名不见经传的画家留下了许多音乐大师的不朽神貌。例如,施蒂勒那幅贝多芬创作《庄严弥撒》的油画,就成为这位大师“标准像”一般的肖像,留存于世。
施蒂勒:贝多芬创作《庄严弥撒》
事实是,谁也没有将这些交响大师的肖像展陈于一个画廊之中,但这个“画廊”确实存在着。那是诸多爱乐者将这些散见的画幅汇聚于他们的视线中、心脏中。
继续漫步,就如聆听穆索尔斯基的管弦乐曲《图画展览会》中的“漫步”一样……
(三)
在这个小小的画廊里,你还会有惊奇的发现。如安格尔、德拉克洛瓦、列宾、雷诺阿、毕加索等绘画大师竟也钟情于为音乐大师造像。
相信正是美丽的音乐给了他们不少美丽的灵感。
有趣的是,与音乐存在于不同时代的不同艺术流派一样,绘画历史上以时代为序的各大流派,如最主要的古典风格、浪漫风格,以及现代风格,都有绘画大师为音乐大师创作的肖像作品传留于世。
安格尔(J.D.Ingres)是古典时期的重要画家。在他的如《大浴女》《泉》等杰作之林中,还屹立着一位音乐演奏大师的形象,那是18世纪意大利小提琴演奏家帕格尼尼的素描肖像。简洁灵动的铅笔线条勾勒出音乐家沉稳淡定的神貌。
“帕格尼尼”这幅画面几乎与小提琴家那“魔鬼颤音”般激越华丽的演奏技巧不相关联,但画家却在以线条的力量挖掘着帕格尼尼的乐魂。这幅看似随意的素描,却是安格尔的一次精心创作。为了这幅素描,画家不知打下了多少草稿。至今,在美术馆中仍可看到他的倾心之作的“前奏”。
安格尔:帕格尼尼肖像
19世纪是一个浪漫主义艺术的纪元。在巴黎,画家德拉克洛瓦(Eugène Delacroix)在创作《自由引导人民》这幅旷世杰作之时,也为他的艺术友人创作了肖像。
德拉克洛瓦:肖邦肖像
德拉克洛瓦的油画《肖邦与乔治·桑》,如今被裁为两截,乔治·桑那幅肖像现存于丹麦哥本哈根美术馆;肖邦肖像现存于罗浮宫。这幅肖像线条劲烈、色彩强烈,肖邦的忧郁与隐忍,洋溢着鲜明的时代和个人色彩。这幅画将音乐大师的内在与外在表情做了强化性的描画,画家用色彩与线条画出了肖邦的灵魂。
在俄罗斯,浪漫主义思潮衍化为批判现实主义的“巡回画派”。其中,留有名作《伏尔加河上的纤夫》的画家列宾(I.Y.Repin)为俄罗斯“民族乐派”的诸多音乐家创作了肖像。他的画笔刻画了里姆斯基·科萨科夫、斯达索夫、里亚多夫等人形象,特别是他为穆索尔斯基所绘制的肖像与德拉克洛瓦的作品异曲同工,表现出了音乐家在内心与外貌上那种风云起伏的跌宕与激扬。
列宾:穆索尔斯基肖像
20世纪初叶,“印象派”画风以光与色的点描浸染在画布上,也弥漫到音乐家的音符中。音乐上的“印象派”代表人物是德彪西,他留下的形象大半是照片。因为那时已有了照相机。于是,印象派画家的光影就聚焦在过往的音乐大师上。雷诺阿(Auguste Renoir)笔下总是尽现裸女,但他转身也画了管弦乐队,以及一代歌剧宗师,年长他28岁的瓦格纳。印象派画风中的肖像已没有了安格尔素描的确切,也少了后来油画的有形可循。游离于光影之下的瓦格纳是一个朦朦胧胧的乐魂,就像他的歌剧《莱茵的黄金》一样迷蒙虚幻。这幅印象肖像独撷风采、别具一格。
雷诺阿:瓦格纳肖像
20世纪的现代绘画风格纷呈。现代立体主义、超现实主义的艺术大师毕加索(Pablo Picasso),与同样是现代派的音乐鼻祖的斯特拉文斯基一起,在新世纪的西方艺术世界掀起了革命性的创新潮流。作曲家的充满不协和音响色彩的芭蕾舞剧《春之祭》等,就由毕加索进行了具有现代风格的舞台设计。
当然,画家也不吝笔墨,与安格尔一样,毕加索也为斯特拉文斯基画了几张速写肖像。在大师放浪不羁的画笔下,流畅且夸张的单线条,笔触洗练、简洁传神。
在这个无形的“画廊”里,只是在音乐大师的肖像身边,我们就可以在绘画的艺术河流中领略到从“古典”到“浪漫”、从“印象”到“现代”等诸多风格流派的美丽与魅力。
毕加索:斯特拉文斯基肖像
在这些旷世巨作面前,仍然需要向着艺术的深处漫步。如同穆索尔斯基的《图画展览会》中的“漫步”一样……
(四)
作为姊妹艺术,音乐与绘画是相通的。不少音乐家就以绘画为题,用音响色彩造型,甚至还创造了一种叫作交响“音画”的体裁。更有趣的是,许多音乐大师也深谙绘画技艺,他们甚至就是画艺不凡的“业余”画家。
浪漫乐派初期的标题交响音乐大师门德尔松(Felix Mendelssohn Bartholdy)曾经创作了不少带有鲜明画意的作品。他的管弦乐序曲《芬加尔岩洞》以音符当色彩,刻画了这一自然奇观的画面,瓦格纳曾称赞门德尔松是“第一流风景画画家”。
实际上,门德尔松不仅是音乐上的“画家”,而且还是一位颇有艺术素养的运用线条与色彩绘画的画家。作为音乐家,他常常放下谱笔,拿起画笔,勾出几幅速写或素描来。
他在苏格兰西海岸芬加尔岩洞的游历不仅用音符刻画了下来,而且也用画笔留下了形象的记录。
门德尔松的绘画日记:苏格兰
门德尔松留下了诸多可以聆听的音乐遗产。同时,也留下了多幅可以观看的绘画作品。
其中,最让人感到惊讶的是他的一幅水彩画。绿茵掩映之下的城堡,在造型的多层次的透视中,在淡雅逼真的色彩润染中,显示出了这位“第一流风景画画家”确实在音乐与绘画两个领域名副其实、造诣颇深。
在著名的交响音乐作曲家中,不乏心系绘画且也有绘画才华的艺术家。
在这个小小的画廊里,还有几幅肖像令人瞩目。
20世纪初叶,“新维也纳乐派”的领军人物、“十二音体系”的奠基者勋伯格(Arnold Schoenberg)曾经运用同是现代笔法的绘画手法为他的学生贝尔格画了一幅油画肖像。贝尔格和他一起创立了在音乐史上占有一席之地,影响深远的现代乐派。
在美国,格什温(George Gershwin)是创立“爵士风格交响音乐”的大师。很少有人知道他还钟情于绘画。他曾为自己留下了一幅颇有神采的自画像。相信,这可能是任何其他画家都不能表现的一种神采。因为,自己往往最了解自己。
门德尔松的水彩画作品
勋伯格:贝尔格肖像
格什温:自画像
音乐与绘画在艺术上是相通的。音乐家走到绘画领地,这一“跨界”行为不是附庸风雅或显示多才多艺,实际上是具有高超形象思维的艺术家,运用不同手段直抒胸臆的一种自然流露。往往,摆弄音符的音乐家无师自通地成为调配色彩的画家。难怪在交响音乐专业中就有一门调配乐器色彩的学问,叫作“配器”。
(五)
当我们将那些散见于各处的交响大师的肖像一一纳入到我们自己构筑的这个小小的“画廊”中时,这些肖像中的主人公就已为我们踏出了交响音乐发展历程的一道轨迹。
于是,我们想把那些以惯常的记叙方式写出的音乐家传记暂放一边,尝试运用绘画造像手法,以一些更多形象因素的文字“绘”出一幅幅交响大师的肖像来。
用文字准确地表述听觉艺术——音乐的真谛,是一件难事。同样,想用文字形象地刻画出视觉艺术——绘画的神韵,亦非易事。
值得庆幸的是,由于有了交响大师的交响之作在听觉上给以厚重的熏陶,又由于有了绘画大师的肖像之作在视觉上给以传神的烘托,落笔为交响大师造像之始,便有了依托。
或工笔的雕琢,或写意的泼洒,总之,这里尝试建造的是一个展列交响大师肖像的小小的文字“画廊”……
几个世纪以来,或者上溯到更久远的年代,在交响音乐发展历史上留下足迹的不乏其人。在这么多人中,何谓大师?为谁造像?总在踌躇之中。
俯瞰历史的时空,那些经过岁月的冲刷而愈显生命力的,往往是由多位作曲家的不朽之作启导而构成的艺术流派。从这个视角去看,那些最早或最鲜明地代表了某一艺术流派特征的人,会凸显于历史进程之中或诸多的作曲家之间,他们堪称“交响音乐大师”。
为他们造像,没有挂一漏万之嫌,因为,在他们身上可以透现出更多人物的身影;也没有数不胜数之惑,因为,他们只是如队列一般的人次中的几个“领衔”者。
于是,这个用文字铺就的交响大师的“画廊”便有20位大师跻身于其间了。他们将把从“维也纳古典乐派”到20世纪新音乐这个横跨两个半世纪之遥的途程,概括在20个画框中;将从交响音乐形成之后的近300年以来数以百计或更多的交响作曲家,缩影于20幅肖像里。
用文字写“肖像”,缺不了“描”与“绘”的笔调、“繁”与“简”的对比,以及对人物个性与情感的浓墨重彩。本书探求的是,让交响大师如肖像一般从文字中站立在人们面前,如星辰一般挂缀在无涯的苍穹之上,以让我们去解读、去探究、去仰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