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谢纳开心极了，胃口明显增大。早餐食用的大麦粥、两只烤鹌鹑、羊乳酪和几块圆形的蜂蜜蛋糕，还有一只加了迷迭香、枯茗和香芹的烤鹅腿，对他而言不过是开胃小菜。今天他要目送拉美西斯和他的军队赶赴北方战线。萨哈马纳现在正被囚禁在黑暗的牢房里，没有他的埃及军队，突击能力将减弱到名存实亡的地步。对谢纳而言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拉美西斯来到谢纳的私宅时，谢纳正在饮用一杯鲜牛奶。拉美西斯穿着白色的裹腰布，短袖上衣，戴着银手环。谢纳见到法老立即站起，行了一个古式的清晨礼，并说：“愿天神保佑你。”
“亲爱的哥哥，看来你还没有做好起程的准备。”
“怎么……你打算让我陪你一起出征？”
“从气质上看，你确实不像个战士。”
“是的，无论身材、力量还是豪情，我都远远赶不上你。”
“我已经发出指令，在我外出期间，妮菲塔莉、图雅和亚梅尼将组成摄政团，一切事务全由他们决定。而你的任务是搜集来自外国的消息交给他们。亚夏会陪着我到最前线去。”
“亚夏？”
“他必须去，因为他最熟悉地势。”
“我对外交方面的失败表示遗憾……”
“我也很失望。但上天没给我留犹豫的时间。”
“你有什么战略吗？”
“首先要重新建立埃及属地的秩序。观察一段时间后，我打算在卡迭石与赫梯人正面交锋。如果还有第二场战役，或许会把你召过去。”
“能够见证埃及最后的胜利，是我的光荣和幸运。”
“也包括这次。灾难会过去的。”
“拉美西斯，万事小心。埃及不能没有你。”
如今的阿瓦瑞斯已经成为拉美西斯城最古老的部分。袭扰埃及的亚洲人和西克索人曾把它当作首都，现在，一条运河把它与新首都的工坊仓储区隔开。拉美西斯将乘着小渡轮从这条运河前往北方。阿瓦瑞斯上还矗立着塞特的神庙，而塞特拥有最凶猛的力量，是恐怖的暴风雨之神。他还是拉美西斯的父亲塞提的保护者，埃及历届法老中，只有塞提敢以塞特为名。
在可怕的塞特神殿原址上，塞提曾经秘密地训练拉美西斯如何行使王权。拉美西斯已经下发了扩建和美化这座神殿的命令。
接受父亲安排的那次挑战时，恐惧和战胜敌人的力量在年轻王子的心里交织。塞特的天性化作一团火焰在战斗后的拉美西斯心里燃烧起来。塞提教诲他说：对法老而言，相信人类是慈悲的是大错特错，绝不能犯。
一根玫瑰色花岗岩石碑[1]矗立在神殿的中庭前，顶端有一只形状奇怪的狗，它是塞特的转世，眼珠是血红色的，耳朵支棱着，嘴巴弯曲如鹰喙。连类似它的动物都没有人见过，更别说它的真身了。石碑的拱形腹部做成了塞特的样子。头顶的冠帽是圆锥形的，再往上是一个日轮和两只角；塞特右手握着一把生命之匙，左手的权杖上刻着“无上至尊”。
石碑上刻着“第四个百年夏季第四个月的第四天”[2]的字样，因为“四”是宇宙创造者的神秘力量的象征。石碑开头处刻着庄严祈祷的象形文字：
向你致敬，塞特，天空女神的儿子。
你有操控百万年船只的伟大力量，
能在光明中找到任何敌人。
你有雷鸣般的嗓音，
请允许法老追随你。
拉美西斯即将指挥一场战争，需要神力的支持。于是，他走进这座隐秘的神庙，面对塞特的神像沉思了一阵。他相信塞特是最佳盟友，因为他有能力把四年的统治扩展成石碑上的“四百年”。
皮套里、木筒里、木盒子里，亚梅尼办公室的每个地方都摆着莎草纸文件还有用过或写着日期的小标签。亚梅尼严禁任何人移动这里的任何东西，处理这些文件和标签的工作由他亲自负责。他对待工作极其谨慎。
他向拉美西斯袒露自己的意愿说：“真希望能和你一起前往战场。”
“我的朋友，你应该留在这里。你、皇后和母亲，每天都要互通主张。还有，绝不允许谢纳占有决定权，无论他是什么态度。”
“不要离开太久。”
“对敌人的袭击，我将争取做到迅速而准确。”
“你不能带萨哈马纳一起去。”
“为何？”
亚梅尼把逮捕萨哈马纳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拉美西斯，法老露出了悲凄的神情，只是要求道：“控告他的罪行要写得足够详细。我要亲自审问他，我必须知道他的犯罪动机。所以，你要把他留到我回来。”
“海盗的劣根性，他并没有克服啊。”
“起诉并惩罚他，或许能够杀一儆百。”
亚梅尼惋惜地说：“回想起来，他也曾多次帮到你呢。”
“这不能去除他是杀人利剑的嫌疑。”
“我们的军队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战斗势在必行。”
“关于胜败，您有信心吗？”
“我打算先收服埃及属地上的暴徒，然后再——”
“我必须在你打响卡迭石的战斗之前赶过去。”
“不，你应该一直留在拉美西斯城。你的价值在这里能得到更好体现。万一我阵亡了，你要辅佐妮菲塔莉的统治。”
亚梅尼承认道：“如果真发生那种万一，我们将制造更多兵器以维持战争，直到埃及获胜……你的安全，我会拜托塞达武和亚夏。萨哈马纳常提醒你小心行事，没有他，你的安危就少了保障。”
“为免埃及士兵与敌人一交手就失败，我必须身先士卒。”
她的秀发黑过黑夜，柔过无花果，她的牙齿白过石膏，她的乳房像苹果一般可爱。她就是妮菲塔莉，拉美西斯的妻子，埃及的大皇后。上下埃及的幸福都蕴藏在她那明亮的眼眸里。
拉美西斯对妻子说：“祭拜过塞特之后，我找母亲商谈过。”
“她说了什么？”
“她说起了父亲。无论哪一场战斗，塞提都会进行周密成熟的战前思考。母亲还告诉我父亲是怎样在旅行中保存体力的，即使那旅行是没有尽头的。”
“你身上有塞提的灵魂，你的奋战也会得到他的协助。”
“妮菲塔莉，国家就拜托你了。萨哈马纳收监在押，图雅和亚梅尼将是你忠贞不贰的盟友。谢纳肯定会抓住我外出的有利时机扩张声势，你要以铁腕引领国家的航向。”
“拉美西斯，无论何事都要相信你自己。”
法老把皇后紧紧搂在怀中，好像即将永别一样。
拉美西斯一身戎装来向荷马辞行。他皮衣里塞着棉絮，外面套着紧身胸甲，护胸甲上镶着一块金属，再外面又是一件透明的长袍，头顶的王冠是蓝色的，两侧的亚麻布条是皱褶的，一直垂到腰部。
法老的威仪无人能及。老诗人立即放下烟斗起身迎接，那只黑白条纹的小猫则躲到了椅子下面。
“看来，陛下要出发了？”
“我认为动身之前必须正式向您告别。”
“看看我刚写下的诗句：牵引战车的马疾如闪电，铜蹄金鬃；他马鞭在手，浑身闪耀着光芒；一声令下，马蹄扬起，似乎要把天空踢开裂缝。”
“如此盛赞，我的那两匹马当之无愧。为了迎接共同的考验，我已经训练它们许多天了。”
“有件事真是可惜，我刚学会一个有趣的食谱：把大麦面包泡在椰枣汁里，就能酿出一种促进消化的酒。每道工序都是我亲手操作，真希望您能有机会尝尝。”
“这是一道古老的埃及食谱嘛。”
“但口味可能会有所不同，因为他是一位希腊诗人制作的。”
“待我战胜归来，你我再举杯共饮。”
“上了岁数的我比较挑剔，所以喜欢独处，但我还是痛恨一个人喝酒。特别是未来与我共度欢乐时光的是一位贵客，更是让人期待。陛下，请您务必早日得胜归来，不要让一位老人等得太辛苦。”
“我也有这种期待，何况您的《伊利亚特》我还想拜读拜读呢。”
“要抓住它的主题，我还需要几年的时间，因此才让自己在仅剩的时间里减缓变老的速度。陛下，您自己的时间也需要善加控制。”
“再见，荷马。”
两匹骏马分别叫作“胜利的底比斯”和“幸福的穆特女神”，拉美西斯登上了它们牵引的战车。这个年轻、热烈、智慧的队伍就要向危险进发了，他们渴望着征服大地。
法老的那只来自努比亚的大狮子，也就是屠夫，在战车右边并行，那只名为夜巡的狗则留下来守护妮菲塔莉。狂热的战争气氛似乎感染了这只拥有神奇力量和光鲜外表的野兽，它渴望证明自己是一名力大无穷的战士。
拉美西斯举起右手，战车一颤之后启动了。屠夫的行动与法老保持一致，其余无数战车组成步兵方阵，几千人随着国王向战场进发。
注释
[1]石碑高2.2米，宽1.3米。
[2]埃及学家解释有关这座石碑的特殊史料时，根据这个日期将其命名为“四百年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