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哈巴”的语义学分析及其释义
既然民间对于“哈巴”一词的释义情况说法不一,我们无法从传统中直接获得答案,那接下来只有转向科学的语义学分析了[8]。
在语义学里,有专门关于词汇语义的研究,这就是词汇语义学[9]。从历时角度看,词汇语义学的研究主要经历了以下三个阶段,不同阶段的研究方法和侧重点也各有不同。
(1)传统词汇语义学主要探讨词源和词汇的历史演变规律,实际上是一种词源学。
(2)以结构主义理论的重要原则为指导思想的现代词汇语义学在词义研究中取得了长足的进步。结构主义用于词的意义研究主要有两种方法:一是对词义进行分解的义素分析法,二是对词汇的聚合关系和组合关系进行分析。结构主义的词汇语义学尽管存在不足之处,但它具有体系性和相对的完整性,对揭示词义和词汇间各种关系行之有效,因此仍然是现代词汇语义学的重要组成部分。
(3)除了继续关注上述研究内容,当代的词汇语义学比较重视从认知角度研究词汇意义。[10]
因为哈尼族历史上没有形成自己的文字,没有文献记载可以查询“哈”和“巴”两个字的古音古义,而现在人们对它们的释义也是个个不一,发音稍有不同便有可能生出许多歧义。我虽然几次田野都对此问题进行了专门调查,但也不敢说可以穷尽此二字的所有义项。因此,对词汇的聚合关系和组合关系进行分析的义位分析法并不适用于此。在本节的语义分析中,根据“哈巴”一词的具体情况及我所掌握的材料,我选用了“义素分析法”。
义素分析法也称语义成分分析法,是现代语义学描写词义的基本方法之一。它借鉴音位学中区分音素和语音区别性特征的方法,对词的意义构成也进行切分,试图找出一些普遍的语义成分,用于词义分析。该理论找到了研究语言意义的新视角,并在实现语义形式化的描述方面发挥了很大作用,是分解语义学、生成语义学、解释语义学等理论依赖的方法之一[11]。例如,用义素分析理论界定“男人”及“女孩”,其结果可分别表示如下:男人=人+男性+成年,女孩=人+女性+幼年。
对于我的研究对象“哈巴”而言,“哈”与“嘴”“舌头”等方面的意思是可以确定的,也就说“哈巴”应该和口头演述、言辞艺术等有关,但“巴”的义项都不太适合与“哈”的搭配,除非通过语法上可以接受的搭配自己衍生出很远的意思,可这总让人觉得很牵强。我们可以看一看李元庆在《哈尼族民间诗歌格律——哈尼族民间歌曲的唱词结构》一文中关于考察哈尼族民歌音节的一段阐述:
当对哈尼族民间诗歌的音节进行考察时,有一点需要特别加以注意,那就是必须严格地从哈尼族语言的实际情形出发,而不能用汉民族语言自身的音节特点去取代它。因为属于汉藏语系的哈尼族语言,虽然在某些方面与汉语有着若干相似,如常有一词一音,一音多义等,但在语法结构乃至词语组成的许多方面,却大有区别。就以词汇的音节而论,有时在哈尼语中是双音节词汇的,如“lo31pA55”、“”,翻译成汉语亦可为单音节的“河”、“鱼”。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将“lo31pA55”、“”等一类词看作双音节,才符合哈尼语言的实际[12]。
结合李元庆的观点,再加上自己几次田野研究所掌握的材料,我目前对此问题的认识是:“哈巴”或许真的和“lo31pA55”“”一样是双音节词,我们无法将“哈”和“巴”拆开来单独释义。那么,“哈巴”一词作为一个整体又该如何释义呢?选用义素分析法其实就是为了避开可不可拆分这个问题,在我不能对其进行义位分析的情况下,直接以传统知识给出释义。而要以传统知识为“哈巴”一词释义,则需对“哈巴”的内外两方面情况都有较为深细的了解,不但要明白它与相邻艺术体裁的关系,与它们有何异同,还要从其自身出发,探究它内部具体涵括哪些内容,有着怎样的表演特性。这就牵涉到了本书接下来要论及的部分——“哈巴”的文类界定问题。在这部分中,我将详细阐述作为一种口头传统的“哈巴”在各个方面具有的特性,为读者呈现出“哈巴”的总体面貌。而只有经过这样的勾勒,掌握了关于“哈巴”的本土知识以后,我们才能对其运用义素分析法,最终给出根源于民间的词义阐释。因此,且让我们将此处的语义分析暂时搁置片刻,先进入第三章,通过探讨“哈巴”文类问题所引出的材料最后再来给出“哈巴”一词的释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