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美国再工业化与出口倍增计划
金融危机以来,如何有效地刺激经济复苏和增长成了美国政府的首要问题。由于量化宽松货币政策实际的刺激作用有限,巨额国债负担也使财政政策没有足够的空间,刺激出口增长就成为拉动经济的唯一选项。而就刺激出口而言,美元贬值不利于美国吸引外国投资,不符合美国的长期利益,只有依靠提高美国的出口竞争力来实现这个目标。
2010年3月,美国政府根据奥巴马在当年国情咨文中提出的出口目标,正式公布“国家出口倡议”(National Export Initiatives),核心是用五年时间使出口规模翻倍,使已经完成“金融化”的美国重新依靠制造业实现再工业化,促进经济增长,同时为美国创造200万个就业岗位,解决最令美国政府头疼的失业问题。
值得注意的是,以自由市场经济著称的美国,政府很少发布带有具体目标的经济计划[22],而“国家出口倡议”不仅由美国总统直接牵头,更成立了由其直接管理的“出口促进内阁”,涉及美国大部分重要的经济部门,提出了具体实施的四个重点:“再工业化”提升制造业的出口能力;帮助美国中小企业扩大对外出口,增强其国际竞争力;政府将通过金融和宣传等措施,帮助美国企业锁定、建立和赢得新兴市场;扩大双边与多边贸易谈判,减少贸易壁垒。
“国家出口倡议”开局不错。按照美国经济研究局国际收支表的数据,从2010年年初到2011年年底的两年时间内,美国的货物和服务出口同比增长率一直维持在两位数的水平上。但是此后就出现了持续的下滑趋势。由于从2003年年底到2008年年中美国也一直保持着两位数的出口增长,所以我们大体可以认定此次美国出口增长速度的提高很可能是危机期间出口增长急剧下降后的一种反弹。此后,受到全球经济增长减速的影响,美国的出口季调同比月度增长率大体维持在5%到0的增长区间,且波动较大。
当然,对于美国经济增长来说,更重要的显然不仅仅是出口,而是净出口。历史数据显示,由于美国消费对进口的依赖,美国经济在出现复苏时进口的增长速度往往大于出口的增长速度,使得美国净出口下降,最终拖累美国的经济增长。按照美国经济研究局的数据,2009年美国的经常项目逆差虽然比2008年的经常项目逆差要低很多,但主要不是因为出口上升,而是在金融危机期间美国国内经济衰退,消费疲软,进口的下降速度比出口的下降速度更快造成的。随着美国经济的复苏,美国进口的上升速度又呈现出快于出口上升速度的情况。从总体来看,对外贸易对美国经济增长的贡献开始转向中性。与此相对应,美国的进出口贸易额在此期间大体保持稳定,没有显著的方向性变化。
在出口产品的种类方面,机械和运输设备的出口依然占有绝对优势,化工产品则呈现缓慢上升的趋势。但是,美国经济的转型主要体现在服务业出口的结构上,即以运输和旅游为代表的传统服务业在美国服务业出口中所占的比重在下降,而以金融服务为代表的现代服务业所占比重上升很明显,知识产权、计算机信息和商业服务的比重虽然变化不大,但始终非常稳定,且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在2014年,金融、知识产权、计算机信息和商业服务出口在美国服务总出口中所占比重之和已经达到53%。运输和旅游这两项传统服务业所占比重为40%,而这两项传统服务业所占比重在1999年则高达50%,四项现代服务业在当时所占比重则是44%。这15年中美国经济结构和国际竞争力的转型变化不可谓不大。
2012年以来,相比暗淡的出口情况,美国进口的衰减程度更严重,甚至断续出现了负增长。与此同时,美国经济增长在国内消费需求的支持下逐渐显示出企稳的走势,消费者的信心也在不断上升。在这种情况下,进口出现停滞显然是不正常的。美国国内市场的零售额虽然也出现了波动,但是总体情况还是要明显好于断续出现负增长的进口,而零售库存也保持了稳定,制造业的出货量则大体保持了与国内零售额的同步波动。这种情况意味着美国的再工业化即使没有推动出口,至少也减轻了国内市场对进口的依赖。
但是,按照美国经济研究局的数据,截至2014年7月,美国的出口为1980亿美元,相比2010年1月的1440亿美元仅增长了37.5%,与奥巴马当年提出的出口倍增战略目标相距甚远。对此,美国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Freund专门撰文进行了分析[23]。他认为要实现出口倍增需要在包括汇率水平的决定、对国际贸易体系的领导以及改善供应链的商业环境方面做出系统性的努力,而且促进出口的核心不仅在于推动中小企业的出口,更要促进大企业的出口,因为美国1%的大企业贡献了80%的出口额。他指出不论对于大企业还是中小企业,受到汇率影响的相对价格都是一个重要因素。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美元的实际贬值就促进了美国出口的增长。而在2007—2011年,由于各国大量购买美元资产,使得美元被高估,造成了美国出口增长乏力。在WTO多哈回合处于僵局的情况下,美国应该通过双边和多边贸易协定,特别是TPP和TTIP来发挥美国在服务贸易方面的比较优势。美国的服务业占GDP的80%,占就业的70%,在近年的出口中增长很快且持续顺差,但是却仅占出口额的30%,应该大力推动。同时还应该在WTO框架下扩大美国在政府采购中的份额。而改善供应链的商业环境方面则包括促进投资、鼓励创新、降低贸易成本和提高劳动者的技能、吸引大型外国企业以及推动新能源革命[24]。
应该说,在前任数届总统的持续努力下,奥巴马政府借助美国经济转型所取得的竞争优势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美国的再工业化,但是这仅仅体现为美国对进口的依赖程度出现了一定程度的下降,却并没有如出口倍增计划所预期的那样促进美国出口的增长并助推美国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