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调查美德赛斯家主被杀事件(其八)
麦克伦行步如飞地走出莱恩府邸,到府邸外,已经是雷雨交加。
麦克伦抬头看着电闪雷鸣的天空,心想,在莱恩家逗留的时间太长了,得赶紧把信都送出才行。雨水把他额头发打湿,狂风吹乱他的衣裳,麦克伦用手拽紧自己的衣领口,自己的身体被外衣裹得严严实实的。
他一边大声喊叫车夫打开车门,一边步履轻快地走下台阶,快走到马车时,一个蹬脚,便跳进车厢内。
“快,去劳伦斯府邸!”
马夫一手把车门关上,另一手摆弄着僵绳,马鞭打在马身上,“嘶嘶嘶”马儿叫起来,马蹄也跃动起来,开始不断踩踏着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响。
马车向劳伦斯府邸出发。
坐在车厢内的麦克伦,第一时间从衣袋里抽出信封,检查它们是否沾到雨水,正反翻看一下后,幸好都保持干燥。重新把信封放回衣袋里后,麦克伦舒了一口气,这时他才稍微把坐姿调整一下,把屁股坐正,舒舒服服地靠着椅背。
车外雨声越来越大,雨水打击在窗户玻璃而发出的声点越来越密集,玻璃沾满雨水,根本看不清外面的路况,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一闪而过的光源点。
麦克伦从后备箱拿出毛巾,擦拭着自己的头发跟衣服其它被淋湿的地方。。。
回忆到这里结束,麦克伦思绪回到现在,看着窗外的模糊景色,感慨这家族还真是人红是非多,随便一个都能写一本小说。
说起美德赛斯家族,五十年前,这个家族凭借着制作出精美华绝、排针紧密的丝织品,加上塞维利亚成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家族的产品远销好几个国家。不久这个家族的财富迅速累计起来,加上家族人才辈出,不仅在商业领域上,家族的其他成员还在政治上,宗教上有占领一席之地。
可天下大事,总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渐渐地,庞大家族除了带来权利的稳健外,内部却风云暗涌。先代家主对于这内部利益分配问题也时有力不从心的时候,这样下去,好不容建立起来在塞维利亚城的第一家族,最后却在内讧中衰败下来。于是决定跟家族同辈兄弟共同分家,分家家族依旧是被称为美德赛斯家族,可本家不再对分家进行控制,也不再给予帮助。说白了,就是大家各司其职,表面上维持还是一体,可内里买个分家都已经各自发展。多得这样的举动,美德赛斯家族的势力才得以延续下来,但这也只是保住了他们在丝织品上的不败地位,毕竟这制作工艺就是先代家主研发出来,家族分家成几部分后,更加只把这核心绝活留给现代的直系子孙。
贵族之间的较量比拼是不会停止的,好景不长,家族内部的往来少了,其他贵族自然也暗中挤兑分家。此时的分家说不上在夹缝中求存,但这种日落西山、名存实亡的感觉,却给让分家家主生起了征服主家的野心。
首当其中,便是莱恩,当年分家之后,莱恩的祖先,由于辈分最小,所以分家得到了最多家族资金。但由于没有制作丝织品工艺,也不像其他分家有其他领域的人脉,莱恩的祖先深感会坐食山空。
于是急中生智,他看中了贵族的人都喜欢穿戴珠宝首饰的习惯,这个平凡的现象让他孤注一掷,在非洲收购一批低品质的宝石原料,运回这里加工成首饰,利用美德赛斯家族的威望跟自己的人脉,凭借一口三寸不烂之舌,宣传这些首饰用的珠宝都是顶级的料子,就这样,赚到分家后的第一桶金。
之后当然乘胜追击,在非洲拥有好几个自己的采石场,在塞维利亚城几乎把设计师都招揽到自己的加工厂,用来提升自己的产品的质量。
再后来便是打通教会的人脉,赠给教主大量珠宝,意在他能在王室面前对自家的珠宝首饰美言几句。
不久前,王室终于将御用的珠宝提供商的机会给予了莱恩,有了这张长期饭票,莱恩便把心思投注到政坛上来。有了跟王室做生意的资格,加入市政府议会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就这样从一个岌岌可危的分家到新进贵族的华丽转换,从一个靠挂羊头卖狗肉的投机者摇身一变成市议会会员的成功洗白。
能发展到现在还没翻车,这当中动用关系之复杂,斡旋在多方势力之强悍,实在令人既佩服,又令人恐惧。
对麦克伦来说,自己被莱恩看上也只是单纯看上自己的能力,这种人魄力是有,但他做的事永远只有权力跟控制,他不会跟所有人建立真正的关系,也不会对别人产生同情。待在莱恩身边,等待你只会是被抛弃的结局。
马车在街道上穿梭着,麦克伦因为看不见外面的景色,不知道速度的他,显然是有点不耐烦了。他往前靠在通话窗框,催促车夫加快速度。
可经验老到的车夫,看着这恶劣的天气,他感到踧踖不安:“麦克伦先生,这样恐怕比较危险,你看看着外面这风雨晦暝的样子,再加快速度,恐怕在转弯处会来不及刹车。”
从窗框的缝隙吹进冷冽的风,让麦克伦知道马车速度已经不低了,但他皱了皱眉头,潜入左右为难的局面,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他咬咬牙,用言辞恳切的语气对车夫说:“你这样吧,现在瓢泼大雨,街道上应该没有什么车辆在行驶,稍微再加点速度吧。去劳伦斯府邸的路线,你应该也了然于心,哪段是直路,哪里又是弯路。在提前在弯路前减速,其他路段能多快就多快。行不?”
马夫跟麦克伦合作多年,知道他为人处世波澜不惊、游刃有余,从来不会为难下人。
可见现在这种情况下,不要说提速了,若在平时,麦克伦早就叮嘱自己不要贪省时间,尽量安全排在第一位。
这样一想,麦克伦肯定有非常重要的任务要执行,才迫不得已,做出不符合自己风格的判断,但这不代表这判断就是错的,于是他点了点头,并对麦克伦说:“麦克伦先生,请你关上通话窗框,在车厢内坐稳,我要加速了。”
听到这声回应,麦克伦立刻把窗框关紧。
“啪嚓”车夫听到窗框的关上的声音后,便松开僵绳,用力使劲地鞭打马匹:“驾!驾!驾!”在他脑海内,塞维利亚城的大街小巷都浮现在眼前,要在最短时间到达劳伦斯府邸,那就只能抄近路。
前面拐弯进小道,出来就有一条斜坡,斜坡下来就到西班牙广场,再过一个十字路口,就到圣十字区,劳伦斯府邸就在十字区里面!
车夫先拉紧僵绳,“吁,吁,吁”同时口中吹着声音,让马匹的速度稍微慢下,再拽紧左边僵绳,发出“喔!喔!喔!”的口令,把马车赶进小道里,小道虽比较窄,但确实一条直通到广场的直道!
此时,车夫松开僵绳,用力鞭打马匹,马车快速前进。
本来由于狂风骤雨,天空已经乌云压顶,进入小道后,由于两旁没有灯光,加上建筑物高层飘台的遮挡,整条小道更像是一条噬人蟒蛇的腹中,黑暗且阴冷。
车夫仅靠着车厢中的一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照亮马车周围大概一米的视线范围,除此之外,就只能靠自己多年的经验来随机应变了。
马车最宽的地方是车厢,为了避免车厢被剐蹭到,车夫尽量把车身保持在小道中间。雨水来不及疏通到下渠道,路面已经有积水,又要保持车速很快,这样的情况之下,车夫一刻都懈怠不能。一个操作不慎的话,马儿打滑,继而脱缰,马车也没有刹车器,因为惯性,会不断往前冲,直到撞到阻碍物才会停下,不过到那时候,已经是车毁人亡了。
“驾!驾!驾!”车夫大声发出口令,一方面是为了让马儿保持兴奋,一方面是为了让经过这条小道的人知晓有马车经过,提醒他们要注意避让。
马蹄声、车轮转动的声音,都淹没在这哗啦啦的雨声中,唯有车夫的叫喊声,能勉强穿透这嘈杂的雨声。这场暴雨让天地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乌云染黑了天空,雨水像一串又一串的珠链子,把天地联系在一起,又把黑暗从上天引到地面上,伸手不见五指,在这陜长的道路中,仿佛人迷失在其中,视线只够得着看到前方奔腾的马儿,终点到底还有多远,看不到。
车夫能感受到风雨拍打在脸上的刺痛感,坐在马车的颠簸感,可双眼渐渐失焦,确切来说是不知道把瞳孔对准哪里。不行!不能发呆!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车夫突然惊醒,他用手拍了拍自己脸颊,让自己重新集中注意力,只是他这时隐约听到了马蹄声,是不同于自己马儿发出的,有人骑着马过来!能在雨声中听见其他马蹄声,证明距离已经十分接近,可能五六秒过后就能看到对方。
糟糕!要怎么办才好,看不到前面的路况,对方是在我左边还是右边?小道这么窄,就算我的马车移到一边也来也腾不出多少空间,再说,现在也不够时间来转向了。只好做好碰撞的准备,听马蹄声比较单薄,应该是单人单骑。车夫握紧僵绳,现在他只能够只想自己这边,保持方向跟车速,因为车上还有麦克伦在,只希望对方能够察觉到小道上还有一辆马车在行驶,尽快让道吧。
车夫心中默念着:“五、四、三、二、一!”从车夫眼前掠过一道黑影,真的是单人单骑!
车夫没有判断错误,但这人坐在马背上,头却往后看,糟糕!难道他没有注意到马车的存在?
马夫还是于心不忍,拽紧左边僵绳,让马车急转向左边,由于这操作来不及精准地调整,车厢的左面跟建筑物发生剐蹭,震感立刻传到整个马车。麦克伦在车厢里面感受到一阵颠簸时,“啪呲”看到左边的玻璃窗被震出了裂痕,麦克伦立马把双臂护在头上,坐在外面的车夫立马再拽紧右边僵绳,让马车移到小道中央,这时对方已经移向视野的右边,看来没有跟他发生碰撞,实在太好了。
然后眼前还闪过两匹马,不过他们倒是知道骑到一边,“呼。。。”车夫松了一口气,本来他想确认车厢内麦克伦的情况的,不过还是等穿过这条小道先吧。
这次侥幸能逃过一劫,如果这时候还在瞻前顾后的话,万一又有人骑马经过这条小道,可不就每次都能这么幸运能躲过了。
暴风雨继续肆虐这座城,丝毫没有减退的迹象,曾经一派繁华的港口贸易城,因为一场黑死病损失过半人口,人心惶惶,关闭城门仅仅两天,繁华不再,活着的人被关在这个牢笼里,更像是行尸走肉。而明天,便是城门打开之日,虽然只是开三天,可对市民来说,像是久逢甘露,大家都想着把积压在仓库的货给卖了,把钱换回一些粮食,要不直接出海到南美那边生活,至少黑死病还没传到那边。可甘露还没等到,上天便给大家一场暴风雨,浇熄灭大家心中的希望,他们只能停下手,聊着不痛不痒的话题,却怎么也维持不了,准备货物出海的,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呼雀跃。
可有一班人没有停下装货的手脚,他们就是新教徒!
在地下室里,大伙们都群情激昂,丝毫没有收到雨天带来的消极的影响,他们清楚的知道,阻挡他们的是并不是天气,而是自己的心而已!其他人可能使只是为了自己的口粮而发愁,他们口中的怨天尤人也只不过是在跟自己的境况作比较,他们还有明天,所以会跟今天相比,所以才想着,我还有后路,我为什么急着要把货运出,你看,现在上天都拨雨撩云,大家也停下手来,我也跟着大家抱怨就好。但如果没有明天,自己的性命可能也随时被夺走,那么在雨天将货物运出去,又有何难?反正被教会人捉住,也是死路一条,在暴风雨的天气出海也是有可能遭遇海难丧命,那么后者,起码有一线生机!
“杰克船长,货物已经都搬运到马车上了”一位教徒跟杰克报告进展。
“好的,你通知地下室的所有人,尽快上到马车上去,我们要离开这里了。”杰克站了起来,跟教徒说了一句。
“好的”教徒听到后立马奔相向告要离开的消息,他们一传十、十传百,地下室开始清场。
等大家都上了马车后,马车立马行走起来。“杰克船长,现在我们要去哪个城门。”胡渣男问道。
“南门,我们要去世纪大桥,跟商会的人的汇合。”杰克船长回应着。
“世纪大桥对吧,我来带路,这边我很熟悉!”市长府邸的车夫探出头来,自告奋勇推荐自己。
胡渣男跟杰克船长相互看了一下,杰克船长点了点头,胡渣男则转过身,看着车夫:“你过来,坐到前面来。你来负责控制马车。”
“好,好的。”车夫有点怯懦地回应着,他默默移动身体,把自己挪到前面来。
运货的马车跟贵族的马车最大区别在于车厢,前者由于只是运输工具,所以并没有豪华舒适的车厢,这种马车的构造基本就是一个巨大的双轮车加上一个雨蓬,前面加上一排座位用来控制马匹,后面往往是用来装载货物,为了能够装上更多货物,所以没有设置座位,人就蹲坐在货物旁。
“那我把马车驶向最前面,后面的马车跟我走就可以了。”
“你说一下路线给我听听。”胡渣男还是有点不放心,于是多问一次。
“我想到先去西班牙广场,然后一直沿着河道南下,就能去到南门。”
“你就相信他吧,至少他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拯救市长,现在又跟我们成为命运共同体。”杰克船长安慰着胡渣男,他知道胡渣男只是过度紧张而已。
“好吧”胡渣男坐回到双轮车后。
车夫把马车开到最前面,船长对后面马车上的人喊话:“你们听着,现在我们要去南门,你们一个跟着一个,不要掉队。你负责向后面传话,然后后面一个再向后面一个传话,懂么。”
地下室暗道连接着玛利亚路易莎公园,由于占地面积大,平时很少有人聚集到这里来。通道里回响这马蹄声,越到出口,按理来说就越明亮,可一路上还是依靠火把照明,车夫觉得很奇怪,可通道就只有一条没有岔口,照理来说,出口已经快到了。
“外面在下雨,没有阳光照进出口,我看到墙体水渗出来。”由于地下室也不过只是偷偷搭建,暗道也只是供运送货物,自然年久失修导致暗道墙壁防水性很弱。
车夫看到后跟其他人说。可其他人比他更加熟悉这里的情况,他们所担心的是。。。
“船长,如果外面下雨的话,难道!”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只有这条路能走下去,不要畏惧,只要想着这是最坏的情况,那么之后发生的事情也没什么好担忧,打起精神来。”杰克船长拍了拍胡渣男后背。
随着马车的前进,雨声越来越大,一阵强风吹进,出口近在眼前,“快到出口了。”
车夫所出这句话的时候,手中的僵绳却拉紧,“吁——”马儿停了下来,“这可不是一般的雨势呀,要继续前进吗?船长?”看到这遮天蔽日的场景,出口外雨急似剑,公园地面上到处都是被狂风吹落的败花残枝。
车夫迟疑了一下,倒是船长提醒他一句:“继续走,就按照刚才说好的。”
这才给了车夫底气“好的。”
马车陆陆续续冲进雨幕当中,玛利亚路易莎公园内部路径错综复杂,直接穿越容易迷路,而且现在还阴雨绵绵,路面泥泞,影响前行速度,周围树木众多,还有被雷击的风险。
最好办法,先西班牙广场作为中转站,走内部小路向东到达广场后,再绕着半圆形的西班牙广场的外围走出公园。这时看到河道,沿瓜达尔基维尔河伸展,一直南下就可以到南门了。车夫把具体想法告诉个船长,然后船长告诉给后面的马车,就这样,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在公园内穿梭。
雨还在下,酒吧这边,布鲁终于把桌上,两大盘烧烤都吃完,布鲁摸了摸自己略显鼓起的肚皮,满足地瘫坐在椅子上,此时的酒吧已经高朋满座,大家都觉得这场雨下得一塌糊涂,谁都不认为这场雨今天就能够停下,于是乎,干脆提早来个重开城门的庆祝会,觥筹交错,杯盘狼藉,大家又进入到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状态中去。
受到这热闹的氛围的影响,布鲁看着青年,青年则凝视着窗外的雨色,看得出神。
“喂,这位小哥,你不是有东西想要问我吗?”,听到布鲁再叫他,他那没有精采的眼睛忽然发光了。
青年回过神来:“先生,你也是孜身一人吗?因为黑死病的事。。。”
“不是,不是,我只是一直都是一个人。”有点醉意的布鲁也开始敞开心扉。
“为什么呢?你不娶妻,不要孩子吗?”青年顺着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