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香消玉殒悲天悯
阿嫎死了。
那日春光正好,清晨的薄雾透过抽翠的枝桠,宫殿的瓦檐上留着一点点残雪,到处是安静的气息。
一切看起来无比宁静而正常。
起莲是颤着手拨开床帘,不慎碰倒的飞鹤香炉狠狠砸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音。
只看了一眼,她便失力跪倒在地,痛哭出声。
床榻上的女子面容安稳,肌肤依旧白皙莹玉,她的双手交叠在腹上,如若不是这一切、处处透着诡异,当真会有人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哭声惊到了躲在暗处的十六。
天边飞过几只雀鸟,天高渐远。
立在鹦鹉架上的那只凤头鹦鹉,终于舍得转了一下它呆滞的眼珠,只是它的眼里透着一股子苍凉。
嬴政赶来时,他瞧见立在小几上,已经空了的杯盏,一个字也没说,抬脚朝起莲踢了过去。跪在旁边的十六替她挨了这么一下,身形晃了晃,却仍跪得笔挺,十六咽下喉间的腥甜,他艰涩道:“求主子……饶过她!”
起莲却似没听见这番动静似的,无神地跪着,垂首,眼泪如同掉不完的珠子砸在地上。
昨日,阿嫎同她要了五神散,这种药她听云驿说过,有暂且缓止疼痛的功效,只是用多了便……
可是姑娘她太难受了啊……
她疼着,起莲的心也便跟着抽疼,只好偷偷去买了药,她没有想到……阿嫎竟是想用这种方式了结自己……
嬴政抱着怀里的人起身,她还是一脸温静,他稳步走了出去,殿门大敞。
日头从高远的天边升了上来。
许愈候在门边,他的手搭在腰间的剑上,看着殿内依旧跪着的十六和起莲,他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
往后的七日,秦朝朝日不见君。
各大夫议论纷纷,在思量着嬴政究竟是为何不上朝。
离殿内,玉柱金梁上的五爪盘龙金碧威武,殿内气氛有些嘈杂,那高座之上空无一人,众臣在小声聊嗑着闲话。
左边居首的那位,身着黑红色交领的统一官服,袖摆上绣了别致的暗纹,显出此人的地位。
有一年轻的士大夫上前询问道:“丞相大人。”说着他行了礼,道:“您可知陛下为何至今不上早朝?”
李斯冲他颔首,道:“赵典客,陛下之事,身为臣子岂敢僭越,本官是不知的。”
这话说的,明晃晃地给人家警告之意,让他不要打听不该问的事。
那赵典客显然也是听懂了他话中之意,面上有些挂不住,只得尴尬地避退一侧。
这番自是有人也瞧见了,那交谈声一下子安静下来。
李斯,秦朝建立初,嬴政钦点的丞相,同太尉王翦、以及尚空缺的御史大夫并称三公。
而归属李斯手下的官职占绝大部分,早前他的雷霆手段不少人早早便领教过,又加上嬴政对他极其重视,所以说在朝廷之上几乎无人敢与他作对。
李斯的这句话不仅警告着那位赵典客,还对那些聊嗑的众臣敲打了一下。
右边首位的王翦抖着胡须,冷哼出声,一时之间,离殿大殿之上,更静了。
九龙玉佩的玉穗在摆间轻晃,人已经行至众人面前,嬴政身边的内侍这才高呼:“陛下驾到——”
众臣不经意窥得天颜,连连下跪,齐声道:“臣等参见陛下……”
嬴政大掌一挥,免去了他们接下来的话,他径直坐下,伸手拾起案上的奏章,看着,他竟也是一个字也不发。
那桌案上的奏折他已经七天未看,如今看过去堆得跟座小山似的。
天子未说话,底下的臣子也不敢起身,只大气也不敢喘着,心里却暗自诽腹究竟是谁惹着了这尊大佛……
也未等他们还要想些什么,便听闻一下重响,一卷奏折摔至他们跟前,嬴政起身冷冷道:“是朕养你们太饱?让你们净在这瞎编排也不去干些实事!”说着他再捡起一卷上奏的奏折,看了后,道:“赵典客,朕观你年少便能行大德之举,破例封了你典客之位,难不成此职是让你上书与朕,斥责那些朝中腌臜事的?!”
那先前在李斯面前噎了声的赵典客,此时直接被嬴政奚落得羞红了脸,他叩首在地,久久不能起身。
而他身后的大臣们亦俯首叩地,深怕触怒台上之人的龙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