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阿嫎宫 终章·碎玉

低矮的宅院内，隆冬时节将院落染得白雪皑皑，有小丫鬟端着红漆丹盘在长廊边走动，霜花飞落，飘滚在上面的茶盏边沿。

男子拾步往里走，他身着的白衣翩翩，覆了獠牙面具的脸上看不出神色，腰间佩的琅玉生辉。

隔着垂帘，屋里只放了一口薄棺木。

棺前坐着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三九严寒的天里，她只着了薄薄的单衣，可她似乎并不觉冷。

男子轻笑出声：“倒是个忠心的奴才。”

那女子猛地一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几乎是连爬带滚地至他脚边，原本空洞的眼里亮着一丝光彩。她哀声道：“公子，求求你，救她…救她！”

“已死之人，我便是再有心也没有通天的本事。”男子挥挥衣摆，轻飘飘地道。

“不……”女子摇头，伏下身去，死死地叩着头，“若您能救她，婢子愿为您做牛做马！”

“若让你不再是你，也愿？”

“婢子愿意！”女子说着已然泪水涟涟。

男子闻言却依旧是不温不火地一笑，他扬声使了人进来。

进来的是位身量高大的女子，利落地将发全部束起，她亦面上覆了半块银面具，而露出的那半张脸是毫不出众，只能瞧见她周身的冷凝之色。

女子朝男子行了礼，道：“主子。”

男子却是不看她，而是对地上的人道：“从今天起，你便不再是安夏，日后由月霜教你。”说完他便抬步离开了。

月霜称是。继而对安夏轻颔首，道：“姑娘随我来。”

安夏两下将脸上的泪水抹净，看了一眼后面的木棺，踉跄地起了身，低低对她道：“有劳了。”

……

尸蛊，顾名思义，置于已死之人身上的蛊虫，借蛊重新赋予人行动能力。只是尸蛊上身，却是只能使之进行简单的行为。

可若是极擅蛊之人，便还能借此蛊使死人如同活人一般，只是有此能力的人怕是早不存活于世了。

只是先不说这个，就连尸蛊这种蛊毒如今已经极其难见。

安夏呆呆地看着崩着僵硬身子、缓缓坐起身来的人，耳边是月霜的声音，“我能力有限，尚且只能寻来这尸蛊，所以……”

安夏这才回神，向她跪了下去，重重叩首：“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月霜也不拦着她，只道：“先别急着谢，公子有一事需你相助。”

数月后。

美人含笑，动则倾城国。

男子负手远远看着，瞳孔有一瞬间的乍缩，继而又归为波澜不惊。

过了许久，他道：“外貌极像，这神态却是三分也不如。”接着他顿了顿，“去，告诉她，嬴政不日会来此地，叫她做好准备。”说着，他挥着袖子离去了。

他身边的月霜俯首应喏，快步走进了院子里，唤：“君妩姑娘。”

安夏已经死去，代替的则是君妩。

君妩见她来，连迎了上去，问：“月姐姐，公子可是有事？”

如今她的面容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就连言行举止都要刻意与那人沾上点边。可是，为了扶灼，这些又算的了什么？

看着有些过分熟悉的面孔，月霜不禁在心底里为她同情了一番，“计划提前。”

“是。”

她早便知道这一天迟早都要来。

公子的目的是要那始皇，生不如死。

她又有何妨？不过一具破身子。

掌心的润玉在烛火下盈盈发亮，一瞧着便是好玉，君妩将玉贴至心口，眼角发涩，却是流不出泪来。

那一年，细雨绵绵，春光大好。

冷脸侍卫冰冰凉凉的剑映着她惊惶失措的面容。那时她想，这人真是个木头桩子。

一别经年，恍若转眼。

她在门缝里瞧见，那冷面侍卫将同样冰冰凉凉的玉抛给那内侍，凉凉的话语中有警告，有怜惜……

她原想，山长水阔总有再会，总有将心意吐出的时候，却不料…

双手如同失力一般，掌心那枚玉佩便快速下落，狠狠砸在地上，随着响声化为叮琅碎玉。

既如此，何不将这份情意随这玉永远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