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评的召唤:文学启示与主题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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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西方古典想象观

西方启蒙运动之前,并没有完整的想象理论,也没有人明确指出一种能力可以调适经验,或由既有经验中触发新经验,进而同情共感地投入他人的处境。古典想象理论中的哲学传统可追溯至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Aristotle,384BC-322BC)。柏拉图传统充满了对想象远离本质的疑心和贬斥。柏氏在《理想国》(Repulic)中,以线喻说(analogy of the divided line)比喻认知的过程[51],其中想象属于最低级的认知形态,仅是塑造形象的能力,无法提供关于对象任何真正确实的知识,最不可信赖。想象抓住的是对象的形象(image)﹑阴影和镜像,它们变动不居,但真切的知识必须掌握事物或同类事物共通的不变本质,这是想象做不到的。因此必须超越感官,进驻智性世界(intelligible world),才有真理可言,想象最终是应该抛弃的东西[52]。在这一想象观的指引下,柏拉图对从事想象的诗人﹑艺术家极为反感,当他批评拟仿诗歌时,认为诗人的想象用形象模拟真实,远离理型(eidos),其结果浇灌了热情,激起了情绪,但淹没了理性,所以拟仿的诗人必须被赶出“理想国”[53]。简言之,柏拉图传统认为感官经验或事物形象不能够提供真实知识,而当想象延伸为美感或艺术活动时,更因为相较于严格的认知活动缺乏严谨理性,被看作不足为道[54]

亚里士多德与柏拉图对想象的看法并不完全相同,他把人的灵魂分为“感觉的”和“理性的”两种,前者可以形成经验,后者对这些经验进行抽象进而形成知识。想象则介于感觉的灵魂与理性的灵魂之间,是一种感性认知的机能,通过这种机能,人可以主动地把感觉经验“回忆”﹑“再现”,进而为理性的灵魂提供认识材料[55],所以亚里士多德将想象归于身体感性的秩序。作为感官和思想的媒介,想象有赖于感官,使思想成为可能,但它不同于知觉,亦非思辨。人们可以按照自身的意愿想象,但要形成判断却不能完全任意,不可能跳出对错的选项,换句话说,凭借想象进行的判断“或者正确或者错误”[56]。亚里士多德在《论灵魂》(On the Soul)中如是评价想象:“想象和感觉﹑思想都不同,没有感觉,想象就不能发生,而没有它自身的判断也不可能存在。”[57]可见,实际感觉产生了想象的运作,感觉要比想象重要得多[58]。亚里士多德予想象的评价仍然很低,想象的创造性和自发性(spontaneity)没有受到任何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