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如同本书题目可能引发的猜想一样，本书主要涉及对诸多层次、方面的人类经验之表达问题的探讨，揭示从最低层面的沉默的经验到高级的被语言覆盖的经验的转变、运动，揭示语言层面的经验在没有被主题化之前、没有被明确表达之前所处之隐匿的、被遮蔽的状态，揭示各种非语言的表达形式与语言之间的关系，揭示沉默与语言的相互转化。

更具体而论，本书虽然从梅洛-庞蒂哲学思想的初始困境出发，追究其探讨表达问题的必要性，而后主要是从其哲学发展中考察他的表达现象学，但通过比较其他现象学家与之相似的遭遇已经表明：如何通达直接经验与它如何走向自身表达这两个问题对现象学来说，是具有普遍性的而且必须回答的问题。这些具有普遍性的问题即使在现象学之外，在结构主义、解构主义那里，在分析哲学那里等，也是必须面对、并要求作出回答的。

就题目而论，考虑到目前语言现象学是正在被研究的一个较热的课题，本书的副标题变为“梅洛-庞蒂表达现象学研究”也是可以的，但是作者认为“表达现象学”这一表述更为妥帖。这有以下几个方面的考虑：首先，虽然梅洛-庞蒂本人并无“表达现象学”这一表述，他只在中期有过“语言现象学”或者“言语现象学”这样的说法，但是我们认为，他前期和中期在考察表达现象时很好地运用了本质描述的现象学方法和发生现象学方法，他甚至将索绪尔的语言现象学视为某种意义上的言语现象学，他后期的现象学存在论在对表达现象的说明中仍然具有现象学的印迹，所以断言他在对表达现象的考察上运用了一种现象学的方法就是理所当然的。其次，梅洛-庞蒂从现象学的角度出发，更加关注活生生的表达现象、言语现象，而不是对象化了的语言，不是作为实证科学的语言学中的语言，不是语言分析哲学中以实证的和逻辑的方式被分析的语言等，这使得“表达”相较于“语言”更加匹配他的这一现象学角度。最后，一般意义上的语言概念不但不能涵盖梅洛-庞蒂所声称的原初“语言”——身体姿势，而且也无法包括绘画、音乐、舞蹈等非言语的表达形式，在涵盖哲学、科学等这些主要以语言表述自己的高级文化表达形态时也勉为其难，这时使用具有更为宽泛含义的概念——“表达”就是必要的。

直接经验与表达，沉默与语言，乃本书之主题，旨在通过抛砖引玉的作用，在更为广阔的语境中，就语言现象学和梅洛-庞蒂的表达现象学引发更为深入的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