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废除别洛韦日协议：国内政争还是对外宣誓

随着1996年6月总统大选的日益临近，俄罗斯政坛更加热闹起来。1996年3月15日，俄罗斯国家杜马以250票通过了由俄共议会党团、农业党议员团和“人民政权”议员团提出的一项决议草案，该决议宣布俄罗斯最高苏维埃1991年12月12日通过的关于废除1922年成立苏联条约的决议无效，实际上是要废除导致苏联解体的别洛韦日协议；同一天杜马以252票通过了另一项决议，该决议肯定1991年3月17日关于保存苏联的全民公决结果对俄罗斯联邦仍具有法律效力。国家杜马的这一行动立即在俄罗斯国内和国际社会引起了强烈反响，使总统大选前扑朔迷离的俄罗斯政坛又起波澜。

一 一石激起千层浪

国家杜马的决议犹如引爆一颗炸弹，在俄罗斯国内掀起了轩然大波。时任总统叶利钦当即表示，“这是一项很糟糕的决议”，他决不允许“这种不负责任的决议”付诸实施。俄罗斯总统新闻秘书说，“决议可能带来的国内和国际后果是不可预测的，具有爆炸性危险”。3月16日，叶利钦又发表声明，指责国家杜马的决议“直接违反了俄联邦宪法”“背叛俄罗斯的利益”，并列举了其七大罪状：试图破坏俄国家体制、破坏国际和地区安全机制、产生核武器失控的危险、加剧国际恐怖活动和地区冲突、为独联体一体化设置障碍、活跃独联体和波罗的海国家民族极端势力以及恶化这些国家中俄裔居民的处境。3月19日，俄罗斯议会上院联邦委员会通过了致时任国家杜马的公开信，建议国家杜马重新审议有关别洛韦日协定的决议，“再次认真分析通过决议可能出现的后果”。

俄罗斯国家杜马的决议在其他原苏联国家也引起强烈反响。各国家领导人纷纷对俄罗斯国家杜马的决议进行指责。乌克兰时任总统库奇马说，“历史不能倒转和从头开始”“决议对乌克兰不产生任何法律影响”。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强调“白俄罗斯是一个主权国家”。亚美尼亚时任总统彼得罗相指责俄罗斯国家杜马的决议是“旨在反对独联体参加国之主权的挑衅行为”。哈萨克斯坦总统纳扎尔巴耶夫认为俄罗斯国家杜马的决议是“企图摧毁独联体”，强调“哈萨克斯坦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主权和独立”。阿塞拜疆时任总统阿利耶夫表示“阿塞拜疆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独立”。波罗的海三国则表示，俄杜马的决议与他们无关，因为他们在1991年之前就已经获得了完全的独立。

美国对俄罗斯国家杜马的决议也迅速做出了反应。美国政府发言人伯恩斯声称，美国“坚决反对重建苏联的任何企图”。美国国务卿克里斯托弗3月19日表示，“关子改变独联体国家地位的任何单方面决定都应当立即打掉”。

二 “旧事”重提意在大选

俄罗斯舆论普遍认为，国家杜马的决议并不具备法律效力，因为要废除别洛韦日协议，必须通过立法，而立法则需要上院通过和总统批准。显然叶利钦总统是不会批准这一内容的立法的。而要再否决总统的决定，上下院都需要2/3的多数票，这是俄共力不能及的。那么为什么俄共还要在此时提出这一提案，并使国家杜马通过呢？

分析家指出俄共此举的目的在于总统选举。叶利钦和久加诺夫是6月总统选举的主要竞争对手，双方势均力敌，旗鼓相当。民意测验显示，叶利钦在选民中的支持率逐渐回升，由1月份的5%上升至目前的15%，在3月份竞选者支持率排行榜中位居第一，而久加诺夫的支持率3月份只上升了一个百分点。因而，利用可能的手段打击对手，扩大自己的选民队伍成为俄共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当时俄罗斯国内相当一部分选民怀旧和要求恢复苏联的情绪强烈，俄共此举无疑是有意重提“叶利钦瓦解苏联”的历史责任，让选民回忆起叶利钦的“罪状”，打击他的威信。

20世纪90年代中期，叶利钦一直积极倡导“建立在自愿原则上的”独联体一体化，并将其作为总统竞选的重要支柱。3月下旬，俄罗斯与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等国签署深化一体化的协议。俄共抢先在国家杜马中通过有关决议，一方面是向选民展示实现其政治纲领的决心，另一方面则是想给叶利钦倡导的独联体一体化设置障碍，削弱叶利钦手中的这张“王牌”。另外，一些左翼力量和“民族爱国力量”把是否恢复苏联当作支持久加诺夫竞选总统的先决条件，俄共此举无疑也有进一步争取这些支持力量的考虑。还有消息说，俄共此举是有意牵扯叶利钦的精力，使其无力解决车臣战争、经济困难等一系列问题，并激怒叶利钦，诱其重蹈“炮打白宫”的覆辙，使叶利钦彻底丧失民心。

三 余波回荡

俄罗斯官方认为，杜马两项决议的通过“打响了叶利钦总统和俄共主席久加诺夫竞选决斗的第一枪”。它造成的冲击波将给总统竞选形势增添新的变数，并影响独联体的一体化进程和俄罗斯的对外关系。

从当时况看，俄共急匆匆在杜马通过上述决议，有利也有弊，不利之处在于它激化了俄罗斯立法和行政两大权力机关的矛盾和冲突，加剧了民主派和反对派之间的对抗，丧失了许多中间派选民的支持。但另一方面，决议的通过在一定程度上也显示了俄共的政治力量，增强了“左派”和民族爱国力量的凝聚力。3月16日，鲁茨科伊领导的“强国”运动、安皮洛夫的“劳动俄罗斯”等组织都在关于推举久加诺夫为人民爱国力量唯一总统竞选候选人的联合行动协议上签了名。叶利钦针对国家杜马决议采取了软硬两手策略。一方面他强调“不允许任何企图破坏俄罗斯国家制度基础和搞乱国家局势的行为”，称国家杜马的决议“使国家机构、包括国家杜马本身的合法性受到怀疑，也使举行总统选举的可能性受到怀疑”，暗示在特殊情况下他将“采取极端措施”，以此威胁俄共。另一方面，他又对杜马的决议采取“克制的态度和讽刺的调子”，安慰国民和其他独联体国家“什么都没有发生”，希望“大家不要惊慌”。随后，叶利钦连连向国内外宣扬自己是俄罗斯“改革的代表”，是俄罗斯唯一“健康力量”的代表，以此来争取选民的信任和国际上的支持。

受该决议冲击最大的，恐怕还是独联体国家与俄罗斯的关系问题。法国《费加罗报》评论称，决议打开了“独联体国家关系中的潘多拉盒子”，使本不平坦的独联体的一体化道路更加“崎岖”。独联体各国担心俄罗斯国家杜马的决议会“毁掉相互信任的脆弱萌芽和已经开始的独联体一体化进程”。不过从长远看，由于独联体国家具有许多共同的利益，俄罗斯国家杜马的决议不会对独联体一体化进程产生实质性影响。塔吉克斯坦领导人表示，塔吉克斯坦“过去和现在都支持那些在某种政治和法律组织体系内建立全新的国家间联盟的前苏联境内各国领导人的建议”。3月19日，格鲁吉亚总统谢瓦尔德纳泽在与叶利钦会谈后表示，格鲁吉亚“完全可以接受”作为俄罗斯和其他三个独联体国家签订加深一体化条约的基础的那些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