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朋友
2013年9月，大一。
偌大的教室里，三三两两在交头接耳，这是陈一羽加入学生会的第一次开会。她对开会的厌恶感并没有减少，可是冲着传媒部的单反，她忍下了。
人还没来齐，她上午没有课，所以来得早。而有课的人一下课就应该从别的教学楼赶过来。她跟部门的人是第二次见面，她跟他们打完招呼就没话说了。最先认识的程子季正跟庄文一个劲儿地聊，好得跟哥们一样，他们都是土木工程的，碰面的机会要比跟她的多，自然熟络得很。
她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向后没有人坐。她实在无聊，就拿出手机，却看到区信的信息。暑假的时候，还是新鲜期，区信隔三差五就会给她发信息。而她极少会主动给他发信息，只是应酬般回几句不冷不热的话。不是每天风雨不动的信息，陈一羽还觉得没那么烦人。可是临近开学，他发信息给她的次数越来越少，于是她就主动给他发信息，大概是愧疚驱使。
她看着区信不咸不淡的信息，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怎么跟别人描述的不一样，她的初恋没有甜言蜜语，没有山盟海誓，也没有细水长流。她跟区信就像是不常联络的朋友，客套的问候，任务式的关心。
“小师妹，在跟男朋友聊天呢？”她的背后传来吴钰的声音，轻挑的语调。
“没啊！”她一回头便看到吴钰温柔的笑容，像和煦的春风。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吴钰，他是学生会的副主席，比她高两届，为人幽默风趣却有些轻浮，走的是亲民路线。前任主席在选接班人时一定煞费苦心，不然不会选了个稳重严肃的正主席来压制吴钰。
她不愿意承认区信这个男朋友，从他这里，她感受不到恋爱的感觉。沈瑶让陈一羽偶尔扮个小女生，撒撒娇，就不会跟区信没啥进展。陈一羽做不到，娇滴滴的人设她做不到，哪怕是装的。她想过要提分手，可是她狠不下心，这样做会伤害区信。就这么冷处理吧，默认关系结束或者等他提出分手吧，她想。
“我叫吴钰，是副主席，大三，建筑学。讲台上那个板着脸的是主席，也是大三，土木的。小师妹你叫什么啊？什么专业的？”
“陈一羽，建筑。”她被他的笑容感染了，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吴钰的问候，让她心里一暖。她习惯性地安静地躲在角落里，不希望也不会得到太多人的关注。可是有时有人愿意跟她搭话，她还是会很感动的。
“建筑好啊，集学术和艺术为一体。不像我们主席，木讷的理工男，我就不一样啦，潇洒风趣！”
陈一羽干笑几声，就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那句“师兄的脸皮都喂狗了吗”，她咽了下去。她想要在学生会里混得开，首先应该给主席留下好印象。
迎新晚会上。
“子季，U盘怎么读不出来？”陈一羽问道。
“是电脑还没感应到吧，你再等一会。”
音乐厅陆续来人，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加上音乐开得很大，陈一羽和程子季必须扯着嗓子交谈。
等了将近2分钟，笔记本仍然读不出U盘。陈一羽将U盘拔出，换到另一个USB接口，可是仍然没反应。
“子季，还是不行！”
“你换一个接口试试。”
“换了，还是不行。”陈一羽有点不耐烦了。
“怎么会，优盘在我电脑上没问题啊。”
陈一羽看了一下时间，18点38分，如果让他回宿舍再拷贝一份，时间应该来得及，只要赶上19点的晚会就好了。
“子季，你现在回去再拷一份，借辆电动，应该赶得上。”她给他递上一个新的U盘，“我刚才试过了，这个U盘能感应到。”
U盘里的视频在几天前就做好了，本来早就拷到笔记本上。可是，辅导员却突然通知他们，要替换一些照片。程子季紧赶慢赶，终于在一个小时前把视频做好。他们万万想不到，U盘这一环节会出问题。
51分，52分，53分……陈一羽越来越焦虑，愁眉紧锁。她想如果他来不及，就只能播放旧的视频的了。顶多就是被辅导员训一顿，又不会少一块肉。
57分的时候，程子季出现了。陈一羽忙接过U盘，不顾正气喘吁吁的程子季。由于紧张，她的手微微颤抖，插了几次都没把U盘插进去。
等视频播放完后，她绷紧的神经才放松下去。真好，任务圆满结束了。
“小师妹，遇到事情时不要慌，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晚会结束后，吴钰突然走到她面前，对她说。
穿着红衣服的都是学生会的工作人员，大家都在忙着收拾桌子，打扫卫生。音乐厅的格调也是以红色为主，跟他们的系服很搭。音乐已经停了，音乐厅里充斥着各种细碎的声音。可是，陈一羽却觉得吴钰温暖的声音把她包围住了。
“嗯嗯。”眼前的吴钰认真严肃，跟平常大大不同，她一时走神，竟默默点头。
吴钰总是在她窘迫的时候出现，用一种长辈的口吻跟她说话，她觉得很有安全感。
……岁月如歌。
咖啡厅。
“嘿，小师妹，来得可真早！印象中，你从来没让我等我耶，真是个准时的孩子。女孩子打扮得花上一些时间，你早晚点到也没关系的，绅士的我会等你的。”吴钰说着坐下，朝服务员招手，要了杯美式，
陈一羽微笑地看着来人，意味深长地说:“对在乎的人，我宁愿我等ta，也不愿ta等我。”
一个愿意花时间等她的人，必定是是在乎她的人。大多时候都是她在等别人，等她的人真的很少。
“我去，小师妹那么会撩，阿袤知道吗？”
他第一次见到陈一羽时，觉得她是个文静乖巧的女孩，让人有保护欲。可是等深入了解后，这个女孩总是会解锁各种新的人物特征。总而言之，她不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弱女子。
陈一羽不喜欢别人把她跟别人捆绑在一起，她就是她，不是谁的谁。与庄文见面时，他会问她程子季的情况；与王佳晴聊天，王佳晴会问她林铭的情况。有时，她就只想甩一句:自己想知道就自己问本人去，我又不是ta家保姆，没空了解ta的状况。
“守时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我爸不喜欢不守时的人。”陈一羽沉着脸说。
她父亲是个传统的人，特别讨厌别人不守时。他老是说现在的年轻人做事爱偷奸耍滑，不守时，没诚信，没有他们以前那么淳朴认真。小时候有次她因跟沈瑶去玩，忘了跟他约定的时间，被他狠狠训斥一番。自此，跟父亲约好的见面，她再也不敢迟到。
“小师妹，谢谢你！我还一直怕你会不答应阿袤。好好待他，别欺负他！”
“我去，师兄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凶悍？我本善良！”
吴钰前几天找她聊过，他希望她能够给一次机会周袤。他的态度很消极，阐述的大概意思是只要能跟周袤交往就行了，即使最后还是会把周袤甩了也没关系。她莫名就认为这就像一场交易，她只赚不赔的交易。
“相对而言，你还是比较像大灰狼，阿袤就一温顺的小绵羊。”他继续数落她。
他相信周袤能轻松解决很多事，可是唯独感情方面他不相信，周袤根本是小白。从周袤这段时间的行为，他更加担忧周袤会吃亏。
尽管是开玩笑的口吻，可她从中听到了认真的意味。陈一羽此时的心情很复杂，她都有点后悔答应周袤了。这场交易中，她没有得到对等的保护，她像是上了黑名单的一方。
“那我也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本质是善良温和的。”她笑着说。
她的辩解是无力的，纵使她能把天上的月亮哄下来又如何，先入为主的观念最难推翻。
“哈哈。”
“我答应不是因为你或别的原因，我是真的想跟他试着交往一段时间。”她淡淡说。
吴钰注视她的脸，发现以前她那双炙热的眼眸此刻没了焦距，像一片荒芜的戈壁滩，荒凉得渗人。那个遇事就会慌张的小女孩变得冷静了，也多了一丝陌生。他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些话，他们平常说话都是没个正经的。
她曾经说过，他是她最敬重的师兄之一。他以前很信任她，可是怎么突然就变了。在周袤这事上，他对她只有怀疑与防备，这样对她来说是不是不公平？
“嗯嗯。听说你辞职了，都年底了，不好找新工作吧？你是想要找工作还是有别的打算？”他只是随意地点头。
“还没想好。”
“嘿嘿，你跟阿袤刚在一起，可以多花点时间陪他啊！他挺忙的，有时要熬到很晚才睡觉，其实比我们赶项目还要可怜。他承受的压力比我们要大，毕竟血汗钱都投进里面了。”
陈一羽听着他讲，只是点点头或者微笑。跟吴钰这类人相处最舒服了，他好像有永远都说不完的话，她只需要静静地当个聆听者就好。
她暗自想:“你把周师兄当做兄弟，可是我也把你当做好朋友啊！”
她希望哪天她跟周袤掰了，她还能跟吴钰是好朋友，还有说不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