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迷茫
2009年9月。
凌乱的宿舍，拖鞋、衣服丢得到处都是，男生嘛，对自己的狗窝没那么讲究。林铭跟7个工友合住，一开始他还挺不习惯的，因为杂乱脏概括了整个宿舍。可是，他改变不了别人，只能强迫自己去适应。
他拿着借工友的手机，走到走廊处打电话。他就想给王佳晴打个电话，没有理由。
“林铭，你犯什么浑？干嘛一声不吭就辍学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很担心你？是不是你家里有困难？如果是，你告诉我们啊，说不定我们能帮你。”王佳晴担心地说。
林铭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他五味杂陈。
说了又有什么用？他家里并不缺他读书的钱，他缺的是继续待在家里的心。
父亲离开5年后，却在某一天回来了，就想他离开的那天一样，他身边的一切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以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为中心？失去他的5年里，林铭可以过得好好的，以后没有他的十年、二十年，林铭依旧可以过得好好的。他早就习惯了没有父亲的生活，凭什么又突然间闯进他的生活，打乱生活的节奏？
林铭受不了父亲虚情假意的问候，受不了母亲对父亲回来的欢天喜地。
“佳晴，我只是想早点独立，不想再依靠家人。”他保持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你是不是傻？还有一年才毕业，你连初中文凭都没拿到，只有打厂工的份儿，你就甘心赌上你的前途？”她说话越来越急促。
初三开学了，他瞒着家人出来了一个月。他没有手机，他也没有给家人打电话。他问了同宿舍的一个工友借了手机，他打给王佳晴。
在那个小镇里，他唯一留恋的人只有她了吧，那是他暗恋了两年的女孩。以前他不相信一见钟情，可是遇到她之后，他信了。
当时，一个漂亮的女孩站在他们班门口，扯着嗓子喊:“嘿，你们谁是林铭啊？”
正在跟旁人聊天的林铭微微一愣，这架势，莫不是要寻架打的。他看着那张娇俏的脸，她的全身似乎都散发着青春的光芒，让人挪不开眼睛。他确定他不认识这号人物，难道他一不小心得罪过这人？
班上的其他人也被这个霸气的女孩惊着了，纷纷转头看向她，不敢说话。
“谁是林铭啊？”女孩又问了句，气势只涨不低。
他旁边的同学推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他迈着小碎步，举起手，颤巍巍地说:“我是。”
他的同学又将目光转向他，大多人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还有些女同学露出担忧。
就那么几米的距离，被他硬生生走了一个世纪。他在脑中搜索着，他的前尘往事，他一直以好好同学自居，理论上没有得罪过任何人啊。
“真慢，都快上课啦！”女孩抱怨，娥眉微蹙。
“请问，你找我什么事啊？”林铭保持着人畜无害的微笑，面对未知，这是最好的表情。
“你是3班的班长吧，这是你们班主任让我给你的，让你们班的人传阅。”女孩把一叠校报递给他。
“嗯，谢谢啊！”他苦笑不得，这个女孩送报纸的行为，找架的气势。
把校报递到他手上以后，女孩便转身离开，连再见问没有说。他突然间好像认识这个传奇女子，嘴角勾出一抹微笑。
后来，他打听到这个女孩是1班的，叫王佳晴，在班上很受欢迎。
“林铭，你别这样，回来吧！我们都想你回来！我打电话到你家里，你爸妈，爷爷奶奶都很着急。即使你不在乎我们这些朋友，也考虑一下家人啊。他们为你的事都茶饭不思了，你好歹打个电话回去报个平安啊！”王佳晴说。
她永远都是善良的做派，爱管闲事，换一个不熟的陌生人，她也应该会做到这个份上吧。
“嗯，我知道了。”
“像我们这些小镇子出来的，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我们父母就是希望我们不会再像他们一样没出息，才对我们苛刻，你不要记恨他们。我不管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希望你回来，我不想看到你走向不归之路。”她语无伦次地说着，突然就哭了。
陈腔滥调从她的口里说出来，对他有不一样的魔力，有让他想要撇下现在的一切回去的魔力。她说的所有话，他都有认真考虑过，可是这又如何？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坚持多久了，在这个让他失望的家庭里，他还能忍受多久？
听着她的哭声，他动摇了。他甚至都想立马瞬移到她的面前，替她擦干眼泪。
“佳晴，你别哭啊！你说的我都听到了，你给我点时间考虑好吗？”他心神不宁，这哭泣来得太突然了。
王佳晴为什么会为他哭？他们的感情是不错，但是也没好到能够因为他的离开而哭泣啊！不过，他知道了她不像表面那么乐观无畏，她珍惜朋友，甚至会因为他而哭泣。
他以为整个世界都把他给抛弃了，原来，原来还有人在乎他。
借他手机的工友拍拍他肩膀，低声说:“要去上班了。”
林铭点点头，接着跟王佳晴说:“我要去上班了，再聊！”
他把手机递回给工友，说了声谢谢。他从口袋里掏出工作证，挂在脖子上，跟在工友后面，有说不出的苦涩。
工厂的生活就是如此，白天上到晚上，不加班挣不了几个钱。有时候，他觉得身边的人跟行尸走肉，在流水线上站上一天，吃饭时聊聊女孩，聊聊黄段子，然后回到宿舍玩玩手机，一天就过去了。
工厂里大多是跟他一个年纪的人，也许刚刚初中毕业，也许小学毕业，问别人借了个身份证，假装是一个满16周岁的未成年工。
他其实挺害怕这样的生活的，难道他真的要一辈子这样下去，让三点一线的工厂生活磨掉自己的梦想与追求？
看着渐渐沉下西山的太阳，他迷茫了。
教室里，课间时间，学习的继续学习，聊天的开始聊天。
王佳晴走到陈一羽的座位。
“一羽，林铭给我打电话了，我劝他回来上学，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了。”王佳晴说。
陈一羽暗想:如果他连你的话都听不进去，那其他人的话就更加听不进去了。
“这样，那他反应怎样？”陈一羽问。
“很冷淡！我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变成这样的，不然我们下午放学了去他家里看看？”王佳晴提议。
“嗯？不怎么好吧？到时他家人怎么看我们？再者，我们又不认识他的家，怎么去？”陈一羽犹豫了。
她们跟林铭不是同学，是校友，还是异性校友。这个年纪，家里的长辈都是明文规定男女要少接触、少交流的。她的父母开明，并不代表林铭的父亲也是如此。
“我之前去过一次，去吧，也许我们了解清楚后就能帮到他。我们是朋友，我们怎么能忍心让朋友陷于困难之中？”王佳晴拉着陈一羽的手，恳求地说。
真可笑，陈一羽跟林铭明明也是朋友，可是她自己却瞻前顾后，比起王佳晴，自己倒是少了几份坚决与坦荡。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差距，林铭会联系王佳晴，而不联系她吧。
“好，去就去吧！”陈一羽朗声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