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母与子

锦县仪表厂宿舍楼内。

胡卫国拿着小槌子，在一个小小的石盘里磨着土烟的烟丝。待得捻碎了，他就用油纸包起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倒进那杆白钢烟杆头上，递给了母亲金花。

金花的两个乌黑的眼袋跟着抖动了下，却见她在油腻的围裙上抹了把手，这才将烟杆接了过来。

而后，金花“咕嘟、咕嘟”连吸了好几口，等到拔出烟杆的时候，这才舒畅的眯起了眼睛来，吐出了一缕缕的白烟来。

这烟的味道有些大，胡卫国禁不住呛着打了一声喷嚏，不得已，他只能把窗户给打开，透个气。

“卫国啊，这算下来，你媳妇回去坐月子，也得有三个星期了吧？”金花摇了几下那双肥大粗黑的手，端详着胡卫国问道。

胡卫国摇了摇头，“我都没去记日子，曼青说走就走，叫人带信过去也没回，都不晓得怎么办才好了。”

金花将那杆白钢烟杆揣到咯吱窝下，拍了拍胡卫国的肩膀，“她一个生了孩子的女人，还能翻出天去？也就是仗着你呀，人老实，这才摆起了威风呢。你这个媳妇啊，可是一点也不结领子呢，我就看不过眼。”

胡卫国瞅着金花，长长的吁了口气，“这几天，厂里的领导都问起来了，也不知道是谁多嘴，竟然把我和曼青吵架的事情给捅了上去。领导就说，这家事不平，怎么管得好工厂的事情？那还是当着其他人的面，当众说的。我那时候可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才好。”

金花突然起了身来，走到灶台边，拣了两个鸡蛋在耳边摇了两下，然后递给了儿子，“来，吃两个蛋，补补营养。这媳妇不心疼你啊，妈心疼你。”

胡卫国自然没有胃口吃白煮蛋，也就胡乱剥了一个，当着金花的面囫囵吞枣，也便算是完成任务了。

他起身回到水槽旁，把水槽中浸着的那块发了黑的抹布搓了几下，然后取出来扭干，“她生气就算了，偏偏还不让我看孩子，这就实在是有些过了。我到底是孩子的爸爸呀，这抱都没抱过，说出去都得让人笑话了。”

金花那杆烟，抽的差不多了，就先抛到一边。她就鼓着腮帮子，从胡卫国手里拿过抹布，磨着案台上的油腻水渍。

等到金花觉得收拾的差不多了，这才缓缓开口道：“你说的那些，我还不知道么？我肯定是极不认同她的作派的。就这种样子，放从前，那可是得休妻的……不过，话说回来，她不回信，你还是得去把她接回来。”

胡卫国微微一愣，他原来还在头疼，要怎么找由头，在母亲面前开口说这件事情。没想到，倒是母亲自己先开口了。

“妈，您的意思是……”胡卫国压制住心下的欣喜，多问了一声。

金花似笑非笑的挑起了嘴角，“我要你接她回来，可不是说咱们认栽了，不过就是做一个假姿态。等她回来呀，这月子也坐的差不多了，你们也可以考虑上二胎，生个胖小子了。要是这孩子出来，你也不用怕旁的，咱们就直接给挂到你乡下叔公名下，这孩子户口的事情也就跟着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