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忆

曼青看着照片里的自己，穿着一袭洁白的拖尾婚纱，倚靠在身着西装的胡卫国肩头，甜甜的笑着。

这样的笑容，她似乎很久没有再展现了。

那个时候，婚纱、头巾、甚至是手里秉着的那束塑料做的栀子花，都是影楼里租借的。可是但凡能拍上那么一张婚纱照，在县城里也是极为时髦的一件事情了。

曼青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深深的陷入到了回忆里。

高中毕业那一年，因为是居民户口，曼青很顺利的就进了县里的国营仪表厂。对于镇上的大多数的女孩子来说，高中毕业，进国营工厂，吃大锅饭，这才是一辈子幸福的保障。

曼青家里兄妹四人，日子自然过得并不算宽裕。

她是家中的第二个女儿，虽然母亲如芬对于她的期望不如大儿子，可是也到底希望她能嫁得好人家。这样既可以补贴娘家，也至于叫她太过操心。

毕竟，在如芬看来，养大女儿，顺利送她出嫁，也便是甩开这个担子了。

所谓知母莫若女，曼青一开始就知道母亲的想法，可是年轻人的荷尔蒙又哪里是长辈拦得住的。就在母亲的眼皮子底下，曼青与同工厂的职工胡卫国偷偷恋爱了。

胡卫国父亲早亡，家中只有寡母，更没有什么可以帮扶的兄弟姐妹。这样的条件，在如芬的眼里看来，肯定不是女婿的上乘人选，就是一个穷鬼而已。

那时候，胡卫国常常开玩笑，说他们这是在曼青母亲眼皮底下扮演地下党，无上光荣。

每每这个时候，曼青总是要假嗔着拧他胳膊一把，说他油嘴滑舌。

胡卫国便学着《白毛女》里黄世仁的口气说：“那我就抢了你这个喜儿做老婆了。”

这话总是逗得曼青面红耳赤，直说他耍流氓。可是她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是美滋滋的，总有股说不出的甜劲。

两个人到底都是彼此的初恋，自然这恋爱就美过世间一切的事务。

一起骑车去郊外，看漫山遍野的野杜鹃，摘野草莓；一起挽裤脚，下溪水抓鱼、摸螺丝；一起上下班，走在静静的林荫道上……

她们就像一对连体的婴儿，在家人看不见的地方，如影随形，爱的痴缠，难解难分。

彼时，街上正流行着邓丽君的《甜蜜蜜》。

曼青便觉得，他们俩人的恋爱，如歌词里唱的那般“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那个时候，陷入感情无法自拔的曼青还太年轻，她并不知道，命运是个什么东西。

她原来以为，两个人结婚以后，也会这么一直好下去，直到天荒地老。直到多年以后，当她再次回过头去看这段岁月，她方才发觉原来已经离初心这样远了。

所谓的命运，是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推着所有人往前走……

“咚咚咚”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

“二姐在么？”

曼青的思绪一下就从过往抽离了出来，她起了身来，开了门，就看见穿着一身红色格子纹长裙的四妹红梅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