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绝顶聪明矜世智
戏台之上两位窈窕身影甩着水袖，梁祝二人相对一颦一笑眉眼满是情义。小旦敛娥眉桃花眼，脸上粉黛不多一分不少一分，举手投足柔美又带着几分英气。小生脸上略涂脂粉，眉目清秀，容貌俊美。两人挽手咿咿呀呀唱着唱词，百转回肠。
可是两人再一转身那小生的脸血肉模糊起来，嘴角挂着邪笑，而那小旦也是笑着双眼流出血水……
“啊！”玄烊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呃喘着粗气。怎么梦见了唱戏的？他最讨厌就是唱戏的，做杀人的梦也比做这种梦好的多。
五十内果子刚才目睹了玄烊的梦境，比玄烊看的更为清晰。这后代梦见祖上之事，多有趣。
“果子。”赵南浔敲门。
果子说了声进她便进来同他说“前几日事情多，文玺也爱闹，一直没有询问你那件事办的如何。”
果子对着她微笑点头“都已经查明。不过，你为何要我把海泉姬带到你面前？”
“有一些老友的事情想要问清楚，不过，她不肯开口。”赵南浔轻笑，现在抗拒交流但是她有的是办法让她开口。
“等到玄烊再闹几场，鲛绡也就必须被他交出来了。”他故意易容化作道士的模样告诉玄烊五十是块宝地为的就是玄烊先祖留下来的鲛绡，让他和五十有了牵扯，这鲛绡如同探囊取物。
赵南浔甚为满意嘱咐果子“这些事千万不要对五十其他人透露，统一口径只是出去找恶鬼。”
“是。”果子想起外出的一件事情“我好像……曾经见到了玄翎的鬼魂。”
“嗯？”赵南浔疑惑，玄翎明明在世，这他见到的鬼魂是谁？“你确定你没看错？”她再次确认。
“不能确定，只是匆匆一眼而已，可能是我的认错了。”果子真的记得不太真切，不敢确定。
“这事我会继续查的。”赵南浔又侧耳在果子耳边说了几句话，果子很是惊讶，愣了半晌点点头“这么做……”
赵南浔注视着他的双眸“果子，这五十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我们都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那是对的，不是吗？你信我。”
果子咬咬牙“我信你。”
她离开了果子这里就到了六号房，在迈入之前失了咒语将六号房里面的声音和外部隔绝。海泉姬正趴在泳池边出神，听到了她进来的声音依旧面色清冷。赵南浔开口询问“你近来感觉怎么样？”她看见海泉姬暴露出的部分伤口已经被阮红菱处理过，唯独这失去的鲛人皮是任何材质都无法替代的，虽然比最初状况好了很多，可依旧不复从前的风采。
海泉姬用手捧起一捧水浇在身上“我现在只是鲛人的鬼魂，既没了鲛绡又不能泣泪成珠。你们把我从冰库中唤醒，又带到这里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
“怎么能这么说，也许我就是善意呢。”赵南浔轻笑，自以为呃开了个玩笑。她作罢知道自己没有那种幽默天赋“我要知道客泉的鲛绡下落。”
“你竟然知道客泉？”
“我知道的还很多，例如当初鲛人族你二人被秦始皇抓住他被做成了长明灯，再如他又被剥皮制成鲛绡，而你弃他而逃。这些当然不值一提，我觉得客泉遗骨的下落你更会感兴趣。”
这就是她攥在手心里的砝码，不用赌什么，她一定会开口，只是时间长短。反正时间漫漫，她有的是时间和她相耗。
“我不知。”海泉姬紧紧攥住泳池边缘一副嘴硬模样倒是让赵南浔发笑“愚蠢。只要你死守着这个秘密就会有更多的人对这个秘密产生兴趣，其实了解之后也不过如此。你们自以为的保护，在我眼里有时候就是错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海泉姬冷笑“人类都是巧舌如簧。”
“他们是不是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赵南浔轻笑离开。
院中玄清费力的和小栾堆着之前还未堆完的雪人，小栾不冷穿着单薄反倒是玄清冻得鼻子红了，赵南浔无奈摇头他怎么能和他们相比呢。正巧赵文玺披着厚厚的棉服咬着东北大板砖冰棍看热闹她伸手拉下他的棉服递给了玄清，赵文玺愣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就是吃了根冰棍怎么连衣服也没了？
玄清捂得严实加了件衣服更加暖和了嘿嘿笑了起来，赵文玺撇嘴给他就给他吧，反正自己也不冷，只是单纯穿多点感受一下冬天的气息。果子边算着帐边走出说“今年过年的开销比去年省了些，这就意味着我们今年可以多买一条鱼。”
“哇偶，今年能多吃一天鱼了。”玄清兴奋！赵文玺白眼“一条鱼就收买你了……怎么也要两条鱼。”他刚吃完冰棍顺手想要把棍子扔在地上，果子一个眼神瞥过去他悻悻收回手，果子的洁癖绝对不允许他作出这种事情。赵文玺无奈回房扔在垃圾桶里。
果子漫不经心对着玄清说“你过来，我教你怎么运用你的能力。”
玄清堆完了雪人就小跑到了果子面前，乖乖的全心信任果子。
“合眼凝神，追踪这只鬼魂。”说罢手心里飞出一团黑气，不过半刻钟玄清惊呼“找到了！”他开心的告诉果子这件事情，但是猛然蹲在地上捂住自己的眼睛“好痛……”
赵南浔连忙察看移开他捂着眼睛的手，他的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红的吓人，她连忙喊着阮红菱来替玄清看眼睛。
果子问“你看到了什么？”
玄清声音带着些许哭腔“一个特别大的古色古香的宅子，那鬼魂看到了一个女人，她与我对视了一眼，我眼睛就特别痛了。”
说到这里赵南浔眼神也亮了几分，问着果子“你放走了哪只鬼魂？”
“这……”
未等他回答赵文玺走了出来十分不悦说道“你不会利用玄清看了什么吧？”场面一时尴尬，赵文玺因为玄清受伤也着实恼怒了。
赵南浔解围对着果子说“现在你快去追回来，不然九苦殿的阴差抓走了鬼魂我可不替你要回来。”
“我这就去。”果子连忙离开五十，也算是缓解了比较尴尬的局面。安顿好五十内赵南浔也走了出去，只是隔了一条街果子就在那里等待着她。他依靠在墙上出神的想着事情，他抬眸望向走来的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赵南浔站在他身边叹了口气“你不该利用玄清去看玄家。”
“可你也没有阻拦。”果子直接说明轻笑“我也不会伤害玄清的，这次是个意外，没想到玄家后人竟然还有修为极高的人察觉到了玄清。”
赵南浔嗯了一声说道“当初你在玄烊身上下的符招的鬼就是你放出去的这只吧。”
“是，这只鬼不是普通的鬼魂，是玄烊先祖冯如致。”
“竟然是冯致，也对，鲛绡的下落自然是应该是藏起来的人找出来，我们大费周章多此一举。”赵南浔喃喃道“这是最后一次，绝对不可以再动玄清了，赵文玺那样聪明已经察觉到了。”
“我知道了。”果子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会再利用玄清，不过有一点，他真的从未想过伤害玄清。
“好了，我们回五十。”
冯致的鬼魂会一直纠缠玄烊他们本意就是如此，等到玄烊无法忍受的时候一定会求助果子，到时候就可以理所当然进入玄家。至于为什么果子要利用玄清追踪冯致，不过是为了确保冯致到了玄家而没被什么除鬼的或者是阴差抓住。
五十院内赵文玺不知为何扭扭捏捏的站在门口，看见果子回来了随便说了一句搭话“回来的挺快呀。”他说完瞥果子还是面色清冷看不出来是否对他那句无心之话生了气。刚才阮红菱同他说他那话说的着实严重了一些，为了玄清伤了果子。他这特意等在门口待他回来道歉，可是这道歉吧，也挺不好意思的。
“那个....我们今天再买一些鞭炮吧，人多热闹一下，你陪我去？”赵文玺试探问着果子，果子面色全无变化挑眉嗯了一声“你出钱。”
赵文玺笑了“好好好，果然不忘记剥削我，走吧，你开车。”说罢把车钥匙扔给果子，果子笑笑随他一起出门。
除夕夜几人围坐一团，赵文玺兴致勃勃的带着玄清一同包饺子，造型奇特一如他的审美一言难尽。果子看他们手上沾着的面粉嫌弃的缩回想要帮忙的手，这个洁癖是真的无法忍受这种到处掉落的粉尘。他伸手指其中一盆饺子馅说“这里面我放了药材，对玄清的眼睛有益处。”玄清笑嘻嘻的说“谢谢果子哥！”果子尴尬的咳咳。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小栾扒着窗户望着外面出神，阮红菱刚刚把他们包的一言难尽的饺子下锅回来瞧见她一个人站在窗边就走到了她身侧，小栾缓过神问“饺子好了吗？”
“还没，哪里能这么快。”阮红菱摸摸她的头说“小栾，你姐姐的孩子南浔已经把他送入轮回了，也不会再在人世间作为孤魂野鬼受苦。周森也找到了，他在你姐姐死后不久就开枪自杀。不过因为是自杀，堕入了十八层之中，过个几十年才能再入轮回，也算是偿还了你姐姐。”
小栾红了眼眶抱住阮红菱呜呜的低声哭泣起来，就像是个耍脾气受委屈的孩子。阮红菱逗她“我们高冷的小栾怎么还哭了？要是被赵文玺看见一定又嘴欠了。”
“谢谢你们。”小栾吸鼻子真情实意的说出了这句话，阮红菱叹气“以后别再犯傻了，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承担。”
一股暖流在小栾心里流过，这五十内的人真的都对她很好，给了她百年以来的温暖。从赵文玺为她求情，到五十众人为她入鬼市求燕巢，再到如今，一桩一件她都记在心里。未来日子还长，只要有所求，她也必然有所应。
厨房的一声怒吼声音传得老远，果子满脸怒气，平时淡漠的面容此刻涨得通红“赵文玺！”他声音压得极低，阮红菱和小栾应声而去，见到厨房面粉洒了一地，不少都落在了果子青色道袍上。玄清默默躲在冰箱边，总觉得果子哥要炸了。
果子手里紧紧握着拂尘青筋暴起，赵文玺心想这次玩笑开大了指着刚刚进来的赵南浔喊着“老板怎么被你请来过年了？”
听到他说了老板所有人下意识的看向赵南浔，可她身边并无其他人，趁着这时间赵文玺想要悄咪咪的离开。果子眼尖挥手甩了拂尘把他拉了回来。赵南浔嗤笑“别闹了，该吃饺子了。”
果子一手拉起赵文玺“最新定制的道袍，五百功德。”
“你怎么不去.....”最后的抢字还没说出来阮红菱对着他摇摇头，他作罢“赔，我赔给你。”这话说出来果子才转晴，不过赵文玺阴郁了，怎么一个个的都欺负他。他大喊“天道不公啊！”
阮红菱“.....”
玄清“......”
热腾腾的饺子端了上来后赵文玺心情才好一些，他拿着新得到的酒放在桌上说“我们尝一尝如何。”
各自斟酒果子点点头，是好酒。玄清抿了一口被呛到咳嗽“这酒也太烈了！”
小栾好奇也喝了一口觉得并无玄清说的严重，咕噜噜一口全都喝了，赵文玺哈哈大笑“你还不如小栾这个女孩子。”
“谁说女孩子就一定喝酒不厉害了？”玄清低声反驳，想要证明不是自己酒性不好，而是小栾太能喝。想到这里他想起另一个性子烈能喝酒的李轻妤，她走了半月，也不知道她在冥司过得可好？没有她玄清一人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似的。
几人玩着游戏喝得烂醉，唯独赵南浔滴酒未沾，他们玩的开心也总要有人保持守着五十。还有些清明神智的阮红菱端着酒杯语调慢悠悠的说道“文玺刚才加固了五十门口的阵法，没人进得来，你也休息吧。”
“嗯。”她应着从厨房带出一盘新煮的饺子离开屋内送到了六号房。或许是六号房外的欢声笑语反衬了房内的冷清，海泉姬一人显得悲凉。赵南浔将饺子放在桌上说“你虽然吃不了，但是只当入乡随俗不必在意这盘饺子。”
“你也无须再对我上心，我什么都不会说。”
赵南浔叹气”不说就不说吧，我早就知道鲛绡在玄家，只不过具体位置还要费些时间，我希望你开口不过是希望能少些谋划。”
“你要鲛绡到底做什么？”海泉姬实在不理解，有人是为了鲛绡制成衣物，可她不像是那样肤浅的人“你不会是？”海泉姬心中有了猜测，只是不敢说出。
赵南浔浅笑点头“你想的是对的，我要鲛绡救那个现在苟延残喘破碎的鬼魂。”
海泉姬提醒她“这都只是传说，鲛绡能不能修补破碎的鬼魂连鲛人都不确定。”
“那我就来验证一下，没有退路。”赵南浔忘记了很多前尘往事可是独独没有忘记一个人，她记得那个男人叫做“赵南沂”是她的亲人，是她的哥哥，而救他是她千年来的一个心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哥哥曾经同她说过的，活了这么久总要为了什么不计较后果奋不顾身一回。
阮红菱一人走出去透透风，身后赵文玺摇摇晃晃也跟了出来揽住她的肩膀说“红菱，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讨厌我？我做错了什么吗？”他打嗝“若是做错了，你就告诉我，我改。”他将头拄在她肩膀上像是呓语“我最不希望你讨厌我....”
阮红菱回答他“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他听了回答抬起头深深的凝视着她，仿佛就想这样看穿她心底所有的心思，他苦笑说着“喂，我喜欢你。”
几百年见过了太多的恩怨情仇，他知道言明倾慕便是给自己的脖子上扣上了沉重的枷锁，可是若是长久的把这份爱慕藏在心里，活着还有几分意思，倒不如灰飞烟灭来得痛快。生前不管身后事，他早就是个死人了，又哪来的那么多顾及。活得不能随心，不如不活。
绝顶聪明赵文玺，谁曾想活得也极为通透。
阮红菱早已经泪流满面，赵文玺终有一日你也会离我而去，那时你就会知道你两次说出的喜欢在你眼中多可笑。我们是仇人，是不得不成为的仇人。
纵然与世无争，善恶却将一切化作了一场空。轮回重生，恩怨迷蒙，醉梦一场，却始终抹不掉心中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