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选择原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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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春分菜(1)

最近刚交完分镜的胡涂,难得可以享受一个完整的周末,而且原晾最近不知道接了一个什么神秘的任务,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有回来了,胡涂本来以为自己会感到非常轻松,没想到居然还有点不习惯。

“一定是没有魏莱和我聊天的原因。”她告诉自己。

胡球那小子在学校参加了一个机器人小组,这周末也刚好有活动,原本一直都很期待可以一个人待着的胡涂瞬间有种空巢老人的寂寞感,她觉得自己是不是欠虐的体质?

午饭过后,胡涂在网上闲逛,先前做的那几件旗袍意外得到了很多好评,买家秀出来的上身效果让其他很多没买到的买家都羡慕得要命,拼命催掌柜的上新,旺旺上的消息都回不过来了。

如果原晾知道,一定又会嘲讽他们这群“跟不上时代潮流,总活在过去”的人古怪,但确实就是有这样一群热爱传统的人真实存在在这飞速发展的现代社会里呀,胡涂有时候觉得,其实原晾才是真的“迂腐又守旧”的那个吧,总是活在自己那个真空的科技世界里,没有半点活着的烟火气。

旺旺是好几十年前流行的软件,不像现在,动不动就弹出一个视频,大家躲在虚拟的网络世界背后,可以用几个有趣的表情掩饰自己的缺陷,放大自己的优点去和陌生人交流,不也挺好的吗?

胡涂很喜欢这个软件,她上线之后回了几个熟悉的老客户,表明自己最近没有时间做新的旗袍,但夹杂在一堆催上心的消息里,有一条显得非常特别。

AI:您好,请问卖家接定制单吗?数量不多,只要一件,属于装饰品,价钱不是问题,时间也不是问题,只要做得精致,一切不是问题。

这个消息的客户ID就挺特别的,说话也不太像是混他们这个次元的语气,胡涂觉得有点奇怪,又看到那个ID的头像还是亮着的,想了想就还是回了一句。

小糊涂仙:您好,请问您想定制什么?

装饰的话,不是耳环、项链,就是手链什么的了吧?

AI:应该属于项链,我们这边提供图片,希望贵方可以尽量复刻出来,越像越好。

就知道是项链这一类的东西,这种小配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只要精力集中,不会占用太长的时间,胡涂想了想,觉得可以试试。

小糊涂仙:我可以试试,您发图片过来吧。

对方很快就发了一个文件过来,胡涂一看,居然还是个文件夹,还是个不小的文件夹,看来图片准备得很充分啊,这样的客户看来会对细节非常苛刻啊。

会是个不小的挑战呢。

原本还在给自己鼓劲儿的胡涂,一打开那个文件夹就傻眼了,这……整整一百张图片,每一张的分辨率都非常清晰,难怪在原晾改装过的最快速的网络下都接收了整整十五分钟才接收完,物件的各个侧面、各个角度,远近不同的特写……

这居然是一串朝珠!

对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的状态。

胡涂心里一个咯噔,有一个大胆的猜想,急于证实,又有些不敢证实。原本只是有点感兴趣的事,现在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认真去看对方发来的资料。

等胡涂把所有图片都浏览完,对方像是掐好了时间点一样,立刻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AI:看来掌柜对这条项链有些感兴趣,那么我把设计图纸发过去。

这个客户就像有读心术一样,胡涂感到十分诧异,他们竟然连设计图纸都出来了,想必要求一定不会低,这一单真是奇怪到让她觉得自己并不是想多了的地步。

小糊涂仙:您的图片拍得非常精美,设计图纸也很专业,我可以试着尝试一下,请问您还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

且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AI:只要求还原度高,不需要有自己的发挥和设计,还原度越高越好。订金这一块我操作不是太熟练,马上让我的助手发给你。

胡涂心想,这人一看就是不太熟练操作旺旺这种已经过时了的软件的人,但他居然还肯为了接近自己“屈尊降贵”用这么麻烦又迂回的方式,不知道到底想干什么。

那个ID的头像很快又亮了起来,这次上线的显然换了个人,是个语气轻快、活泼许多的女孩子,她还很迅速地付了一笔相当可观的订金,调皮地表示让胡涂放心大胆的做,反正她的老板不差钱,而且他们也明白,手工的和机器制作相比,一定是会有差距的,所以不会太苛刻,让她也不要有压力,反正最后是要用她纯手工的制作去和机器制作的作对比,到最后会选择和原品最像的去投入制作。

这承诺给得意味深长,胡涂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订金给得这么大手笔,可见他们想做的事一定能带来不菲的经济收益,胡涂心里有些发慌。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既然已经放出去了这个饵,总要能有点收效才行,该做的还是得做。

朝珠可不是一般的“项链”,制作之前当然得先弄明白它背后的历史。这一天从午后开始,胡涂一直在研究那些图片,她一边参看那些图片,一边还翻阅了《清文献通考•王礼十七﹑十八》、《清会典•礼部四•仪制清吏司》等等资料。

朝珠的样子和念珠相似,由108颗珠子贯穿而成,挂于颈上,垂在胸前。朝珠的质料有东珠、翡翠、玛瑙、蓝晶石、珊瑚等。每盘朝珠有四个大珠,垂在胸前的叫“佛头”,在背后还有一个下垂的“背云”,在朝珠两侧,有三串小珠,左二右一,各10粒,名为“记捻”。戴法还有男女之别,两串在左一串在右为男,两串在右一串在左为女。

而且朝珠虽然属于装饰品,但一般官员和百姓都不能随意佩带。对于佩带何种质地的朝珠,也有严格的区分和等级规定,从官员胸前所佩带朝珠质地的好坏,可以看出官员的品级高低来。朝官凡文官五品﹑武官四品以上,军机处、侍卫、礼部、国子监、太常寺、光禄寺、鸿胪寺等所属官,以及五品官命妇以上才得挂用。其中东珠和明黄色绦只有皇帝﹑皇后和皇太后才能使用。朝珠据说象征著四季,质料也不尽相同。

胡涂翻阅完资料已经到了深夜,心中的震撼不是一点点,据她的判断,那个神秘又奇怪的客户发来的图片,和史料上记载的几乎一样,在她记忆中,曾经在博物馆见到过的朝珠,也和图片中的高度相似,这……难道是真的文物?

现在已经是2043年,虽然汉服渐渐在小范围内重新流行复兴起来,也已经有一拨年轻人开始重新对传统民俗文化燃起兴趣,所以胡涂最开始还在犹豫,要不要装作以为对方只是想做一些头饰、配饰,所以并不需要表现出感到吃惊的样子,但朝珠有其特殊的朝代背景,又有特殊的使用场合,就算是真的非常喜欢,顶多也就是做观赏用,谁会在日常生活里佩戴朝珠?事情如此蹊跷……胡涂觉得事情在往凭自己一人之力无法控制的地步发展了。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已经骑虎难下,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先把东西做出来,才好看他们下一步究竟想做什么。

胡涂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将不安与忐忑暂时压住,一心扑在了制作上头。

原晾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二楼垂挂下来的一排古怪的珠子,他扭头不可思议地问魏莱:“房东小姐又新增了一些奇怪的爱好吗?”

魏莱耸耸肩:“教授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中了原晾的爽点,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真让人没有办法,房东小姐就是这样的人,我们得对她宽容一些。”

魏莱心想人家对你才是一直被迫宽容着呢。

原晾一边往里走一边抬头看着上头吊下来的串珠,想想觉得有点眼熟:“我们先前是不是去研究过一批出土的清代文物?看着有点像。”

“教授的记性选择性真大,”魏莱摇摇头,“数据记得那么清楚,图像记忆却这么差劲。这些珠子显然是在模仿清代的朝珠,我们先前受邀去观展的时候你还嘲笑过它的实用性。房东小姐应该还在琢磨怎么组合还原度更高。”

“啊,想起来了。”原晾的鼻子都皱起来,“房东小姐研究这么无聊的东西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想知道你自己上去问啊。”

原晾回头看他,精致的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你怎么得出我想知道这个结论的?我只不过随口感慨一句。”

“切——”

“并且你是我的助手,弄清一切我提出的问题是你的本职工作。”原晾挑眉,“这种事还需要我再次向你强调吗?”

“教授。”魏莱走到他面前,双手拉住他的右手捧住,“回答我,你是不是也会每个月来一次‘大姨爹’?”

原晾愤怒地甩开他的手,怒其不争地道:“真是粗俗!学学房东小姐行不行?骂人也可以文雅一点的!”

魏莱:“……”

他们正闹着,胡涂突然从二楼探出个小脑袋:“你们回来啦?”

原晾瞬间变了脸,撑起一个笑脸仰着头看她:“是的。”

魏莱跟着反问了一句:“你想我们了吗?”

这么粗俗又直接的问法真是一点都不含蓄!原晾正准备嫌弃地说魏莱,结果胡涂居然笑着点了点头:“想你了呀。”

原晾:“……”为什么说话的时候只看着魏莱!为什么只看着他笑!为什么只回答说想他了!为什么不顺便说一句“想你们”了呢!

房东小姐真是一点都不绅士!

魏莱朝胡涂招招手:“你干什么呢?下来啊。”

胡涂还真就蹦蹦跳跳地下来了,她手里还捏着一串没穿好的珠子,下来就跑到魏莱身边去问:“你是不是见过刚出土时候朝珠的资料?”

魏莱摇摇头,指着原晾说:“我没见过,但教授见过。”

别怪我不神助攻啊,包袱抖出去了,您自己得好好接招啊!

结果原晾非常耿直地表示:“我虽然见过,但我图像记忆没有文字记忆强,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魏莱:……活该你单身!

不过他难得一次真诚,却没能让胡涂相信,她还以为原晾纯粹是拿乔,不肯给她帮忙呢,就赶紧跑到他身边去摇尾巴:“你记性这么好,肯定不会忘记的,你能上去帮我看看我复制的朝珠哪里有明显差错吗?”

原晾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没法儿拒绝,然后理直气壮地觉得就算不是原封不动地记下来,总比没见过的房东小姐要强啊,于是从善如流地跟着胡涂上了楼。

并不打算留在一楼、准备跟上去强势围观的魏莱打心眼儿里觉得,这两个人的性格还真是挺互补的,教授也就服小胡涂的管教!

不得不说胡涂的手工能力真的是非常强大,原晾乍一看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在博物馆,但是随即就想到一个问题,他皱着眉头看向胡涂:“你做这个干什么?就算你喜欢这种……”胡涂今天穿了件淡紫色的齐胸襦裙,还化了疑似唐妆的妆容,但唇上什么也没涂,苍白得乍看上去还以为是个女鬼,原晾斟酌了一下,最后只好说,“这种复古的妆容,但朝珠是清朝的,这个你总知道吧?”

“我知道!”毕竟是这种专业上的问题,胡涂一心请教,也就不跟他打嘴仗了,“我今天是忙着干活,没收拾随便抓了件衣服就穿上了,这个朝珠是我的客户要求做的,我定金都拿了,想着做得尽可能还原度高一些,所以想请教你。”

她这么正常,原晾有些不适应,刚准备吐槽两句,就被撞了一下,贴心小棉袄魏莱用眼神传递出:“把握机会啊教授!这时候最容易收获女孩子的崇拜了!”

但当然是会被直接忽略的,原晾甚至还先慰问了他一番:“你是身体还没有恢复吗?真是颗脆弱的小草啊,不如你下楼去休息,省得一会儿没力气又撞到我,我会有些暴躁的。”

魏莱:“……”

胡涂做了好几个版本,一颗一颗串好了,被小心地挂在了展示架上,都用透明的罩子罩住,她没工夫去管他们两个人之间汹涌的暗涛,有些兴奋地问原晾:“你觉得哪个版本更贴近你看到的文物?”

事实上,原晾受邀去翻看那批出土的清朝文物还是在好几年前,是个什么契机去的他都记不清了,而且当时他一心只想着分析出氧化之后的受损程度,可以如何修复,还特意去故宫博物院和一群文物修复大师讨论过,结果当然是闹了个很不愉快,以原晾的情商,根本不懂得什么叫迂回婉转,直接表示无法理解他们到今天还在手工做这些事浪费时间,魏莱当时觉得他没被直接打出来,真是要跪着服那些大师们的涵养了。而且原晾难得诚恳了一次,表示自己的图像记忆真的挺一般的,胡涂居然还选择了不信,现在他面对房东小姐如此期待的眼神,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胡涂见他低头看着自己,以为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眼睛里都要飞出星星了,双手都交握着,非常期待地看着他。

“这个,”原晾大摇大摆地走到其中一盏玻璃罩面前,随手用手指了指,“这个挺像的。”

他指的刚好是胡涂第一个排除,准备废弃的那个。

胡涂:“原教授,别跟我开玩笑了。”

选、选错了吗?原晾严肃地在脑海中调取已经很久没启用过的记忆宫殿,这次当然必须得记起来啊!

但记起来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原晾环顾了四周,最后给出肯定的答案:“每一个都有不同程度上的差异,简单来说就是没有一个算得上还原度很高的,而且……”

胡涂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他语速那么快,魏莱根本来不及阻止,往前走了两步试图阻止的时候还被原晾直接用手挥开,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那些仿品的缺陷,到最后胡涂的脸色已经难看得真的像个女鬼了。

“还真的是不太像啊,房东小姐,不过……”

这次不等他说完,胡涂已经气得蹦到了椅子上,借助了椅子的高度,终于得以俯瞰他的胡涂提着裙摆尖声吼了一句:“你闭嘴!”

对嘛,大家闺秀不适合她,泼辣的小娘子才更符合她的性格特征。原晾从善如流地闭了嘴,默默在心里感慨着。

“你走!”胡涂指着楼梯。

大教授已经坐了下来:“你请我上来我就上来,想赶我走我就得走?”

不如来一场“你走不走”、“我就不走”的拉力赛啊,反正现在他正好有点闲。

但胡涂已经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怒气冲冲地吼了一句:“好!你不走,我走!”然后就真的气呼呼地冲回了自己的卧室,还把门摔得“砰”的一声响。

房东小姐最近脾气见长啊,原晾摸着鼻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偏着头问已经对他非常无语的魏莱:“你刚又惹她了?”

魏莱:“……教授,真的那么不像吗?”

“我刚刚就想说的,虽然跟文物比是差得还有些远,不过和后来文物交易市场上那些骗了一群傻子的赝品比,倒是精致多了。”

这句“不过”为什么不保持语速!为什么这么成功就被房东小姐打断了!魏莱扶额叹息,觉得教授这情商是没救了,他的运气也真是没救了。

他和房东小姐可能真的没有缘分吧。

原晾用手指轻敲了敲最后一串被仔细地缠好了线的朝珠,对魏莱说:“等房东小姐想通了,你告诉她这个作品已经足够她交差了。”

“教授你可以自己告诉她啊。”还可以顺便把刚才那句话说完补救一下胡涂对他的糟糕印象!

“我为什么要等在这里自己告诉她?”原晾非常不理解魏莱的脑回路,“房东小姐这么难看的样子应该不会希望再让我看到,毕竟站在她喜欢的所谓传统文化的角度,应该女为悦己者容不是吗?我是绅士,当然要给她独处的时间。”

魏莱:“……教授您可能有点误会。”

但原晾并不接受第二种可能性,他站起身来,满意地拍了拍助理小哥哥的肩膀,教育他:“你年纪还小,女士的复杂心思你是不会懂的。”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魏莱觉得他已经无药可救了。

前脚他刚下楼,后脚胡涂就换了件普通麻布面料的居家服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她径直走向魏莱,给他鞠了九十度的躬,非常严肃地摆脱他:“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第五组朝珠打包寄出去一下?一会儿会有快递员上门来取件,放到门口等机器人来收我怕它们会弄坏我的作品,我预约的是人工快递,到时候麻烦你告诉他们东西是易碎品,请小心投递。”

说完她也不等魏莱答应或拒绝,又像个炮仗似的冲回了房间。

魏莱回头看了看那个她口中的“第五组作品”,想到刚才教授指着它的样子,诡异地觉得他们之间其实还是有某种默契的嘛。

尤其刚才原晾那么明显地调用了记忆宫殿,他那么自负的一个人,一直以来都是不屑于用这个让其他人觉得是“天赋异禀”的能力的。

原晾的逻辑是:我要用和你们一样的方法打败你们,这样你们才不会觉得我胜之不武,才能对我心服口服。

魏莱摇摇头,认命地去取朝珠,突然觉得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操什么心,这个屋子里的人一个赛一个的不正常,倒衬托得他这个最不正常的人正常起来了。

3月20日,春分时节。每年的这时候,阳光直照赤道,昼夜几乎等长,越冬作物将进入春季生长阶段,京市郊区的野生春菜长势凶猛,胡涂自然是遵照“春分吃春菜”的传统,早早地就在等着这一天。

最近《jia》在网站的成绩不错,编辑给她发了稿费,先前那个订制朝珠的客户也很痛快的支付了尾款,虽然还有很多疑团没有解开,但连着有好几笔收入,胡涂的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她采购了一大堆食材,趁着胡球周末放假回来住,邀请了沈黎和喻顾一起来吃饭。

喻顾过来的时候顺便把最新季度的营养粉给原晾带来了,给他送进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他起床气,半个身子都还坐在那个状似棺材的“床”里,充满了敌意地看着他:“我邀请你了吗营养师先生?”

“我是来给你送营养粉的原教授,”喻顾笑着回答,“已经提前和你的助理约过时间了,是他让我这时候过来的。”

最讨厌这种不虚心接受客户意见的售卖员了!原晾感觉自己又要暴躁起来了,好在魏莱正好过来,接过了喻顾提着的东西,又朝他道了声谢,才把这事儿翻过去。

原晾的迁怒简直顺理成章:“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自信让他过来打扰我的睡眠,蠢吗?”

被殃及的魏莱心情根本没有受到丝毫印象,他伸手在“棺材”上按了两下,威胁道:“再不起来,两分钟后就会朝你喷水,正好连脸都能一起洗了。”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调皮地把脑袋伸回来,好心提醒道,“教授,这里头的水可一个月没有换过了哟!”

成功地被逼起床的原晾整个人像一头愤怒的狮子,恨不得逮着谁都呼一巴掌,当他走出房门,居然还看到了沈黎的时候,就更暴躁了:“我没有邀请你!”

今天不请自来的人为什么这么多?!

但沈黎直接朝他翻了个白眼:“谁说我是来找你的了?再说这是你家吗?你只不过是个租户而已,我是户主小胡涂邀请来的客人,关你什么事?”

房东小姐为什么要请客?

胡球已经从楼上飞奔下来:“沈黎姐!胡涂说还邀请了魏莱哥哥!”

“所以我们可以在一楼的大桌子上吃饭,”沈黎拉着胡球的小肉手,愉快地往桌边走,“你姐什么时候下来?”

“她和喻顾哥洗菜呢,洗好了就下来!”

一边已经莫名其妙绕了三圈,只为把他们之间的对话听个完整,却也从头到尾被忽略得完整的原大教授:“……”

胡涂一直遵循着节气,吃一些时令的蔬菜,春分的时候,野生春菜最好的食用方法就是把它夹到沸腾的鱼片汤里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涮两遍,夹起来吹口气,直送进嘴里,感觉春天的气息都一起跟着溜进了喉咙,真是怎一句惬意了得啊。

“姐……姐!你是不是我亲姐!鱼片都快让你吃没了!”胡球照例又是要在锅里和胡涂打筷子仗的。

胡涂根本不让他:“早跟你说了,不是你亲姐,是堂的!”

“还说请我吃饭呢,都让你吃了我吃什么?!”胡球继续嚷嚷。

“没人说请你吃饭,我是请沈黎姐和师兄还有魏莱吃饭,你充其量就是个蹭饭吃的,”胡涂继续跟他针锋相对,“而且你都这么胖了,吃那么多肉干什么?这不是还有这么多春菜吗?你吃菜啊!”

为了阻止两个人继续吵嘴,沈黎和魏莱一左一右都夹了鱼片往胡球碗里送,喻顾也适时地给胡涂添了杯热水,总算把这岔给打过去。

他们那边吃得热闹,但刚刚收到喻顾送来的营养粉的原晾却像个小媳妇似的,只能坐在不远处的贵妃沙发上生闷气。

凭什么……连那个营养师都邀请了,就只不邀请他?!原晾愤怒又不解地思考着,难道是因为自己平时的形象太过高冷,让胡涂有心却不敢来邀请?还是说她知道自己做的那个又烫又油的东西根本不配入他的嘴?但是你不来勇敢地邀请一下,又怎么知道他到底会不会答应呢?!

郁闷!太郁闷了!

12:08,原晾第一次起身去火锅处倒水喝,锅里还有四分之三的食物。

期间收获了魏莱一声招呼:“教授,喝水啊?”

还收获了沈黎一句嘲笑:“我还以为大教授连喝水都会觉得是在浪费时间呢。”

当然还有胡球的一声惊呼:“偶像!”

忽略掉胡涂的无视和喻顾友好的微笑,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邀请他也坐下一起吃!这群人也太没有礼貌了吧?!

12:43,原晾第二次起身去火锅处倒水喝,锅里还有二分之一的食物。

期间收获了魏莱一声招呼:“教授,又来喝水啊?”

还收获了沈黎一句嘲笑:“你怎么光喝水不上卫生间?”

当然还有胡球的二声惊呼:“啊!我的偶像!”

胡涂这次朝他翻了个白眼,喻顾刚好低头在吃菜。依然……没有任何一个人邀请他坐下一起吃。

原晾认真思考,他们是不是吃得太认真了?自己要不要提醒他们一下呢?

13:00,原晾第三次起身去火锅处,并不打算倒水,因为锅里的食物所剩无几了。

经过的时候,原晾伸出右手食指曲起来在胡球头顶敲了一下,头号粉丝仿佛被这一敲,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

“啊!”胡球突然从座位上跳起来,想起来自家偶像好像也没吃东西啊!这怎么行!“偶像你光喝水怎么行?我姐的手艺还凑合,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火锅?”

沈黎和喻顾觉得这是道送命题,涉事人一定会遭到狂风暴雨般的嘲讽。

但并没有。

胡涂觉得这是道送分题,涉事人一定会收获狂风暴雨般的教训。

然而也没有。

只有魏莱后知后觉地开始反省,自己怎么没一早就想到邀请他呢?但随即又觉得,自己本来就是个蹭饭的,蹭一还送一,好像不是太合适啊……

其实连胡球自己都觉得,偶像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怎么可能会委屈自己跟他们一起吃残羹剩菜?

谁都没想到原晾竟然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胡球像个小主人一样,坐在方桌的一端,胡涂和喻顾并排坐在他的左手边,沈黎和魏莱并排坐在他的右手边,原晾坐下来的位置刚好和他相对,眼神相交时,胡球被原教授眼中的杀气惊到,强烈要求和胡涂换位置。

等胡涂糊里糊涂就被撺掇着坐到了原晾对面时,才惊觉自己又被弟弟摆了一道,感受到大教授凌厉的眼神,莫名其妙就开始心虚起来,暗暗后悔着怎么让胡球这混球占了先机,早知道要一起吃……那还不如一早就去邀请呢!

她满脸油光地坐在对面,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丰富道原晾应接不暇,而且他竟然觉得满脸冒油光的胡涂挺可爱的!

“房东小姐难得这么可爱,真是让人觉得和这样一群生物坐在一起吃没有营养的东西都不算太浪费时间啊。”原晾在心里感慨着。

但从来觉得吃东西都是浪费时间的人,一开吃就是火锅这么特殊的食材,原晾到了晚上,非常不幸地闹肚子了。

他从“棺材”里第八次坐起来的时候,觉得这一定是鬼迷心窍非要和那群愚蠢的人类一起吃奇怪食物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