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春分菜（2）
隔天原晾就像个死人一样躺在他的棺床里，魏莱进去看了两次他都没动静，出来就和胡涂吐槽：“教授昨天夜里闹肚子，不知道起来多少次，而且他还嫌弃你那个被他扔了的马桶留下的坑太大了，影响他的智能坑，影响使用感，现在连棺床的冷冻功能都开启了，你快去看看，真的像一具尸体哎！”
可惜胡涂对他们家教授一点都不感兴趣，对已经变成一具“尸体”的他们家教授就更不感兴趣了，倒是因为原晾闹肚子事件，关心了一下魏莱：“那你怎么样？不会也闹肚子了吧？我记得你不是有好几个器官都比较脆弱？”
但闹肚子这种事，可能真的和原晾猜测的那样，也有报应的因素？魏莱笑嘻嘻地回答她：“谢谢房东小姐关心，我并没有任何事呢，大概是沈黎每次都帮我用温水清了一遍才让我吃的原因吧。”
胡涂心想原大教授的人缘看来是真不好啊，连自己表姐都只帮着助理小哥哥，根本没人搭理他啊。想着想着就忍不住侧着头瞄了一眼原晾的卧室，也不知道他怎么喜欢躺在棺材里睡觉，还有刚才魏莱说的那个冷冻功能听着就不像给活人用的，真不晓得他们发明出来这种东西干什么。
不过原晾难得罢工一次，身为助理的魏莱显然非常享受，他朝楼上看了一眼，问起来：“球球还没醒呢？”
“他周末哪会起这么早啊，”胡涂整理了一下画纸，“每天都在说吃不饱、睡不足，叫他起来还发起床气，说什么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长身体的时候怎么没他那么费劲呢？”
魏莱很想说正因为你长身体的时候没怎么费劲，所以才这么矮啊……但教授不在，他说错话了连救兵都没有，想了想还是憋了回去，问起了别的：“房东小姐，今天准备画《jia》吗？”
“是啊……”胡涂忽然想起来什么，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我今天不一定能画出来，所以不一定会更新，别偷偷告诉沈黎姐，我不想让她失望。”
正为“终于有理由和沈黎视频”而暗爽的魏莱瞬间整个人都耷拉下来，只好嘟囔了一句：“房东小姐效率真低啊……”
本来兴冲冲准备画画的胡涂：“……”真是原大教授带出来的亲助理啊！
虽然原晾身体不适，不能正常工作，但他即便拉得都快虚脱了都没忘在开启冷冻睡眠模式之前，给魏莱布置了一堆任务，于是胡涂画画中途起身去倒水的时候，就能看见魏莱在工作室里暴躁地核算数据和做模拟实验。
平时有原晾的衬托，总觉得这位有故事的助理小哥哥温柔又可爱，今天没了原晾，单看起来，他真不愧是原晾一手带起来的，连暴躁起来抓头发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明明人人都在，也会让人觉得屋子里有些安静呢？
到下午的时候，胡球终于起床了，睡饱了的小祖宗第一时间要吃的，刚好胡涂画完一话内容，也想起身来活动活动，就好脾气的问他：“你想吃什么呀？”
小祖宗瞄了一眼他偶像的卧室，发现偶像大人并没有任何起床的意思，就放心地继续坐在沙发上充大爷：“我还要吃昨天那个鱼片火锅！那么多人跟我抢……我都没吃过瘾！”
胡涂听着也跟着想起来，昨天原晾落座之后，像是饿了八百年似的，一个人把锅里剩下的东西都扫干净了，让所有人瞠目结舌，难怪他会闹肚子了。
“姐你傻站着干什么啊？”胡球不满地用脚尖点了点茶几面，催促道，“快去啊，我下午来不及吃晚餐就得回学校呢！”
胡涂扫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就他如此不文明的行为展开教育，不动声色地上楼去，进了厨房。
锅里的水才刚煮上，就听到下面一声尖叫：“啊啊啊啊啊谁把我的无人机浇了水！”
明知道她那么抗拒机器，为什么还要弄个像蚊子似的整天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机器碍人眼？胡涂冷笑一声，把昨天剩下的春菜全都扔进了锅里，象征性地扔了两块瘦肉下去调味，明明她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啊，怎么原晾一睡，感觉所有人都有种“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架势？
“我今天还就得让你知道，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结果看到那盆清汤寡水的所谓火锅时，胡球直接奓毛了，他踩在椅子上，一只脚直接踏到饭桌上去了：“这什么鬼？！我不要吃我不要吃！”
胡涂坐在主人位上，淡定地看着他上蹿下跳，她越是不说话，胡球就闹腾得越肆无忌惮，最后终于惊动了工作室里的助理小哥哥，魏莱不笑的时候，也还是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质的，胡涂总觉得所有人站在原谅身边都会被衬托得可爱起来，等魏莱走过来，面无表情地问起他们在闹什么的时候，胡球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但他勇敢地嘶吼出来：“我姐虐待我！”
魏莱闻到了素汤火锅的香气，平静地扭头问他：“不想吃？”
胡球倔强地摇头：“这什么鬼……我才不要吃！”
结果魏莱就点头：“这么胖，也是不能多吃了。”然后严肃地询问胡涂，“房东小姐，球球说他不吃，那么我可以吃吗？”
胡涂做了一个“你随意”的手势，就收拾好自己的画纸、画笔什么的，上楼去了。
胡球继续倔强地踩在椅子上，眼睁睁看着魏莱拖开椅子坐下来，拿起筷子往锅里夹了一筷子、两筷子、三筷子……等等啊！再吃就要被吃光了啊！他慢慢滑下来做好，眼巴巴地看着魏莱大口大口地吃，不停咽口水都没能让助理小哥哥主动停下来问他一句“要不要吃”，最后终于自己受不了了，嚎了一句“我也要吃”，就埋头狂吃了起来，生怕一个慢动作，锅里的就全被魏莱一个人给吃了。
楼上的亲堂姐正在埋头整理画稿，一旁坐着的助理小哥哥也并没有一点点让着小胡球的意思，两个人你争我抢地干掉了一整锅菜，最后胡球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表示：“我姐这儿可连最原始的洗碗机都没有，这么一锅……她什么都没吃，反正我是没办法说动她去收拾的。”
魏莱也觉得没道理让一个为他们准备了食物，自己又一点东西都没吃的人去收拾，于是仰躺在椅子上表示：“那么你去吧。”
胡球：？？？
就在他错愕地不知道要怎么好的时候，原晾的卧室突然传出一串响铃声，魏莱“嗖”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胡球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发生什么事了，就看到他已经迅速跑回了工作间，戴回了那个隔离镜，一副“我已经认真工作了一整天”的样子。
然后透过那个透明墙，胡球清晰地看到原晾从棺床里坐起来，像个机器人一样突然睁开了眼睛，虽然明知道他是个活人吧……但亲眼看到这个场景还是让人瘆得慌。
原晾平静地起床，平静地穿好了衣服，平静地走了出来，这时候戏精助理先生“疲惫”地摘下了隔离镜，从工作室走了出来，看到原晾之后抬头叫了一声：“教授，起来了？”
“嗯。”原晾感觉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但几乎立刻就闻到了残留的香气，他最先往餐厅的方向走过去，魏莱没事儿人似的也跟过去，顺道还勾住了胡球的脖子把他一起带了过去，胡球朝他龇牙咧嘴的，两个人悄悄地过了几招。
“谁吃的？”原晾看到残羹剩菜之后，平静地问。
魏莱立刻放下了勾住胡球的手，在原晾的眼神沐浴下，无辜地看着胡球。
既然是小孩子……原晾收回眼神，漫不经心地吩咐了一句：“把这里收拾干净，沁宝大概需要三分钟让这里的味道散干净。”
魏莱拍了拍胡球的肩：“加油，我看好你！”
然后两个人一起往工作室走去，魏莱还一本正经地和他家教授聊起了数据分析。
胡球：我是谁？我在哪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托原晾的福，胡涂送小祖宗回学校的时候，并没有遭到任何反抗，只是小祖宗看上去有些疲惫的样子，但是世间万物总是遵从守恒定律的，在这里占了的便宜，总要在别的地方还回去。
当家门再次被欧阳曦敲开时，胡涂觉得自己简直是从血泪中总结出的这个经验。
欧阳曦这次来，不再是找胡涂麻烦这么无聊，人家是带着一份租房合同来的，见到原晾的那一刻的表情怎么说呢，胡涂觉得她克制得有点辛苦，如果是在她的漫画里，“欧阳”这个角色一定已经被直观地画得双眼都冒绿光了。
“原晾！我这几天一直忙着找房子，终于让我找到了一个比这里更适合给你做研究的地方！”欧阳曦兴奋地对原晾说。
结果她如此兴奋，并没有让原晾的表情产生一丝丝的涟漪，他还是那副扑克脸，因为连续的腹泻显得有些苍白，魏莱也无视了她，对刚才的一个实验数据反复核算，两个人一直在商量什么，胡涂也没听懂，但她对刚才欧阳曦的那番话倒是很兴奋！
如果真有一个更合适的地方，以原晾对她、对这里的嫌弃程度，一定会立马就搬走啊！胡涂觉得肩上一座大山瞬间自己就要跑了，真是让人大松一口气啊！
欧阳曦被无视得这么彻底，有些不高兴了，但她很清楚原晾的脾气，也知道连魏莱都这么认真地和他沟通的时候，事情一定有些严重，但把她就这么晾着总让人不是那么舒服，那就只能去找别人麻烦了。
不巧被选中的胡涂有种女人的第六感，可惜想跑的时候已经晚了，欧阳曦已经开始用吓死人的语气向她开炮：“你这人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原晾不是付了房租吗？你为什么还是在一楼？”说着还非常嫌弃地瞟了一眼胡涂的画纸和画笔，“还有你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这种东西会影响他的实验你不知道吗？”
胡涂不知道啊，他们做实验关在实验室里，连屋子里还有她这个人都可以忽略……而且只要他们想要忽略，现在她们两个活生生的人站在这里大声喧哗，不也一样被无视得很彻底吗？
见她不说话，欧阳曦还以为她是心虚了，就又冷笑了一声：“做人得有点自知之明不是吗？”
“说得真是有道理啊，”原晾突然插了一句，谁都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停下和魏莱的讨论，开始留心她们之间对话的，“欧阳医生，做人得有点自知之明不是吗？你现在在这里严重影响到我的工作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欧阳曦：“……原晾，我给你找了个房子，比这里好一百倍，真的特别适合你做实验，很安静的，离我家不远，我们见面也方便。”
原晾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搬去一个见你很方便的地方？我都躲到这里来了还被你这样纠缠，已经很值得同情了不是吗？”
听得胡涂“噗嗤”一声笑出来，结果看到欧阳曦明显有些受伤的表情之后又有点儿不忍心，觉得原晾这样有点过分。
“总之我是不会搬的，”原晾说着指了指胡涂，“但是房东小姐身体不好，总是闹出一些惊险动作来吓人，不如让她搬出去吧，正好你说离你家近，出事了也方便你第一时间施救。”
胡涂：“……”我不！这里是我家！我哪里都不去！
欧阳曦：“……”我不！谁要跟那个神经病住得近啊！
原晾起身伸了个懒腰，正准备下逐客令，欧阳曦就突然上前了一步，双手紧张地握成拳，表情有些悲壮，豁出去了一样，憋足了一口气说出口：“原晾，我喜欢你！”
然后就听到一直缩在角落里的沁宝突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吃瓜群众魏莱都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被表白了的原晾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屋子里安静得十分诡异，气氛很有些尴尬。
胡涂没想到骄傲如欧阳曦，居然也会主动和人表白，但这样表白的方法实在是很逊啊，如果是她的漫画……刚才欧阳曦的反应就应该发神经一样的“嗷”一声，然后趁原晾不注意，突然就趴到地上抱住他的腿，吼出那句“原晾我喜欢你”的效果肯定会震撼很多！
胡涂还在脑补得起劲儿，如果按照她刚刚的设想，接下来原晾就该一脸嫌弃地低着头，对还趴在地上抱住自己腿的欧阳曦说：“真为被你喜欢上的自己感到悲哀啊。”
然后欧阳曦就依然趴在地上，紧紧抱着原晾的腿，撕心裂肺地继续说：“原晾我是真的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看到你和别的女人每天同住一个屋檐下……我怎么能高兴得起来？！剜心的痛啊！”
胡涂想到这里，忍不住浑身抖了抖，打了个寒碜。
如果剧情真的这样发展，以原晾缜密的逻辑思维，一定不会被绕晕，而会用睥睨的表情告诉欧阳曦：“你高兴不高兴并不关我的事啊，你痛或者不痛跟我也没有关系。而且你的喜欢现在已经严重困扰到我的生活了，我现在有权报警的。”说完或许还会低头看一眼他眼中那个神经病的脑袋顶，犹疑着问，“或者我替你叫救护车？”
但“欧阳”的设定，即便是这样的态度都不会让她清醒过来，她一定会继续赖在地上胡搅蛮缠，而且一边抱着原晾的大腿，一边还恶狠狠地瞪着画面外的读者朋友们，做出内心独白：“看见了吗？原晾他多关心我！”
接下来原晾一定就非常不耐烦了，那么……关门放魏莱？
然后魏莱就夸张地活动活动筋骨，发出嘎嘣脆的响声。
胡涂被自己强大的想象力惊到，忍不住抖了抖，这一清醒，发现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精彩剧情，告白的事显然已经告一段落，原晾没事儿人似的朝欧阳曦点了点头，欧阳曦脸色有些白，非常勉强地也朝他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出去了。
胡涂站在原晾身边，看着电子屏幕里的欧阳曦就此离去，一点都没有刚才她想象中撒泼耍赖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她有些心疼起来。
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本身就是件让人不知所措的事，喜欢上一个像原晾这么诡异的人，就更让人不知所措了吧。
这个欧阳曦，也是个可怜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