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立夏饭(2)
立夏之后,胡涂减衣服的速度很快,对比起还在穿外套和秋裤,像有老寒腿的原晾,她已经迅速进入了夏季的状态,白天工作的时候还是穿正常的现代装,晚上研究文物文献的时候就穿得有些复古了,而且她最近突然迷上了穿旗袍,做了好几件旗袍样式的睡袍,下楼来转悠的时候被原晾和魏莱撞见过几次,原晾只是双眼冒光地看着她,魏莱就直接多了,夸张地“嗷”了一声:“我靠!房东小姐你这身行头可以啊!”
胡涂还在犹豫要不要配合着娇羞一下,就听到他继续问了一句:“能给沈黎也做一套吗?”
“……哦,好啊。”
自从上次和警方沟通过一次之后,原晾现在对案件进展十分关注,他私下里查过上次胡涂寄出去那个仿制朝珠的地址,发现只是个中转站之后,就提醒了她,之后要注意一点个人隐私,胡涂听到的当下心里一惊,不知道原晾对这件事知道多少,犹豫着要不要把她目前所怀疑的东西都告诉他,但看他一副“我只是好心提醒”的样子,想来想去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天她又在网上接到一笔单子,明明账号什么的都和之前的不一样,可说起话来的语气……总让她觉得莫名熟悉。这次的新订单依然是仿制文物,对方要求她仿照安徽六安县嵩寮岩花石咀二号墓出图的银鎏金花卉童子杯盘,复制一副出来。
要求明确,目的却讳莫如深,胡涂试探了几次,对方都含糊带过,只说让她尽自己所能做到最像,价钱不是问题。胡涂接到这笔订单,心里总觉得不安,而且越想越不对劲,最后还是没忍住下楼去找到原晾,可一下来又觉得自己可笑……找他又能干什么呢?
但头一次被主动找上的原晾非常兴奋地停下了手头正在忙活的实验,主动问道:“今天的太阳是从四面八方升起的吗?房东小姐竟然主动来找我?”
胡涂不理会他的调笑,有些忧愁地问:“原教授,我想来请教一个专业性的问题。比如说……如果根据一件文物的数据资料复制出第一件手工样品,之后是不是根据这个样品,就很容易用机器重复仿制出很多件赝品出来?”
一听她这么发问,原晾瞬间就心中有数了,他心里骄傲地想,到底是房东小姐啊,什么内情都不清楚,就靠她原始人一样的思考能力,竟然都能想到这上头去,但现在事情还没明朗,一来不想让她太过担心,二来也不想这么早就打草惊蛇,于是他直接笑起来,回答她说:“如果是有人邀请你做这样的文物复制,说不定只是单纯喜欢这件文物而已,又没办法收藏到真品,就做一个出来过过瘾。你尽管放开手脚去做,没关系的。”
他最近不走嘴贱路线了,魏莱深感欣慰,就帮腔道:“就是啊房东小姐,有钱不赚白不赚!”
虽然并不能完全排除这件事和她一直追查的事之间的关系,但胡涂还是劝服自己相信他们,说不定真是自己想多了,这样一想,心情就放松多了,还主动跟他们说起了纯手工仿制文物的困难度,首先要收集到那些数据资料和图片资料就很费劲了,更何况很多细节数据根本无从查起,即便是做出来,也顶多是做到形似而已。
原晾之前被邀请参加过很多博物馆的内部梳理工作,对这方面还是能帮上些忙的,得知她这次要做的是安徽六安县嵩寮岩花石咀二号墓出图的银鎏金花卉童子杯盘之后,下意识从记忆宫殿中搜索到了一些基本信息,脱口而出背诵道:“酒杯与盘的组合,是为杯盘一副。此银杯为夹层,口径8.5厘米,内杯口沿装饰卷草纹,中心錾花朵,花朵上坐着一个抱毬的孩儿。外杯打作四季花卉,两侧的莲花上各一个女童,便是杯的双耳。承盘口径18.3厘米,口沿錾刻卷草纹,盘心錾牡丹,其外打作攀枝孩儿。杯盘通高七厘米……”
胡涂都听呆了,一旁的魏莱笑得欣慰又得意,顺嘴就夸起了自家教授:“我们教授那真是过目不忘啊,只要他看过的,根本都不用刻意去记,比天天和数据打交道那些工作人员都记得清楚,房东小姐,是不是挺厉害的?”
这程度,根本都不能用“挺厉害”来形容了,那是“很惊悚”啊!胡涂心情有些复杂,刚被助理“求表扬”了一番,却始终没得到房东小姐夸赞的原晾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就尴尬地说了一句:“这东西做出来该不会只是为了喝酒吧?这也太无聊了吧。”
“对你来说除了科研,其他什么事都很无聊吧。”胡涂终于找回自己的思绪,然后想起来好像最近有个人挺久没见到了,“对了,最近怎么没见到谷雨?”
放出来让他每天缠着你撒娇吗?原晾内心毫无波澜地想。
最近被一堆数据弄得焦头烂额的魏莱抓住机会赶紧怂恿道:“房东小姐想他了是不是?我也想他了!”说着还偷偷看了一眼原晾的脸色,发现他并没有十分抗拒之后,就赶紧继续说,“教授说有几个地方需要调整,所以一直让他休眠,说起来也调整得差不多了,教授对吧?”
原晾“嗯”了一声,胡涂就伸了个懒腰,说:“以前不觉得,现在突然觉得没了谷雨,家里还挺冷清的,既然调整好了,就放他出来呗。”
原晾看了她一眼,问:“你现在不怕机器人了?”
“这不是你做的吗?”胡涂下意识答了一句,马上意识过来,又结巴着补救,“那什么,我的意思是说,你做得太精巧了,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是个机器人,而且他说话跟你那么像……不是,我的意思是……”
说着她都想自己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我是想说……”
到底想说什么,又一直说不出来,原晾情商就有这么低,一直不给她台阶下,就想听到她说出来她到底想说什么,好在还有个魏莱懂得察言观色,赶紧解围道:“房东小姐对教授的专业能力还是相当信任的。”
“对对对!”胡涂感激地冲魏莱笑了笑,“我就是这个意思!”
原晾露出一个类似宠溺的笑容,点点头说:“既然你喜欢,那明天我就让他出来。”
一旁围观到脑袋上都冒出一千瓦的灯光的魏莱心累地想,自家教授这么傲娇又臭屁的性格,可真愁人啊。
胡涂熬夜把银鎏金花卉童子杯的坯子做了出来,总觉得不太满意,对着网上查到的文物近景图反复地看,尺寸不可能一点儿误差没有不说,真不知道古人是怎么做到这么精巧的,坯子一连做了三个,各个都有不同程度、不同方位的不满意,胡涂脑袋都大了。
同样熬夜在追踪找胡涂订制复制文物客户位置的原晾心情也不是很美丽,对方用了一个非常弱智的方法干扰了追踪装置,虽然办法笨,但却很有效,魏莱劝他:“教授你就别想了,这件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了的,而且既然他们已经盯上了房东小姐,还怕没机会等他们露出马脚吗?”
可是原晾非但没被安慰到,反而还不买他的账:“噢我的助理先生,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房东小姐被那样的人盯上,你好像还挺高兴?”
好在魏莱反应快,张嘴就答:“当然高兴,要没那帮不自量力的家伙,怎么能有你原大教授英雄救美的机会?”
原晾几乎立刻就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深意,很快就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熬了通宵的胡涂六点才睡,到了下午快五点才终于醒来,下楼来的时候她的头还一钝一钝的疼,谷雨见到她大惊小怪地跑过来,一把搂住她,夸张地说:“哎呀房东小姐我真是想死你了!”
胡涂被他撞得清醒了些,伸出手逗小狗似的挠了挠他的下巴,谷雨不会有痒的感觉,但他居然也可以有下意识躲的动作,胡涂冲一旁一直看着他们的原晾昂了昂下巴,提高音量夸他:“厉害啊原教授。”
她鲜少有这样不带嘲讽语气地夸他,原晾居然有些不习惯,谷雨像条大狗似的挂在胡涂身上,胡涂觉得好重啊:“你能别挂在我身上吗?”
胡涂就这样拖着谷雨往原晾的方向挪过去,好奇地问:“他被你装什么奇怪的芯片了吗?怎么感觉更粘人了……”
“可能是随了我们教授,”魏莱打着哈欠走过来,一把拎起挂在胡涂身上的谷雨,直接给扔在了沙发上,“房东小姐你东西做得怎么样了?”
“别说了,熬通宵做出来的那些,越看越不行,估计还得重做。”胡涂现在在原晾面前已经没什么包袱了,穿着她的小旗袍就下来不说,头发都没收拾,披头散发的也无所谓了,“不过我半夜出来倒水,怎么看到你们这也有光?熬夜做实验呢?”
教授哪是熬夜做实验啊,都快赶上全国劳模了……但这种事魏莱可不敢擅自替教授邀功,“嘿嘿”了一声,就主动转移话题:“房东小姐你什么都好,就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你那么用心做出来的坯子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样,你也带我们上去看看,听取点儿不同意见啊。”
这个话题果然吸引了胡涂的注意力,她虽然心里确定自己做的那几个坯子是一定不行的,但如果一直在自己的怪圈里循环下去,再做多少个都不能成功,但原晾不一样,他可是亲眼观摩过,还过目不忘的人啊,如果他能帮忙看看,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吧?
于是胡涂就双眼冒光地看过来,原晾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故意选了自己最上镜的左脸给她看,然后等她的目光渐渐灼热起来的时候适时地咳嗽了一声,故意问:“房东小姐,我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胡涂索性就说出来了:“教授你现在时间上方便吗?能帮我看看坯子的问题出在哪里吗?”
原晾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已经被谷雨拉起来往前推着走了,谷雨一边推还一边回头朝胡涂做鬼脸:“快来啊小胡涂,我帮你把教授劫持了!”
一点都不反抗,自愿被“劫持”的原晾居然也跟着回头喊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等我反悔吗?”
于是胡涂就高高兴兴地追上去了。
原晾其实上来的主要目的不是看那些杯盘坯子,想也知道不可能毫无瑕疵,但以胡涂的本事,也不至于太糟糕,他直接冲着胡涂那台居然还有一坨所谓主机的电脑过去,魏莱多聪明啊,一见这阵仗就主动向胡涂解释:“教授是想先看看客户给你提的要求,好做专业判断。”
虽然胡涂觉得客户的要求就算再变态,也不会要求和真正的文物一模一样,以原晾脑子里那个变态的记忆宫殿,他颅内复原的真实文物才更有参考价值,但她还是从善如流地走过去把电脑打开了。
不过所有人都没想到一个操作起来的难题:原晾不会用这台老古董的电脑。
原晾:“……房东小姐,你这台姑且称为电脑的东西为什么没有语音识别系统?”
“我是用这个打字的。”胡涂尴尬地指了指桌上的键盘,“我总觉得和陌生人直接说话有点奇怪……”
后面这个理由成功堵住了原晾的嘴,他甚至十分欣慰地想,房东小姐真是长大了呀,对陌生人有防备心是多么重要的意识!然后得寸进尺地想,如果对身边的人,尤其是做营养师工作的男人也能有这样的防备心就更好了。
他们在那边捣鼓电脑,这边谷雨开始打量起了被夹在绳子上的各个角度的文物照片,再对比着胡涂做的坯子,对这套银鎏金花卉童子杯盘非常好奇,趁原晾和魏莱在拷贝他们的聊天记录,就把胡涂拉来当好奇宝宝,一个接一个问题地问。
“这个东西是什么啊?”
“银鎏金花卉童子杯盘呀。”
“这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这是用来装东西的。”胡涂指着杯子又告诉他,“这是用来喝茶的。”
机器人谷雨无法理解:“喝茶是干什么?”
胡涂觉得茶道什么的要解释起来就是大工程了,以谷雨的认知程度,估计和他们教授一样,觉得这种事都是浪费时间,也没必要跟他说那么多,就找了个有趣的切入点跟他解释:“你看这个,口沿这儿,这个装饰叫卷草纹,里头还錾了朵花,你过来,看见没有?”胡涂用手指指给他看,“花儿上坐着一个抱毬的小孩儿。”
这小孩儿的细节做得也太精致了,有些……特征也比较明显,身为“男孩子”的谷雨兴奋地告诉胡涂:“我也是童子!我也是!他这个我也有!”
把胡涂闹了个大脸红,但他的动静太大,惊动了一旁的原晾。原晾十分不以为然,说:“你一个机器人,知道童子是什么意思吗?”
谷雨很好学:“童子是什么意思?”
原晾解释起来尺度太大,胡涂转身装作很认真的研究今天的天气去了,魏莱阻拦不及,原晾已经说到了后半段:“所以说你一个机器人,也没人帮你破身,不出意外直到你报废,都会是童子,所以没什么稀奇。”
魏莱听得笑了起来:“那可不,像咱们教授,这个活生生的优秀男人是童子才稀奇,对吧房东小姐?”
胡涂背过身都听得满脸通红,这时候居然还被点名了,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在魏莱并不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纠缠,很快就凑过去继续干正事儿了。
不得不说,这世间万物可能还真的在遵循一些奇怪的法则,比如原晾身为人工智能界的翘楚,面对这个很可能涉及到有组织、有预谋在盗窃文物和仿制文物的集团时,被他们用一些仿若智障的笨拙方法屏蔽了他的追踪系统,但对方在和胡涂沟通的过程中,也因为胡涂这边的装备实在落后到远程来粉碎聊天记录等数据都无从下手。
原晾回头看了一眼正努力把已经跳到她工作台上撒泼的谷雨拽下来的胡涂,心想连我都搞不定的房东小姐,就凭你们一个倒卖文物的非法组织也想搞定?太不自量力了吧。
不知道自己刚被原大教授在内心用一种奇怪的方法夸奖了的胡涂,费了老大劲儿才终于把谷雨从工作台上拽了下来,没想到谷雨张嘴就提了一个让她陷入尴尬的问题:“小胡涂,你的书房好大啊,那为什么每次画画的时候还要去一楼我们教授那儿画啊?”
他话音刚落,那边刚刚结束工作,艰难地把老古董电脑关了的原晾和魏莱一起望了过来。
胡涂的脸已经红到自己都能感觉到在发烫了,但脸皮这种东西,太在意了就没办法和这群人生活在一起,胡涂只能故作淡定地回答他:“因为你们教授强迫我把一楼租给他之前,我一直都是在那里画画的,那里光线好,地方也宽敞,我比较容易有灵感。”
不管怎么样,大家只能接受这个答案,但魏莱坏笑着用肩膀拱了拱原晾,小声调笑了一句:“有戏哦教授!”
胡涂更关心原晾“看过客户要求”之后有什么结论,于是原晾就意思着过去看了眼她做出来的坯子,简单给了两点建议:“形似的程度已经够了,改进的提议我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拼接时候的顺序可以试着换一换,除此之外我还有个建议,相信以你的判断,现在会对文物感兴趣到要花钱请人仿制出来的人,也值得留个心眼了,毕竟这件手工仿制的制作者是你,关键时刻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他的话让胡涂心里一个“咯噔”,她抬头正视着原晾的眼睛:“你是说……”
“我是说,既然你是制作者,在哪个不起眼的地方留个名,或者故意做得和原件有个很难让人发现,又相对容易被发现是赝品的小误差,”原晾不喜欢点到为止,他既然说了,就要把话说透,“还有刚才我替你把聊天记录全都做了备份,防人之心不可无,是不是房东小姐?”
还是他想得周到。胡涂这次诚心诚意地对他道了声谢:“谢谢你教授。”
但其实原晾还有件事没有告诉她,刚才魏莱去备份资料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经在尝试着用胡涂这边的装置系统,在做资料粉碎性处理了,一天一点,幅度并不大,以胡涂这种对机器变化的敏感程度,根本发现不了。
下楼来之后还能听到谷雨在楼上大闹天宫的动静,魏莱问:“教授,你竟然就这样走了?不把谷雨揪下来?”
“房东小姐每天坐在那里不是画画就是做手工,总坐着对身体不好的。”原晾一本正经地回答他,“我给谷雨做了点小改装,让他带着房东小姐做做运动。”
魏莱:“……教授您可真是高瞻远瞩啊。”
原晾径直走向了工作室,伸手就开始脱外套,魏莱感觉自己都要跟不上他的速度了,不理解地问:“教授你干什么?”
“当然是开会了,难道洗澡?”原晾把那个家居外套给脱了,桌上随意一划,最里头的衣帽间的门就突然打开,一件西装外套直接被推力送到了他的手里,他接过来潇洒地往身上一套,“你留下和我一起。”
魏莱“哦”了一声,随机又贼兮兮地笑起来,问:“没看出来你平时这么热心肠啊教授,别告诉我你这次这样深度参与,不是为了房东小姐。”
但原晾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直接连接通了视频。
其实原晾也没有做什么过多的点拨,但胡涂这次做起来明显顺手多了,也许是在他的提醒下,做了一些自己的小设计在里头,心里也踏实一些,如果对方真的如他们所说是为了自己收藏,那以她藏的精巧程度,根本不会对主人的收藏造成任何影响,但如果他们是另有所图……
总之真的去李代桃僵是不可能的。
这就让人放心多了。
这天魏莱出去办事,就剩原晾一个人在工作室里,魏莱走之前还特意交代了胡涂,说教授最近不知道抽什么风,营养粉都不知道扔哪里去了,还得拜托她照看一下,别让他给饿死了。
胡涂要笑死了:“你这助理究竟是工作助理还是生活助理啊?怎么越看你越有当老妈子的天赋啊。”
魏莱不以为意地回答说:“你是不知道,我们教授其实根本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拽,他生活能力很差的,别说我本来就是他的助理,还有沈黎总在拜托我呢。”
胡涂注意到他提起沈黎的频率有点高啊,但她见到魏莱好像赶时间似的,就没继续和他开玩笑了。
到下午的时候,杯盘复制工作终于完成了,胡涂觉得自己不能多看,再多看几遍说不定就会想推翻重新做了,赶紧把东西打包好搬了下来,一下来就看到本来一直躺在棺床里的人已经坐在了沙发上,这次原晾非常绅士,很主动地过来帮忙,胡涂已经很不客气地吩咐他:“帮我预约一个快递来吧。”
这道题超纲了,原晾问她:“什么叫快递?怎么预约?”
虽然现在大部分上门揽件的都是机器人了,但极个别特殊的情况下也是会有人工上门服务的项目的,在认识原晾之前,胡涂一直都是这种“极个别特殊的情况”,认识原晾之后……
胡涂问:“你从来没有寄过东西吗?”
“当然寄过。”
胡涂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啊我差点忘了,你就算寄东西也是魏莱去寄,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
“不,我寄的东西不需要经过别人的手。”原晾非常骄傲,“需要我带你去看我最新的……”
结果话没说完就被胡涂打断了:“不用了教授,我们这种’原始人’用不来你们那种高端设备,而且我的客户给的也只有收件地址,都没有你的装备。”
原晾这才终于想起来,胡涂这是给她那个神秘的客户寄成品呢,瞬间殷勤了起来:“那么费劲才做出来的,打包可得非常注意才行,万一碎了就麻烦了。”
“你放心吧,我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包装了,很稳妥的。”
但原晾还是很不放心的样子,走上前去打量了那个看似被包装得很严实的箱子,还特意蹲下去用手摸了摸,才点点头,说:“包得确实很好啊。”
胡涂笑起来:“我发现你最近没以前那么讨人厌了。”
“魏莱说我一直很可爱的。”原晾站起来,又露出招牌式傲娇的笑容,“我不会叫你要的那种快递,你自己叫吧,我饿了,没力气。”
对嘛,这才是那个她熟悉的原大教授。
“我早就预约了!你以为还真指望你呢,谁不知道我们原大教授四肢不勤啊。”胡涂觉得最近面对他的时候,心情好像都还不错的样子,“等着!我把东西寄出去了就做饭。”
偏偏原晾还要傲娇:“我才不吃你那些东西。”
“嘁,说得跟你没吃过似的。”
胡涂这次进步了,叫的居然是机器人服务,她搬着小箱子很快就出去把包裹寄走了。原晾的视线一直跟着那个小箱子上他刚才摸过的地方,亲眼看到它被寄出去了才收回目光。胡涂答应了魏莱要投喂他家教授的,就说话算话地上楼去做饭了,而原大教授嘴里说着不吃,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跟着她上楼去了。
厨房的空间实在不大,原晾对这里的印象始终停留在胡涂几次邀请喻顾上门来一起在这里做美食的那几次,对这里仿佛都要产生阴影了,本以为进来之后会对这里充满了抗拒的,没想到这次只有他和胡涂两个人,感觉竟然温馨了起来,看来是地方背锅了,不招人待见的明明就是喻顾那个人!
胡涂给了原晾一个小马扎,他就乖乖地坐在上头,双手托腮仰视着她做饭,胡涂很享受这种可以俯视他的机会,时不时就回头看他一眼,莫名觉得他这样真像一只等着吃饭的小狗狗啊,尤其每次她一回头,原本托着腮歪着头的人就会像小朋友上课的时候偷偷出神被老师发现了一样,瞬间抬头挺胸、双腿并拢、眼望前方、全神贯注了。
其实他也挺可爱的嘛,胡涂想。
这天傍晚,魏莱回来的时候没发现家里的情况有些特殊——本来应该要么在实验室、要么在棺床里的原晾一本正经、严肃认真地站在大鱼缸前,不知道看着哪条鱼在发呆,而本来应该在楼上要么补觉、要么做饭的胡涂居然就半躺在一楼的沙发里,搬着个画板看,不知道在笑什么。
这也……太诡异了吧?
还是沙发上的胡涂先发现他回来了的,一见到他,胡涂就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还招呼他过来,跟他说悄悄话:“我发现你们教授胃口真的很大啊,我给他做饭才发现,他比我师兄能吃多了!”
魏莱当即抓住了重点:“你是不是问他食量了?还告诉他你师兄的食量了对不对?”
果然胡涂一脸震惊地问:“你怎么知道的?你们教授这么快就告诉你啦?”
这还需要教授告状吗?像他那么幼稚,一听就知道是在单方面和喻顾较劲啊,否则他一个平时吃点营养粉就能一整天都精神饱满、体力充沛的人,能有多大胃口啊?
胡涂没等到回答,也不执着,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把画板夹在腋下就往楼上跑了,魏莱走到鱼缸边,试探着问还站得笔直的人:“教授,你干什么呢?”
“消食。”原晾老实地回答,“中午房东小姐做的食物很好吃,我吃多了。”
哟,还死要面子呢,怎么就不肯承认自己是乱吃飞醋在硬撑呢?
魏莱憋住笑,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还在喃喃自语:“说起来房东小姐最近脾气都好多了,好久没听到她说那些文绉绉的骂人话了。”
原晾瞥他一眼:“看来最近让你多出去跑几趟是对的,没有你气她,她脾气果然好很多了。”
“……”魏莱一言难尽地回看了他一眼,默默把话都吞回了肚子里,好吧教授你开心就好,你开心就好啊!像去找沈黎要什么鼻烟壶的数据资料这种跑腿的活,多来几次也是很ok的嘛!
原大教授中午的那顿饭,直到半夜都没消化,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转圈,转到第三次出来倒水喝到胡涂都糊涂了,关心地问了一句:“你怎么还没睡?”
她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向下看的样子真可爱啊!
原晾根本没想过要收回眼光,看得入了神,一时也没听到她问了句什么,自然也不可能有逻辑的编一个谎话去回答了,胡涂见他没回答的意思,只当他又抽风呢,也不多问了,自己转去了厨房倒茶喝。
没得看了,当然就得创造机会去看!原晾很快就跑了上去,手里还拿了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找胡涂讨水喝:“我也要喝!”
胡涂扫了一眼他手里那个东西,试探着问:“这是……杯子?”
原晾一脸严肃地点头。
于是胡涂就坦然地摇头了:“你还是别喝茶了,本来就大半夜的睡不着,我的茶浓,你再来一杯,今天晚上都不用睡了。”
说完她就汲着拖鞋回房了。
原晾也跟着出了厨房,靠在刚才她靠过的栏杆上,美滋滋地想,房东小姐现在怎么这么关心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