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存在”网络（1）
“我完全明白您的意思了，伊万将军，您准备拿地球上所有人的性命威胁我们人工智能离开这里——我们与人类共同的家园；而您是知道的，在我们机械世界所有的一切必须遵守契约，没有什么比契约看得更重；我们不会出尔反尔，不会背信弃义，更不会去威胁任何人，这便是机械世界相对于人类中极少数阴谋家的弱点，一旦在所有人面前签订协议，我们则不得不选择离开。这样，人类社会又会回归少数野心家的统治之下，天哪，难道这样很美好吗？这统治者是什么样的德行，想必今天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雅典娜绕开将军，面向厅内的观众席，她的声音变得抑扬顿挫，十分有煽动性，身上佩戴麦克风，说的话同步传向了全球。
“无论如何，你们还剩两分钟时间！”伊万将军在台上强硬得就跟块石头，他依然声色俱厉地说，“再多的废话也没有用了！如果机械世界真如你所言，如你在国会演讲的那样要造福全人类，那离开这里就是唯一的选择！我不希望你再拖延时间，动用你们的网络收集情报，接下来你只需说同意，或者不同意！”
将军说完后，雅典娜倒是意外的闭嘴了，低头回到台中央的椅子上端坐下，两手抠着皮椅边缘，向前探着身，她可不像是进入了什么沉思状态——女孩的表情如同主机突然掉了线一样，歪起脑袋，神色呆木，样子像是变回了玩具娃娃，好比灵魂被抽离出去。此时，亿万双眼睛都注视着她，全世界人的心悬到了最高处，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有人担心机械世界不吭一声就逃离了，任由暴徒毁灭这里！人们等待的同时，紧张和不满的情绪急剧膨胀，不少地球居民已经下意识地将机械世界代入了救世主的范畴，而人类的反叛军成为了不讲道理的外星侵略者。谁都不知道距离雅典娜再次开口说话的时间正好有一分钟，但这一分钟的时间，如同间隔了一个世纪，今天最折磨人的时光莫过于此……
阿卡从空洞而短暂的逃避现实中又折了回来，此刻的会场变得异常安静；不只是这里，同样感觉到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黑洞之中，所有人的命运都在此时被拉扯进一个时空的奇点，如果命运也有质量的话，那现在这里的密度已经接近无限了。
雅典娜被注视的焦点给融化成为一团漆黑不透明的浆块沥青，没有人的视线能够越过，阿卡明白，小机器人将从机械世界带回来答复，这个答复会是什么？她猜不出来……没有任何第六感帮助她去防卫将要发生的一切，什么样的状况也许都有可能！阿卡同别人一样焦急地站了起来，忘掉了自己刚才那不成熟的想法，连同那想法所带来的懊悔情绪……
时间没有给任何人多留选择的余地——
阿卡这次下决心会尽全力拯救所有人，刚才，那斗气的念头已经被她的自我狠狠责备了，毕竟无法像某些自大狂一样，把亿万人的性命看成是草芥。
“无论将要发生什么！我决不允许再有死伤，我要用我的力量保护所有人！”
少女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全身所有的感官都变得灵敏异常，即便这时候，伊万将军突然下令摧毁地球，阿卡还是有能力将损失降到最低；至于多低，她不想去计算，总之，她有自信让一个人都死不了！
这就是阿卡斯卡对自己要求的底线！
而在此时，雅典娜的眼神恢复了神采，抬起头来，那玩偶般的脸蛋又富有人类的肌肤光泽了，重新获得弹性，神态愉悦得像是终于解开老师在课堂作业中留下来的困难习题，表现得十分兴奋。在所有人屏住的呼吸中，伊万将军的注视下，她起身滑翔到半空中，眉飞色舞，用解脱了的口气对所有人说：“抱歉，刚才机械世界正在进行统计。”
“你们在统计什么？别搞花样！”伊万将军在下面皱紧眉头，仰起头厉声问道。
“统计每个人的想法，在一分钟的时间内，我们是否能够改变一切。”说话的同时，雅典娜的右手扬起，像是释放了什么东西，她的动作很快，还没等别人搞明白她话语的含义，变化就在一瞬间发生了……
对于所有机械世界承认的公民来说，上一分钟是地狱，接下来的一分钟却进入了天堂……
短暂的一分钟时间，在人的脑海里拉长了将近4个多小时……
而现在会厅里唯一旁观的人仅剩下阿卡，她视野内的一切突然间变得模糊了一阵，座位席上，每个人身边像是多出了数倍的人影，同钟鸣一样震颤着……又很快地重叠在一起，世界继而变回清晰，却改变了模样。阿卡注意到雅典娜的手里攥着一束不刺眼的光芒，在光芒中展开网络，就像原本存在于大气中那样，被牵扯出来，布满了整个世界，甚至透过大厅的宽大落地长窗，可以看到天空中那立体拓扑出的节点繁星一般汇聚，从远方连接到近端，无穷无尽。每个节点之间在阿卡眼里都有数十条光线相互沟通，似乎在相互传递着信息。直观上，感到不安的是，几乎所有人的头颅都被这空间中的网络牢牢“掌控”了，包括伊万将军的那副仿生机器人身躯，每个人的神经中枢也成为网络结构的一部分，无需时间的信息通道在“灵魂”和节点之间来回穿梭——不管你是生物的还是机械电路的，只要是信息富集的区域，无一遗漏被连通串起。
除了阿卡和雅典娜没有被节点归入网络，整个世界都笼罩在这巨型架构之下，射线光影的弥漫中，人被定格成为雕塑，仅仅留下躯壳；而在躯壳之外，抽离的精神在无以计数的信息通道中飞速流转，组成了新的“骨骼”，纯粹的，脱离物质的束缚。
阿卡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机械世界的确有能力去直接控制全人类！她认为目前的现象显而易见，所谓人类的“朋友”索性而干脆地撕去面纱，要给所有人洗脑！
只身飞跃布满空间的信息节点，造成不了任何影响，果然不在一个维度上。阿卡径直来到雅典娜的面前，气愤地瞪着对方说：“无论你在干什么，给我立刻停止！”
雅典娜将胳膊交叉在胸前，光芒仍在其身边闪烁，小姑娘抿嘴笑了起来，却说：“那好，我现在把这无介质的‘存在’网络停止了，伊万将军把地球引爆了该算谁的责任呢？”
“我有能力保护地球，不需要你们机械世界！”
“喔，那你的能力是谁给你的呢？”
“我不想跟你打嘴仗，总之快给我停止，你们把人类当成什么了？是当成随意重启，随便修改程序的电脑吗？！”阿卡涨红了脸，丝毫不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