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棠离
棠离院,远远的我就看见了这三个凌厉飘逸的字,正是君以陌的院子。
果然不愧是锦瑟公子,当初为了表示对我的不满,连居所的名字,都起得如此恶意满满。棠离院,顾名思义,不就是岚宇棠你给我离远一点吗。
棠离院中,君子竹和君以陌正在交谈着什么,我顺耳听了两句,好像是什么大礼呀禁忌呀,没什么兴趣。
我没好意思直接闯进去,就在院子外晃悠,看看天空,赏赏风景什么的,我这才发现,君以陌的院子外,种的竟然是棠棣花。
我不禁感叹,想起往事,对锦瑟此人更是咋舌不已。
那时,悯亲舍的弟子们听说君以陌的生辰到了,对这样的天之骄子,自然大家都想送上礼物,求个眼熟什么的,可高冷的锦瑟公子,除了君子竹和君素文的礼物外,其余一概不收。
我记得前一天,以君以陌和君子竹为首的优秀生,在一端琴瑟和鸣,故作风雅。而以我和小蓝为首的败类,却是在一旁爬树摘桃,肆意叫嚣。
那时我和小蓝正比试谁蹦哒得更高,结果我一时太兴奋,把树枝给蹦断了,当时把我吓得,都忘记自己会飞了,妥妥的从树上扑腾扑腾跌下。
最后让我避免和大地拥抱的,竟然是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锦瑟公子,而他好意接住我,却被我扑腾在了地上,奠定了他失仪史上的第一笔。
听闻他的生辰,我本是特意溜出去,首掏腰包,专门为他买了一盆棠棣花,绕过九曲十八转,非常礼貌的送到他的跟前,作为他的贺礼和谢礼。
“棠离花开荼靡,万遍不如有你。”我矫揉造作的说道,本以为能感动他从而收下。
结果不收礼物的锦瑟公子,一把将我送上的棠棣花盆栽,拍碎在地,过分之余又为他失仪史再添一笔。
真没想到,时过境迁,君以陌那厮为了庆贺我作古,竟然在自己院子外,栽满了棠棣花。
简直是挑战我流殇烟主的权威。
思及此,气不打一处来,我索性把棠棣花假想作君以陌,狠狠的蹂躏了起来。
许是我在院外的动静太大,惹得君子竹和君以陌双双出来探查。
“你是……”君子竹微微打量了我一番,似有好奇,出口问道。
我赶紧放下造作的手,全然不管地上的残花碎叶,假笑着自报家门,“你好,我叫素来。”
君子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也假笑着,“以陌难得带个朋友回来,倒是怠慢了。”
我心想,君子竹不愧是朵交际花,把话说得这么好听。
君以陌此人,只带五岁以下二百岁以上的孤独病残入悯亲舍,他的朋友数量,应该是为零。
“其实我是锦瑟公子刚收的徒弟。”我也接着假笑。
“原来是徒弟。”君子竹故作恍然大悟,笑意满满,“那不如和师父师伯,一同去用午膳?”
可恶的君子竹,还自觉称上师伯,竟还笑得那么贱,看得我很想将他这朵花,也给撕烂了。
我双手背在身后,故作矜持,微微笑道,“我听师父的。”
君子竹笑得高深莫测,主动走在前头,君以陌随后跟上,也不怎么把我放在眼里,我一想他院子外的棠棣花就觉得气愤,随即凑到君以陌身侧忿忿。
“师父啊,您院子外种这么多棠棣花,是什么意思?!”我故作好奇,低声质问道。
“喜好。”君以陌面色不改,一本正经的答道。
这话一听我就更气愤了,他要是喜好棠棣花,那当年我送给他,他怎么还给我啪叽了。
“您这样做,对得起流殇烟主吗?!”我心里为自己义愤填膺,却咬牙切齿的微笑着。
君以陌似有疑惑,微微低头,轻声问道,“何意?”
还何意?这个斯文败类,肯定都不记得我给他送花这种小事,哼,我故作正经的说道,“徒儿听说,流殇烟主给您送棠棣花的时候,您一巴掌给她拍碎了,您说喜好棠棣花,谁信呐。”
“从哪听说的?”不料君以陌很不老实,一点也不正面回答。
而君子竹走在前头,听见言语也不转头好奇,背手摆头,故作姿态的走着他的路。
“这,这是秘密。”我心想他是要逃避错误,一本正经的教导着,“师父啊,我发现您这个人,从里到外都坏透了,您说是不是啊。”
“人家流殇烟主做错什么了?你捅死她,还砍了她的尾巴骨,你还把她最喜欢的花,种在你的院子里显摆,你也太坏了。”我说着,竟越想越气愤,憋屈,郁闷之极。
君以陌对我如此沉重的控诉,竟然选择了闭口不言,我心想,他一定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已经无法用言语洗白了。
见君以陌毫无反驳之意,君子竹许是终于听不下去了,竟然转头看向我,笑容灿烂,“素来师侄,有没有兴趣听师伯讲故事?”
我一想有故事听,总好过君以陌这个闷葫芦,蹦蹦跳跳的就凑前去,“好啊,你有什么故事?不好听小心我揍你哟。”
君子竹听了我的话,面色微僵,眉头一跳,想来是没人在他这个君家家主面前,如此大放厥词过。
不过悯亲舍的人果然都很有涵养,也不过一瞬间,君子竹又是那个笑容洋溢的交际花,悠悠开口。
“从前呐有个人,生来就对一样东西过敏,碰上就会起红斑,但是呢,这个人偏偏不要命,将那样东西栽满了整个院子,就因为他喜欢的人喜好那样东西,你说他是不是傻?”
这种小问题,压根就不需要我思考,我立即就脱口而出,摆头咋舌,“傻,太傻了。”
“对呀,我也说他傻,可他就是不听,又有什么办法。”君子竹一副赞同的模样,还不知为何,特意转头看了看君以陌。
不料君以陌依旧端正的跟在后面,像是两耳不闻身前事一般。
我却没在意他们兄弟这小动作,顾自激动道,“不听好办呐,打一顿就是了。”
“打了。”君子竹却开口说道,神色突然有一丝惆怅,“岂止打一顿,命都快打没了。”
我一听,咋舌不已,“啧啧,还真是个傻子。”
到了饭堂,我甚至都还在想君子竹讲的故事,食欲都影响了。
“饭菜不合口味?”君子竹许是见我心不在焉,笑着问道。
我看了看君子竹,瞬间顿悟,自己想不通,可以让他告诉我呀。
“你说的那是什么东西,过敏了还会起红斑,你告诉我呗。”我好奇的微微坐起,手肘撑在桌子上,看着君子竹问道。
“你想知道?”君子竹笑得意味不明。
我使劲点头,生怕好奇心无法满足。
君子竹悠悠开口,答疑解惑,“棠棣花。”
我瞬间惊讶了,摆头不信,“怎么会有人对棠棣花过敏的,你唬我。”
“不信?那你问你师父,我有没有唬你。”君子竹挑眉,眼神示意我去问君以陌。
谁不知道他们兄弟感情好啊,我现在问君以陌,他肯定配合君子竹说话,“我不问了,你们都是一伙的。”
君子竹瘪嘴无奈,我觉得他是在为他讲故事失败而惆怅,哼,小样,骗得了我?!
吃过饭,君子竹作为家主自个就去忙活了,我又跟着君以陌来到了他的棠离院,再一次感叹悯亲舍的十八转设计得太变态了。
看见院外的棠棣花,我瞬间又有了活力,想到君以陌方才说他喜好棠棣花,正好,我就再送他一次,我看他收不收!
我随手摘了一朵棠棣花,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外来者,蹦哒着就进去了,拦在君以陌跟前,摊手将棠棣花摆在他眼前。
君以陌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我。
“送给你。”我心想着他要是不收,我就再耳提面命的教导一番,正好为他戳我尾巴骨收回点利息。
君以陌也未开口,低垂着眼眸,抬手收下了……
他收下了!
他竟然收下了!!
我忽然有些激动,锦瑟公子竟然收下我的礼物了,不过激动还没展现完全,我就想起了我的初衷,我是想要教训他呀,他为什么要收下,为什么?!
这让我找不到理由揍他呀。
“你收下了?”我眼神盯着他的手,确定他就是将我摘的棠棣花握在手里,竟然有些后悔。
善变的我,也是让我看不懂。
“以后,你送的,我都会收下。”君以陌淡淡的说着。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想要减轻他对流殇烟主的负罪感,哼,我才不会被他蒙骗。
不过君以陌却并未太过关注我,转而走了几步,将手中的棠棣花,妥当的放进了一侧的花盆里。
我有些好奇,过去望了望,见那花盆中修剪得异常端正的棠棣花,弯下腰打量着,赞叹连连。
果然是端正的锦瑟公子,多好的盆栽,被他剪成这端端正正的模样。
君以陌竟然淡淡的笑了,伸手去抚摸盆中花,“这就是我摔掉的那盆花。”
我一时怔愣了,侧着头想要看他的表情,却瞥见他手掌泛红,瞬间就惊讶了。
我急忙站直,抓过他的手,确见手掌中点点淡红的斑印,惊讶,“你手怎么了?你受伤了?”
君以陌似有不适,将手抽回,淡淡的说道,“没什么,过敏了。”
“过敏?你对什么过敏?”我好奇,从未听说过君以陌有对什么东西过敏的,难道午饭吃错东西了?
“棠棣花。”君以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得分外随意。
“你……对棠棣花过敏?”我有些发呆,怔怔的望着他。
“嗯。”君以陌淡定的回答,转而去屋子里寻找药。
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若换作是我,有人拿着我看不顺眼的东西来,我只会连人带东西一同拍飞了。
果然,悯亲舍的锦瑟公子,很有涵养,当初没将我拍飞,显然是忍下了多么大的仇恨。
不过,我留在君以陌身边,不就是想报复他么,他过敏了我应该高兴才对,可为什么反而觉得心虚呢。
见君以陌在屋内擦药,我心里难得有一丝羞愧,面色有些尴尬,挠头抓腮,“那个,我……我想休息一会,我住哪啊?”
君以陌手中拿着药瓶,从屋内走了出来,低声问道,“你想住哪?”
我故作思考,想着还是回我曾经住的地方比较妥帖,“那个,我觉得清风院挺好的。”
不料君以陌瞬间黑脸,“清风院是男子居所。”
我一时跳脚,心想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悯亲舍虽家风还算开放,到底是男女分居于十八转两端,只出了我这一个败类,明明被戳穿女儿身,偏要死皮赖脸的狡辩老子是个纯爷们,硬是强行和小蓝混居在了清风院。
至于为什么,还不是觉得君以陌毫不留情的拆穿我太过分了,我要就近隔应他。
而我都离开悯亲舍这么些年了,万不可能给归于败类的我留个空,肯定早就住下旁人了。
唉,也不知道我藏于其中的小画本,中饱了谁的私囊。
“那我能住在哪里?”我小心的问道。
“去清风院吧。”君以陌淡淡的开口,意味不明。
“你不是说,清风院是男子居所,我去,不好吧。”我故作犹豫。
君以陌低垂双眸,轻声道,“反正也是空着。”
我没想到清风院竟然还空着,估计是曾被我住过了,后来的弟子们都不乐意住吧。
不过,正好。
“我现在就去。”我立马又开心了起来,丝毫不理会君以陌的反应,飞快的跑去清风院。